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激情的选择

    自从三年前离开中国后，我就一个人住在美国加州阿图镇上的这栋西班牙式别墅里。

    阿图镇所在的加州旧金山湾南部圣塔克拉拉谷，是众多世界著名的高科技公司、创业公司和风险投资公司的所在地，以“硅谷”之名闻名于世。

    这里是惠普、英特尔、苹果、yahoo、google等一众伟大公司开始的地方，是我心中的创业热土、理想之国，是我读大学时就向往的圣地。

    但是现在，这里却成了我的发配之地。

    我住的别墅位于阿图镇东南区域的一条幽静的街道上。

    在这条高档住宅区的街道上，我拥有八套别墅，都是五年前，野望科技公司的股价如日中天时，我套现了一部分股票后买的。

    那时的冲动消费，现在看来却是神来之笔。

    幸好我那时财大气粗，一冲动买下了这批物业，现在成为了我在美国的主要资产。

    现在除了一套我自己住，两套安排给公司高管住，另外五套我全部租了出去，每个月可以给我带来几十万美元的收入。

    为了防止债主追索，现在这些房产并不直接挂在我的名下。

    野望科技公司2011年10月在国内创业板上市，作为当时国内最早的互联网视频门户平台之一，一上市就受到市场追捧，股价一路走高。

    随后几年，随着公司在影视制作、体育内容、媒体产业的平台生态布局逐步展开，野望科技的股价更是一飞冲天，一度超过了300元一股，公司市值一度超过两千亿元！

    那简直像坐火箭直上云霄的感觉！

    我成为国内耀眼的创业大佬、成功企业家偶像，被媒体称为中国的“曾布斯”。

    通过十多年的艰苦奋斗，我终于功成名就了！

    事业有成、受人尊敬、家财万贯、如花美眷，我都有了。

    从此我过上了成功人士的生活。

    被媒体追捧，被全国的创业者崇拜，被各地政府青睐邀请，我一开始还有点陶醉，每天日程满满、身不由己、灯红酒绿、马不停蹄。

    那时我感觉我是世界之王，整个地球都在我的脚下！

    但渐渐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起来。

    天天的饭局、喝酒、出差、开会，感觉自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大家推着往前走，常常身不由己做一些表面上高大上的工作。

    我发现其实大部分的事情，其实都没有很多价值，也并不是我想做的，更多都是别人——公司高管、股东、合作伙伴、政府，需要我——野望集团的董事长，去做的。

    久而久之，我的工作激情在退却，我的人生目标变得模糊没有挑战，我的空虚感也越来越强烈！

    我开始感到颓废和空虚。

    人生是需要奋斗目标的，否则要么做物欲或情欲的俘虏，要么成为行尸走肉。

    我从大学毕业后，从我们的县城一路拼搏到京城，从一家一个人的小公司发展到一家市值千亿级的上市集团，我习惯了给自己设立一个个目标，然后再一个个去努力达成，去超越。

    这样的奋斗过程给了我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而现在，我好像达成了我所有的奋斗目标，我的前面好像没有了值得我去攀登的山峰，我不知接下来还能为自己设立一个什么样的未来目标。

    我像一个登山者经过千辛万苦终于站到了山顶，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继续攀登。

    毕竟，我刚四十出头，我还没到养尊处优吃老本的年龄呢！

    我的内心开始感到了迷茫，甚至痛苦。

    我接下该做什么？

    什么事才能让我觉得人生有意义？

    就在那时，我注意到了美国spacex公司的新闻，他们的猎鹰9号运载火箭已经成功地进行了多次的商业卫星发射。

    并且，在2014年9月，美国宇航局宣布选择spacex和波音公司为国际空间站提供乘务人员运输！

    这是美国宇航局第一次选择一家私人公司提供这样的服务，这是一个里程碑！

    这说明了spacex的载人火箭技术已经获得了美国宇航局的认可！

    这个新闻一下子激发醒了我儿时的梦想：飞向星辰大海！

    记得儿时，夏日夜晚躺在家门口的大树下仰望星空时，我对那遥远的银河充满的好奇和幻想，幻想有一天能飞出地球，去月球去看看月宫和嫦娥、登上火星去为人类寻找水源和居住地，飞向宇宙深处去寻找其他文明……

    这才是真正的事业、伟大的事业、对人类最有价值的事业！

    而不是天天唯利是图、锱铢必争地去赚钱！

    钱我已赚了不少，可我还是那么空虚！

    “我也要造火箭、去太空！”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我的大脑和身体马上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兴奋得颤抖起来！

    我仿佛觉得，我前面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使命在做准备。

    这是我人生的终极任务，宏大而困难。

    但我现在的事业、能力、财力和体力，刚刚好为这一任务做好了开始的准备。

    当我把我的这个想法告诉我最亲密的战友们，野望公司的董事和高管时，他们都震惊了！

    当时野望集团已经有了上市公司体系的互联网平台、影视体育、和金融科技三大业务板块，加上非上市体系的电视、手机、电动汽车三个智能硬件产品子公司，野望集团共有六大主要业务板块，每个板块都至少有几十个亿的业务规模，几千人的团队。

    我设计的商业模型规划是通过内容、平台、终端的相互支撑融合建立起一个内容娱乐互动生态系统，从而为用户提供一站式的娱乐体验。

    所以野望集团的业务产品、平台、运营和管理系统庞大复杂，对运营管理的要求非常高。

    野望集团和各个板块的高管都是我花重金从国内外顶尖头部企业挖来的。

    我不仅给了他们最优厚的待遇和期权，也给了他们充分的尊重和授权。

    他们都非常看好野望集团的规划，每个人都对我勾画的发展愿景深信不疑、干劲十足。

    集团在他们的管理下攻城掠寨、发展迅猛，公司在上市后两三年内就发展成国内的互联网科技领军企业。

    然而，即使这样杰出优秀的团队，当他们听说我要做火箭去探索太空时，也全部都震惊了！

    他们觉得这个项目，实在是……，太野了！

    虽然我们野望公司以大胆激进驰骋于创业界和资本市场，但这些高管觉得我这个新项目还是，太过激进、太异想天开了！

    “老曾，您真的是要上天吗！？你不开玩笑吧？”

    当我第一次在集团董事会上提出我的计划时，集团的副总，我的发小陶海张大了嘴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我说：

    “难道地球上的生意还不够我们做吗？”

    “哈哈，老陶，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在村头大榆树下仰望星空时的感觉了吗？”

    我笑着对他说：“那时候你还总是说，总有一天我们要去天上的银河游泳呢！”

    陶海苦笑着摇了摇头，忍住了没再说什么。

    从小到大，他始终是我最忠实的朋友，很多事情即使他想不通，最终也会默默支持我。

    “曾总，野望集团是一家互联网平台公司，虽然我们也投了手机、电视、和电动车项目，但这些产品的生产都是代工合作的，我们实际上没有多少硬件研发和生产能力，更何况是运载火箭这样的顶尖高难产品的研发生产。”

    集团总裁张强是上市前我从一家世界500强跨国公司挖来的，思维缜密、作风严谨，是我最欣赏的左膀右臂。

    从理性的角度，他说得不无道理。

    “这些我都考虑过。但是美国的spacex不也是从零开始的吗？蓝色起源的贝索斯原来也是做网上书店的啊？他们现在不都做得挺好吗？”

    我激动地说：

    “所以梦想和决心是关键！我们当初从一个纯网站进入电视和手机行业的时候，有多少人嘲笑我们，现在我们不也做起来了！我相信我们也一样可以把火箭造出来！”

    “可但是那得烧多少钱哪？至少是百亿级的……我们集团现在的资金储备也不够啊！”

    集团cfo兼财务管理部总经理，老成持重的董金平总喃喃道。

    老董最头疼的事，就是为集团的不断拓展的新项目搞钱。

    “而且，我们怎么和我们的投资者和股民去解释啊？有多少人会相信我们能造火箭呢，恐怕上市公司股价会跳水啊！”

    高管里唯一的女性，美丽飒爽的董事会秘书郭芙蓉也有点着急了。

    郭芙蓉是我的死忠，我把她从一个是非很多的影视公司公关总监的位置上请过来，培养她当上了野望集团的公关总监和董事会秘书，她非常感激我。

    她说的是真话。

    其他没有发言的高管也都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心里默默希望我能听取大家的意见，重新考虑这个有点疯狂的想法。

    我看着这群亲密的伙伴，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先到这儿吧！”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

    野望集团走到今天不容易，凝聚了大家的心血和汗水。

    这么大胆的项目，对我们现在的技术能力、资金储备、人才储备都是巨大的挑战。

    这么巨大的挑战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这样的风险会影响每一位高管、每一位员工，和每一位投资人的切身利益。

    集团所有的高管和核心员工，都持有公司的股票。

    那时公司股价有一百多元，他们很多都已是千万富翁、百万富翁。

    如果因为公司董事长的异想天开、错误投资，导致股价大幅下跌，每个人的财富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我虽然是公司的大股东，恐怕也没有权力强迫大家去和我一样承担这样的风险。

    我怎么能为了我个人的梦想，让公司和团队一起来买单呢？

    我陷入了犹豫中。

    那天晚上回到家，严妮热情地招呼我吃饭，说饭菜都做好了，趁热。

    我却没什么胃口。

    心里一直在思考：

    “要激情？还是要理性？选择梦想还是选择现实？”

    现在的日子已经过得挺好的，在外面有事业有地位，在家里有如花美眷、两个可爱的孩子。

    一定要再去折腾、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一时纠结万分、难以抉择。

    严妮见我吃饭心不在焉，知道我心里有难办的事。

    她不仅是我的老婆，生孩子前还一直在公司给我当助理。

    于是她问我：

    “亲爱的老公，伟大的老公，有啥让你发愁的事吗？”

    听她这么逗我，我笑了一下，反问道：

    “妮子，你希望我上天还是入地？”

    “怎么说？”

    她顿时来了兴趣。

    于是我把我的火箭计划以及公司高管的反应和她说了一下，然后问她：

    “你觉得我该坚持吗？”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严妮想了一下，突然笑着对我说：

    “我对我老公有绝对的信心！你无论决定做什么我都支持！”

    我一时间有点感动。

    我何德何能，竟然有这么好的妻子。

    “老婆，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娶到你这位贤内助！”

    “老公，今天会说好听的啦！”严妮开心地说：

    “你放心，我会永远是你的最坚强的后盾！怎么也要对得起你的贤内助的评价不是？哈哈！”

    “老婆真棒！”

    我由衷地赞美她。

    亲人的肯定比什么都重要。

    即使有时是错的。

    很多人在外面对人友善积极、从不轻易否定别人，回到家中却喜欢板着脸批评这个批评那个，真是十足的傻瓜。

    有了老婆的肯定，我坚定了我的决心。

    人的一生，只要不想得过且过，其实都想寻到一个意义，一个存在的理由。

    没有意义的人生，肯定是痛苦的；不痛苦的人多是已经放弃了、或者麻木了。

    其实很多人虽然还活在世上，行走在人间，其实灵魂早已经死了，只是肉体还在保养中苟延馋喘、延迟死亡。

    我突然觉得，也许我的人生意义并不在于做成功野望集团，成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一个亿万富豪。

    也许我来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要代表中国人为人类的未来去探索太空！

    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的中国，怎么能没有一家自己的民间太空技术公司和欧美的spacex、蓝色起源、和维珍银河他们去竞争、去一起为人类探索未来的出路？

    中国人，在为人类文明做贡献方面，从来不落后！

    就这么定了！

    明确了新的人生目标，我默默地开始规划做准备。

    我就这样让我的余生走向了一条充满艰辛、磨难、风险和未知的路。

    只是当时我并未意识到，我甚至是带着欣喜的心情，偷偷上路的……

    nozuono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