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四十二章 各有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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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喝了几杯,李思文忽然叹了口气,道:“想当年长安城中送吾等‘文武俊杰,长安四少’的名头,现如今侯世杰流放琼州,生死不知,柴令武形容陌路、分道扬镳,便是长孙涣,亦是渐行渐远咯……” 气氛稍稍一滞,众人心里都有几分唏嘘。 地位不同,身份不同,阵营不同,往昔纯粹的友情渐渐参杂了更多的东西,在所难免。只是侯世杰因为其父侯君集谋反,虽然未曾被皇帝诛杀,却发配琼州,遇赦不赦,怕是终生无望回转长安,长孙涣更是由于长孙冲销声匿迹不见踪影,被扶植成为长孙家的继任者,因为阵营的关系,与众人之间多了一道不可弥补的隔阂…… “嘻嘻……” 一个俏美的清倌人坐在房俊身边,此刻雪白的纤手掩着小嘴儿,吃吃笑道:“什么长安四少?为何奴家听闻的,乃是‘文武俊杰,长安四害’呢?” “喔哈哈!想当年四害一出,神鬼辟易,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尽皆惊慌奔走,左右相告,唯恐避之不及!” 长孙嘉庆开怀大笑,显然对那些年跟在“四害”后头招摇过市的日子极为怀念。 李思文便敲了敲碗碟,恼火道:“瞎嚷嚷什么呢?什么叫大姑娘小媳妇尽皆奔走?别人暂且不说,你看二郎到如今亦只是一妻一妾,还有一个妾侍未曾过门,就守着一个高阳公主一个武娘子过日子,天底下哪有这等纯洁良善俨然道德君子的纨绔子弟?” 秦英道笑得最贱:“道德君子亦比不得二郎,那些个老儒嘴里仁义道德,哪个不是七老八十了照样水灵灵的小姑娘往房里塞?咱们房二,那才是真正的崖岸自高,视红粉如骷髅,观美色如浮云!” 这么一起哄,全场尽皆大笑。 一个个千娇百媚的歌姬、清倌人尽皆眉花眼笑,掩着小嘴儿媚眼儿都飞向房俊,这等纨绔之名传遍关中,却又能在“色”之一字上秉正刚直的好男儿,放眼天下可是不多。 谁家少女不怀春? 身在红尘青楼,见惯左拥右抱、负心薄幸,似房俊这等近乎于忠贞之男儿,最是能够令这些阅遍人性冷漠的姐儿们心潮浮荡,更何况房俊英气勃勃魅力十足,又是位高权重注定要成为大唐栋梁的人物,哪怕未能入其家门为奴为婢,单单只是一晌贪欢,亦足以回味平生、身价倍增了…… 房俊瞪着亲应道,没好气道:“翼国公一世英豪,勇冠三军,怎地生了你这么个龌龊玩意儿?” 秦怀道一脸惫懒:“怎么生的吾亦不知,要不二郎去吾家,问问我爹?” 屈突诠拍桌大笑:“他哪里敢?放眼长安,能够降服房二者,怕是唯有翼国公!他若敢去问,吾敢保证,翼国公定然打折了他的三条腿!” 程处弼闷声闷气问道:“哪里来的三条腿?” 众人大笑。 便有清倌人掩唇而笑,眼波流转,嘤嘤说道:“房二郎英姿勃勃,乃是男儿中之极品,怕是这第三条腿,亦是健硕壮实,每每昂扬睥睨,亦是龙腾虎跃,气概非凡……” 这下就连薛万彻亦跟着抚掌大笑,眼泪都差点笑出来。 房俊瞪着那清倌人,清倌人并未害怕,眉眼弯弯,脸儿微红,轻轻缩着身子躲在身旁姐妹身后,娇羞不胜的模样,惹得房俊亦无可奈何的笑起来。 好话歹话,人家总归算是褒扬之词,总不至于翻脸吧? 太也小气…… 薛万彻很喜欢这种氛围,他性子粗豪不拘小节,放得下架子,很快跟这帮子侄辈的小子们打成一片,就连李思文开他的玩笑,也不以为意,还自己吹嘘以往的丰功伟绩。 “……那年征讨薛延陀,薛延陀,大战于诺真水,起先英国公并未料到薛延陀敢于先行动手,疏于戒备,结果被薛延陀大军万箭齐发,使得骑兵伤亡惨重。当时战况激烈,吾率领一支偏师迂回敌后,一路战无不胜,将薛延陀大军后阵杀得昏天黑地尸横遍野,终于前后夹击,大败薛延陀,英国公亲自下马,为吾执缰,直言此一战之能够以竟全功,吾居功至伟……哎哎哎,都什么眼神?不信?娘咧!不信你们现在就去问问英国公,当时大战诺真水,若是没有老子迂回杀入敌后,他怕不是就得遭遇人生最惨痛一场败仗!” “吾等玩笑矣!大将军英姿飒飒,战阵之上所向无敌,吾大唐军中少有匹敌者,吾等岂敢不服?只是眼下天下承平,之偶尔有三两跳梁小丑祸乱边疆,未等战报呈递于京师,边镇早已将之荡平。吾等生于勋贵之家,战功乃是根本,却连战场都未曾去过,实乃平生憾事!” “是呀!当初二郎那首诗写得好:丈夫只手把吴钩,志气高于百丈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身为勋贵子弟,却不能马上取功名,家中爵位自有兄长承继,吾等难道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 在座之人,皆是家中庶子、次子,无资格继承家中爵位、产业,从来不曾受到家族重视,虽然因为家族荫萌,都能够混个一官半职,却尽是前途无亮,投闲置散。 若是放在平时也就罢了,不就是混吃等死么? 这帮子二世祖别的能耐没有,好好的当一个纨绔子弟斗鸡遛狗吃喝嫖赌,那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事,反正背靠家族一世无忧,何必去打打杀杀拼个前程呢? 然而孔老夫子那句话说得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也…… 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 同样都是家中次子、少子,同样都是年少轻狂、率诞无学,可瞅瞅人家房俊,忽然间一夜觉醒,文武双全位高爵显,俨然年青一代官员的领袖,只待过上几年熬一熬资历,纵然是政事堂的那些个宰辅们,亦不得不正眼视之,直呼“同僚”! 旁的不说,单说长孙无忌,这个阴人在年轻一辈纨绔心中最是可恶,可是谁看了都怕,这人阴人无时无刻、不着痕迹,可谓阴狠毒辣,大家俱是又恨又怕,平素见到了,哪一个不是乖乖的夹起尾巴,唯恐惹得长孙无忌不满,找上自家麻烦? 可瞧瞧人家房俊是怎么干的? 你敢惹我,就算是你长孙阴人,也照样给你怼过去! 不但怼了,还不止一次;不但非止一次,还屁事儿没有! …… 差距越来越大,但凡有点心气儿的,都难免眼红。 往日里都是一起横行长安的纨绔子,凭啥你就能这么优秀? 薛万彻灌了一口酒,将手伸到怀中美女的衣襟里,攥着一团软肉,深以为然道:“这首诗写得好!那些个名传当世的文人骚客,在吾看来,不及二郎多矣!那些个酸诗腐词哼哼呀呀,全都是生僻字新鲜词,听都听不懂,哪里及得上二郎所作诗词文辞浅白、寓意深刻?便是吾这大老粗,一听之下,亦知道其中之道理!尔等年轻,有这个心气儿是好的,就是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多打拼,方才不负这大好年华!想当初河东薛氏那是何等显耀之门庭?可是自吾父故去之后,家道旁落,门庭冷清,谁人肯拿吾兄弟当回事儿?现如今吾家兄弟尽皆官高爵显,可不是凭借什么祖宗的余荫,而是真刀真枪流血流汗在疆场之上厮杀换回来的,这才是真的硬气!” 这厮显然是将自己摆在长辈的位置上,极为少见的充当一个人生导师,将自己认为正确的道理灌输给这些个年轻人。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莽汉、耿直而示于人前,简直就是粗鄙的代名词,何曾这般宛如名师一般孜孜不倦、敦敦教诲? 这令薛万彻感觉很爽,仿佛找到了人生的价值,简直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