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打开局面

    柴素锦的心跳似乎停了，又似乎是快的不能感知。只觉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终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

    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这一瞬间，她恍惚回到了驸马府，恍惚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他一旦能抽出空闲，便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的日子。

    他不笑，却想尽一切办法逗她笑。他不哭，却视她眼泪贵为珍珠。

    “问安国侯安。”柴素锦听到自己的声音平缓的说道。

    她已然拱手躬身，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医师遇见安国侯时，该有的样子。

    他视线甚至没有从她身上掠过，步速纹丝不变的从她身旁的宫道上行过。

    他带起的风从她耳畔刮过，脚步声渐渐在身后远去。

    这么近的距离，隔了一世，原来他们面对面的遇见，也不过注定了只能这样擦肩而过。

    柴素锦直起了身，忽而笑了起来。

    他已经忘了她了，他已经忘了长公主了。

    他在向前走，往前看。困顿于以前的只有自己，放不下长公主位置的，只有自己。

    柴素锦提着药箱，步子迈的极快，脚步如风一般回到了太医署。

    “主子怎么这么高兴？那宫里的贵人并不难伺候么？”念恩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

    柴素锦闻言，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扬起的轻淡笑意，竟然一直未褪。

    她笑着点头，“是，不难伺候。用对了方法，困难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赢得自己才能赢得旁人。”

    念恩皱了皱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孙太医告假归来，向同僚打听柴素锦顶替他去给宁美人诊脉之事。

    听闻什么也没有发生，且柴大夫还是带着笑容回来的，不知他心中有多少失落。

    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可五日之后，内宫却突然遣了内侍来到太医署，当着众位太医的面宣称，“宁美人说了，日后只要柴大夫为她请脉。倘若柴大夫不在，就等上一日，请脉日子顺延。”

    宁美人不但钦点了柴素锦，且还让人送来不少的赏赐，当着众位太医的面。孙太医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柴素锦谢恩领赏，孙太医拂袖而去。

    内侍笑嘻嘻的恭喜柴素锦，还十分客气恭敬的拱手说道：“宁美人叫奴才相问，今日不知柴太医是否得空，若是没有旁的安排，再进宫为美人请个脉如何？”

    “美人有令，莫敢不从。”柴素锦亦拱手。

    赏赐交给念恩看着，她便又入了宫。

    再次为宁美人行针，这次宁美人已经十分坦然了，没有抗拒，身体也较为放松，行针便更为顺利迅速。

    待宁美人穿好衣裳，出来见她之时，还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道：“柴太医看我瘦了么？”

    柴素锦飞快的瞟过她的脸，连忙低下头去，“美人脸颊已有消瘦迹象。”

    宁美人连连点头，“是啊，昨晚圣上召见，还抚着我的脸说我越发美了。说什么圣上喜欢丰腴之美，有些人还拼命的多吃好叫自己更加圆润。嘁，圣上喜欢的乃是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纤细的地方纤细！”

    小宫女连忙应和。

    柴素锦开口道：“如此也不难，下官为美人准备了一份食谱，美人照着食谱用上一个月，且看效果。这份食谱，会叫美人该丰腴的地方都丰腴起来。”

    宁美人掩口而笑，“柴大夫真是聪明人，又医术高明。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必在圣上面前多为你美言，举荐你为圣上请脉。”

    柴素锦心中漏跳一拍，整个人都是略微一僵。

    “你不愿意？”宁美人诧异。

    柴素锦稽首，“这真是意外之喜……下官不知该如何言谢。”

    宁美人嘻嘻笑的开怀，“你尽心竭力的帮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太医署的医师不是都想亲近圣上，得圣上赏识？我们也是各取所需嘛。”

    “下官多谢美人！”柴素锦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愿这一天能尽快到来快到来。

    从宁美人殿中回到太医署。

    一室的同僚们倒不似先前的态度对她，不仅胡太医朝她拱手道贺，旁的太医们竟也都拱手朝她笑了笑。

    虽然没有开口言语，但这般态度已是难得。

    她谦逊还礼，谢过众人。

    胡太医便凑了上来，“你还真是厉害，当初为你担心，真是小看了你！你没看见你走以后，孙太医的脸色！”

    柴素锦笑了笑，“我也没想到宁美人会有如此决定。”

    “这是你医术了得！你知道为何大家对你的态度不一样了？”胡太医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的说道。

    柴素锦微微摇头，“我正觉得奇怪。”

    “按说，你治好了文丞相的孙子，这事儿更大。可那时候偏偏众人排斥你。如今不过是得了宁美人的赞赏，众人应当更加不喜欢你才是，对吧？”胡太医挑了挑他稀疏的眉毛。

    “是啊。”柴素锦点头，“为什么却恰恰相反？”

    “大家都不想去伺候宁美人，前几个月，因为宁美人的原因，太医署已经辞了三四个医师了！谁沾着她谁……哦呵呵，”胡太医发觉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不敬，连忙笑着岔了过去，“你却扛了这活儿，众人自然乐得轻松。且宁美人难么难伺候的人，你都能摆平了，可见你医术及人品都有可贵之处。众人对你的印象，自然就好了几分。”

    柴素锦哦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她倒要感谢当初安排她去为宁美人诊脉之人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这小子虽然年纪小，心摆正了，终能叫众人看你的眼光都正了！”胡太医拍了拍她的肩。

    柴素锦拱了拱手，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虽然中午在食堂中用饭之时，她仍旧会收到异样的目光。

    太医令的命令，食堂的厨子们一点不耽搁的日日执行。

    旁人尚需药童前去打饭，她的饭菜从来都是独占一张桌案，一早摆的整整齐齐，满桌珍馐。

    很难想象她的饭餐同其他人打来的饭菜，是同一个厨房，同一波厨子做出来的。

    这色香味差距也太大了。

    柴素锦一再邀请胡太医同她一起用饭。

    胡太医一开始也许有避嫌之顾虑，后来许是想通了，又许是实在耐不住美食诱惑，还真端着自己的碗，同她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这么一坐，倒坐成了惯例，两人日日一同用饭。

    胡太医年纪不小，在太医署也待了不短的时间，他自然有交好的同僚。

    同僚在他怂恿美言之下，也跟着同柴素锦打起招呼来。

    这么一来二去，柴素锦的专属食案，不知不觉就热闹起来。

    接触多了，这些人对她的认识也有所改变。

    “原先看着你女里女气，还冷傲得很，觉得你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一个年轻的同僚放下筷子，笑着说道，“如今才知道，你性子爽快得很，一点儿不扭捏。倒是比有些看着五大三粗的人还豁达！”

    柴素锦笑了笑，微微颔首。

    “没错，就是不太爱说话而已，不大嘴巴，这原是好习惯呢！”另一人也点头附和。

    “可不是，我就不喜欢那些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有什么话，当面说出来，要么就别说！说别人有关系，靠关系，且不看看别人只是靠关系么？这医术难道还能靠关系撑着？”同僚们都低声为她鸣不平。

    柴素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靠连医正举荐进来的，这话倒也没错。能得到太医令的特殊照顾，还真是在意料之外。不过，能为咱们带来好处，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指着一桌子被众人清扫一空的盘子，轻笑道。

    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正是呢，管他上头如何斗法，咱们只管跟着坐享好处就行了。”

    柴素锦垂眸而笑，总算是初步打开了她在太医署的局面了。

    “主子和他们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念恩提着提匣，在离开太医署回家的路上，轻声说道。

    柴素锦点了点头，“所以说，有时候看起来是件坏事，到头来，也未必不能变成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