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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重获新生

    “老爷,二姑娘,黄东家带了大礼上门,说是给大姑娘庆贺生辰的。”

    晏长风跟老爹对看一眼,两人默契地摇摇头,表示谁也没告诉他。

    “送的是什么?”晏长风问。

    回话的人道:“是一些西洋玩意儿。”

    晏长风心下了然,“知道了,上茶好生招待着。”她转而对老爹说,“爹,我跟你一起去前院,代大姐谢谢人家的大礼。”

    晏川行点头,一边走着问:“长青可有给你送东西?”

    晏长风歪嘴一笑,“送,逢年过节,成亲生辰,周全得很,我那存的那些西洋玩意儿都快赶上进贡的多了。”

    晏川行摇头叹气,“家里也是一样。”

    黄炳忠送了几匹西洋布料,一架望远镜,还有两只火铳。

    相比较家里堆放的那些无用的西洋画小摆件,这几样倒是实用,只是把火铳送姑娘家做生辰礼,似乎有些冒昧。

    “黄东家何必破费。”晏川行与黄炳忠拱手客套。

    黄炳忠道:“都是出海淘换来的小玩意儿,上不得台面,不过给贵府大姑娘当个新鲜玩意儿玩。”

    晏长风拿起一只火铳把玩,笑道:“黄东家送的小玩意儿,怕是宫里也难寻,未免过谦。”

    她虽不懂兵器,但也看得出来黄炳忠送的这两只火铳不是寻常物件。她曾在外祖母那里见过一只多年前西洋进贡的火铳,远没有这只精巧实用,想来是人家新研制的武器。

    黄炳忠不否认,“圣上闭目塞听,不喜欢西洋物件,宫里没有很正常,但西洋武器先进,我朝落后于人,这是事实,吾辈理应正视。”

    晏长风挑眉,“黄东家有话不妨直说。”

    “晏东家聪慧视广,理应知道落后就会遭人欺凌的道理。”黄炳忠道,“我常行海外,所见欺凌侵占之事无数,常常危机感丛生,虽说我朝泱泱大国,不至于到得这步田地,但也需时时谨慎才是。”

    黄炳忠这人生的朴实正派,只看他所言所行,怎么都不像奸诈之人。结合之前他故意借宿晏家暗桩,晏长风猜想,他应该是在提醒他们“自卫”。

    晏川行:“黄东家今日来,恐怕不是单为小女送礼吧。”

    “不瞒晏会长,黄某是来寻求合作的。”黄炳忠道,“黄某不才,刚刚当选东南商会会长,本着合则两利,我想我们之间理应互通有无,互帮互助。”

    晏川行先行恭喜,“黄东家年少有为,可喜可贺,若有机会,定当合作。”

    “既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黄炳忠起身告辞,“黄某还要跑一趟山西,再与西北商会接触一下。”他又转而对晏长风说,“我之前的提议,还望晏东家考虑一番,各地商会既是要合作,行路通信必要通达,若有朝一日真能四方合作,我们的驿站定能盈利。”

    晏长风心下一动,有个念头忽地在脑海中闪过。

    她记得在太原府,裴二曾说感觉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铺开,当时冰山一角尚不曾摸到,此刻却在她脑海中闪现了。

    这张网以四境为支点,假设四境皆起乱,大周朝将会如何?

    “爹,我恐怕得马上回北都。”黄炳忠走后,她立刻对老爹说。

    晏川行皱眉,“怎么?你可是从黄炳忠的话里听出了什么?”

    晏长风点头,“他在提点我们,有人想借四方商会兴乱,我曾设想联通南北商路,是为运输以及传递信息方便,显然有人与我想到了一起,您想,假设东西南北商路联通,到时四境皆被背后之人操控,大周朝别说易主,翻个底朝天都是可能的。”

    晏川行经她一点也明白了,“可黄炳忠是何立场你心里有数吗?万一他是别有用心又当如何?”

    “便是他别有用心,一些事我们也是要做的。”晏长风说,“目前看来他的立场没有问题,他生于西北,又在江南发迹,为何大老远跑去东南当什么会长?我想他应该是想先夺一个主动权,他掌控了西南,您如今掌控江南,若是再挑一个自己人掌控西北,主动权就基本握在了手里,这就是他千方百计与我们合作的目的。”

    晏川行眉间忧色更深,“如此说来,那背后之人……”

    “背后之人不会是老三。”晏长风知道老爹在想什么,“他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与眼界,他恐怕也跟黄炳忠一样,是颗上了贼船的棋子,只是不知道他这颗棋子摆在什么立场罢了。”

    晏川行是担心老三叫人利用,干出通敌叛国之事,但眼下担心无用,他收敛心神道:“丫头,这主动权你得握在手里。”

    “我知道。”晏长风看清楚了这盘棋局,自然不能落于被动,“爹,我想派隋旭去山西,我在那边开了一家药铺还有一家车马租赁,不敢说扎下了根,但多少有了一些影响力,如今晋商帮会会长悬而未定,正是夺权的好时机,西北商会以晋商帮为尊,拿下了晋商帮,西北商会基本就握在了手里。”

    “隋旭倒是信得过,可他没做过生意,能应对吗?”晏川行担忧道。

    “不会做生意没关系,多派几个信得过的掌柜跟着就是,他只需当好会长就行。”晏长风说,“那些生意场上的老油子就得让隋旭这样’楞’的去治,咱们有经验的掌柜多得是,可想在短时间内打入帮会内部,还要拥有一定的话语权,这必定不可能,不如兵行奇招,或许还有机会。”

    晏川行觉得有道理,“也罢,就依你的意思。”

    父女俩商议完已是下午过半,因着晏长风打算明日就动身回北都,剩下的这小半日就弥足珍贵。

    晏长风先去找了隋旭,告诉他要派他去太原府的事。

    隋旭完全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安排落在自己头上,惊讶得半天没合上嘴,“我?我不会做生意啊!”

    “不会学嘛。”晏长风鼓励他,“你年纪轻轻,正是学本事有作为的时候,难不成真的只想在我家当个护院?我家护院虽说也算体面,可到底是下人,将来你说亲,可找不着好的。”

    最后这句话狠狠戳中了隋旭的心事,他沉默纠结,良久才道:“可,可大姑娘怎么办,我走了没人给她劈木头了。”

    “你难不成只想一辈子给她劈木头?”晏长风最后推了他一把,“那木头谁不能劈,还是你觉得,她只需要一个劈木头的人陪她?”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彻底把隋旭敲醒了。是啊,大姑娘并不缺一个劈木头的,她需要一个有能力守护她,给她安稳生活的人。

    “我去,二姑娘,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说服了隋旭,晏长风又陪着母亲说笑了一会儿,没提明日要走的事,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到临傍晚时,乳娘来说大姐醒了,晏长风稍稍松了口气,好歹大姐醒了,她走得没有那么愧疚。

    她一个人去了大姐处。进门时,大姐正在镜前梳头,看精神比昨日好了许多,眉间也舒展了些,只是眼睛有些肿。

    “睡得如何?”她走到大姐身后,用手抚摸她缎子一样顺滑的头发。

    晏长莺握住肩膀上的手,从镜子里朝妹妹笑,这个笑较之昨日,舒展又轻松。“雪衣,辛苦你了。”

    辛苦二字,包含众多,这两年的一切以及昨夜的用心,她皆记在了心里。

    “那可不辛苦吗。”晏长风不善温情,故作玩笑说,“北都扬州来回跑,明日我又要骑马了,屁股好累。”

    晏长莺收了笑,“明日你就要走吗?”

    “是啊。”晏长风无奈道,“回去有要紧事,我还没敢跟娘说,对了,我得跟你借个人,我打算把隋旭派去太原府接管我在那边的生意。”

    “隋旭?”晏长莺意外,“他会做生意吗?”

    “不会学呗。”晏长风说,“我看他挺聪明的,又忠心,打算培养他,只是他老大不情愿,担心没人给你劈木头。”

    晏长莺沉默片刻,点点头,“你安排的很好,他是个能当大用的人,不好总在我这里耗着,便是你不安排,我也打算叫爹爹给他些事情做的。”

    晏长风心说大姐幸亏没先安排,不然隋旭那傻小子一定以为是大姐把他推开了。

    寿星醒了,寿宴就要开始了。

    太阳落山之时,一家人坐在有夕阳照进的膳厅里,简单温馨地给晏长莺庆贺生辰。

    姚氏说:“我的长莺,希望你来年顺遂欢喜。”

    晏川行说:“长莺丫头,爹只要你健健康康就好。”

    晏长风说:“我想说的爹娘都说了,姐,就希望你来年天天想我吧。”

    晏长莺扑哧一笑,“厚脸皮的丫头,我不光天天想你,我时时都想你,可就不知道你天天想谁了。”

    晏长风被她说得老脸一红,“我自然还是想你们的,裴二天天在眼前,我用不着想他。”

    晏长莺打趣:“快瞧瞧,我们二姑娘也有脸红的时候呢。”

    惹得一家人笑。

    笑过了,晏长莺又道:“爹娘,过去两年,我给二老添麻烦了。”

    一句话,顿时戳得二老眼睛发酸。

    “你这叫什么见外的话?”姚氏嗔怪道,“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如何都使得。”

    “爹,娘,我有件事要说。”晏长莺微微垂首,“我打算去太原府,帮雪衣打理生意。”

    始料未及的决定让一家人惊讶得说不出话。

    晏长风都懵了,她不过才跟她说了,她竟然做了这么大的决定?

    姚氏急道:“你去做甚?”

    在家里尚且照顾不周全,一个人跑去那么远哪里行?

    “爹,娘,”晏长莺握住母亲的手,“我总不能一辈子窝在我那小院子里不出门吧?”

    姑娘家生来就注定要圈在后宅那屁大点的地方,谁也不会认为一个姑娘家不出门有什么问题。

    姚氏:“这有什么?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你,你在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干嘛要出去受苦遭罪?”

    “可是娘,我也想要自由。”晏长莺终于说出了她肖想了两世的心愿,“我想像雪衣那样随心活着,我虽没有雪衣做生意的头脑,但我算数还行,写写账是没问题的,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姚氏沉默了,她虽一向不赞成老二抛头露面,但她知道自由可贵,她的长莺什么都有,唯独不得自由。

    前世她已经被圈了一辈子,活活圈疯了,这辈子有机会寻求自由,还能好好地去寻自由,还有什么理由拦着呢?

    “也罢。”晏川行先发了话,“长莺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出去找些事做比闷在家里好,正巧隋旭也要过去,有他照顾着我放心。”

    晏长风震惊过后,只剩欣慰,昨天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大姐开始慢慢接受自己了,从不再觉得自己是累赘,逼着自己变好开始。

    “谢谢爹娘。”晏长莺由衷地笑。

    上一个十九岁她在水深火热中,这一个十九岁,她有爱护她的家人,她那些在无数个绝望的日夜里乞求的愿望终于实现,她获得了新生。

    去太原府刻不容缓,生辰第二日,隋旭跟晏长莺就要上路。晏长风自然也有了离开的理由。

    “一下子你们姐妹俩竟是说走就走。”姚氏自知道她们都要走,眼泪就没断过,“我也不是看不开,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空啥,不是还有我爹吗?”晏长风搂着娘的肩膀,用衣袖给她擦眼泪,“没了孩子累赘,你俩也找找新婚时的感觉,多好啊。”

    这话说得姚氏哭笑不得,“你个死丫头,竟来打趣你娘了!”

    “我看老二说得对。”晏川行笑道,“没看老二跟女婿不着急生养吗,没有娃娃必定是滋润的,咱年轻没享受过,老了享受享受也好。”

    “哎!就是这样!”晏长风笑起来,“要是闲了闷了,你俩就去北都或是太原府住一阵子,多好啊。”

    姚氏终于破涕为笑,“倒也是。”

    告别了爹娘,晏长风跟大姐一起出了家门,临分别时,她把柳清仪赶做的安神香交给大姐,“睡不着的时候就燃一根,但也别太依赖。”

    晏长莺抱住妹妹,“谢谢你雪衣,你一定要好好的。”

    “你也要好好的。”晏长风在她耳边小声说,“晏小莺,祝贺你找回了自我,你要为了你自己好好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