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蒙城（下）

    “单师爷，你别管我了！”刘瀛阶脸面灰色，上颚骨同下颚骨“呷呷”发抖，“你把梅格架上的老古董用布包了先拿出去，别碰着，浇富贵买的时候当心点儿！”

    单梦池抓过桌布摊地下，将梅格古董架上的那些大小古玩一样一样小心地取下搁桌布里包上，抱怀里欲走。

    勿忙进里来的钱谷师爷钱兴书说：“姐夫，院井里掘老大一个坑，你是打谱把这一屋子全埋藏了么？蒙城城墙年前刚刚修复过，南蛮长毛战不下来的，咋就慌得横不是竖也不是了。”

    “南蛮长毛真的打不下来？”刘瀛阶绷着脸心慌意乱，听钱兴书无来由一说，比有谁送他价值连天的老古董还提神，但是随即又冷淡了下来，“虽然刚修过，但是跟两年前相比，嘿。”

    两年前太平军攻克蒙城的时候，刘瀛阶还没来到这里，但是他非常清楚年前重新修筑的情景，虽然动用了不小的人力物力，可是真正在财力上，是比要大打折扣，他这个当着钱粮师爷的小舅子，恐怕就没有少往腰上缠，可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家穷，只是中了个举人被钱家看中，之后却一事无成，只能依靠钱家的家业来捐官呢？这个掌管了自己钱粮的小舅子不但平时对自己不恭，就连私生活都替他那jiejie看管严密，从不考虑自己家眷不在身边的孤独。

    “话虽这么说，可是今天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先不说南蛮长毛有没有能力再来一次数万人的北征，就是巡抚大人和提督大人的大军也最多走到涡阳，接到大人的报警，就算再慢，明天早晨也一定能够赶到，到时候我们从城内响应。”

    “可，可他们会不会为了蒙城······”

    “这次他们可没有这个胆，我听说这一次钦差大臣是僧格林沁、僧王爷。”唯一让刘瀛阶感到满意的就是这个善于钻营的小舅子多多少少还有些门路，消息也比自己这个迂腐的书生强百倍，连平时都看不起钱兴书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单梦池也靠了过来，“前两天一直所传的张乐行被剿灭是真的，是僧王爷的蒙古骑兵从天而降打了捻匪们一个措手不及，剿灭南蛮长毛扫北军的大军就在后面，豫皖两省都是接到了命令，不然的话，巡抚大人怎么会放弃含山城赶往亳州，他要是不就蒙城，就僧王爷的脾气，还有他俩好果子吃吗？因此，南蛮长毛没有连夜攻城，就是大大的失算。”

    “好，老天有眼，天不亡我啊啊！”刘瀛阶一拍大腿，这才有劲站起来。

    “定胡侯，那不是李开芳的爵位吗？”

    “难道他真的没死，又率一只扫北军？”

    涡阳县衙狭小的后堂内，挤着十几名标榜大汉，各种武官顶戴交错着，有的干脆就仍在桌子上，众人的中心是两个红顶大员，正是二品安徽巡抚福济和一品武官江南提督和春。

    夏天的天黑的晚，下午当和春已经下达绕过涡阳直扑稚河集的命令之后，接到蒙城知县刘瀛阶求救信号的两位统帅，不约而同地改变了命令——进城。毫无准备的涡阳知县面对着六千“勇士”不得已亲自率领衙役安排，因为在前一天刚刚在张老家和稚河集连取两胜（实际上也没打死几个捻军）的蒙古骑兵开进了城，虽然纪律与八旗子弟相比强了许多，但是所要求的各种不济对于尚在受灾的小城依然难以承受，现在又来了这么多同样难以侍候的绿营。唯一令知县感觉舒服的就是僧王爷虽没到，但名声依然起作用，福济二人严令手下遵纪守法，才没有闹出乱子，把县衙腾出来给这些人当军营后，他自然要四处解决不济问题去了。

    对于几名绿营营头的表现，在军旅中滚爬了半辈子的和春看着有些懒散的手下毫不介意。而进士出身的福济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满，但是安徽绿营的几个营头依然穿戴整齐，显然他们看透了内心极为不满的福济。而他俩的旁边，则是盔甲穿戴整齐却没戴头盔的将领，正是蒙古骑兵翼长诺林丕勒、副都统托伦布、副都统成保三人，对于这三个能够在如此的热天保持盔甲在身，福济早已经偷偷地对和春竖起了大拇指依示意，可是眼前的这三个人似乎有些不对。

    原来咸丰三年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派太平军名将林凤祥和李开芳率领扫北军按照“经河南，取北京”的计划杀到了河南省。咸丰皇帝大惊失色，认为“京都根本重地，防范稽查均关重要”，命僧格林沁协调左都御史花沙那专办各旗营防事宜。

    僧格林沁奉旨后，知道八旗兵是什么货色的他，一边急调察哈尔蒙古骑兵4000人来京驻扎，一边又从哲里木、昭乌达、卓索图三盟各调1000马队，开赴热河围场听候命令，成为了日后立身的蒙古骑兵的主力。

    在太平天国北伐军攻入河北正定地区。咸丰帝授惠亲王绵愉为奉命大将军，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并在乾清宫向僧格林沁授刀，拥有代帝行事的专权。授命后，僧格林沁立即统领他的骑兵部队和八旗禁军出征，急速进入天津，大战太平军，阻止了其北进。咸丰帝亲闻僧格林沁骁勇善战，赐“湍多罗巴图鲁”称号，满语为急流一样不可阻挡的英雄。之后，僧格林沁趁大雨季节，“挖壕筑围堤，以水为兵”，引水浸灌北伐军营，用计大败北伐军。僧格林沁因此被加封为亲王，并且加上个“世袭罔替”。

    至此，僧格林沁手下共有兵将两万多人：即有常驻京师的八旗步军营、两翼前锋营、外火器营、健锐营、巡捕五营，还有前不久调来的察哈尔官兵，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三盟蒙古骑兵，以及黑龙江、吉林、盛京的勤王马步军。

    面对着李开芳这个关乎自己颜面得大事（毕竟因此才晋升亲王加世袭罔替），僧格林沁既然不能亲自出面，也要认真调兵遣将，命亲弟崇格林沁会同胜保一起出征，命全顺率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三盟三千蒙古骑兵，不过全顺将突袭任务讲给了翼长诺林丕勒、副都统托伦布、副都统成保三人（正好三人分别来自三个盟，虽然翼长管制最高，却互不统帅，这也是未能扩大战果的原因），自己随同大军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