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到京
郑英娘一晚上没睡,翻来覆去想到天明也没想出办法来—— 要是世子妃就在军营中,那还好说,如今连人都见不到,她有什么办法可想? 早晨起来的时候,就越发心烦气躁。 打开房门,正好看见父亲的小妾低眉顺眼的走过来,郑英娘抬脚就踢了过去: “整日里不知道安分守己的待着,大早上就往人眼前晃,晦气!” 那小妾冷不防被她踢了一脚,痛得几乎冒出泪花儿来,却不敢反驳,只能勾着头捂着脸,快步走开。 郑夫人听见动静,走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郑夫人手段了得,郑保保的两个妾室在她面前都是大气儿不敢出的,天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到她房里立规矩。 此时见刚刚在她面前立完规矩的小妾被女儿打骂,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只是觉得女儿这样未免不好看: “你昨儿刚刚闯了祸,今日还不知道消停些,要是被你爹看见,又是不能饶了你!” 郑英娘是烦躁起来连自己亲娘也要顶嘴的: “都是娘亲你,好好的弄个小妾在自己面前碍眼!” 郑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就怒了! 她虽然厉害,但也跳不出女子的三从四德,这两个妾室确实是她亲自挑回家的。 这件事本就是她的心头刺,这会儿再被女儿这样戳心窝子的说,声调也就高了起来: “你当我愿意?那会儿要不是怀了你,我也不可能愿意给你爹纳妾!” “因为有了你,我不得不保个贤良的名声,就指望着你生下来替我扳回一句,谁还想得到你是个丫头片子!” “这么多年不但为我争不上一口气,还整天给我惹事非,这会儿倒是寻衅到你老娘头上来了,我昨儿就不该拦着你爹不让他打你!” 郑英娘抱怨家里的小妾碍眼抱怨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自己娘亲说这种话,一时也忘了生气,好奇起来: “为什么你怀了我,就必须给我爹纳妾啊?” 郑夫人被她问的一愣,想要糊弄过去,但想了想又改了主意。 女儿的年纪也不小了,都知道为自己找夫婿了,有些事情还是得让她心里有个数。 她就把女儿拽进了内室,压低了声音: “有些事娘如今不方便跟你说,但有些规矩,你得知道,比如说你将来嫁人了,有了身孕,不能伺候你的夫婿了,那你就得为他挑选好妾室通房,好讨他的欢心!” 说完了,又叹气道: “所以当初娘就挑了这么两个人,长相中等,又胆小好拿捏,所以才能这么多年高枕无忧,不怕你爹厌弃。” “不然,若是等你爹自己领了人回来,我们母女几个哪里还能有如今的安稳日子过?” 郑夫人感叹完了,才发现女儿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她这么多年积在心里的悲哀无奈就化作了怜惜: “娘也知道,以你的性子,教你这些,也是委屈你了,可你也得知道,但凡是女人,就绕不开这个坎儿……” 郑英娘却是眼中忽然爆发出一簇光亮: “娘,你是说,女人怀孕了,就得为自己的夫婿挑妾室?” “按理来说是这样……” 看着女儿眼中突然涌出来的兴奋之色,郑夫人直觉不对: “你这是又想做什么?” “那世子妃有孕了,她是不是也要给世子殿下挑女人?!” 郑英娘已经完全想到了要怎么做! 郑夫人刹时明白了女儿的意图,气得发抖: “你还嫌昨日的人没丢够吗?还是说你非要把咱这一家子人整死才甘心?!被人削了头发还念念不忘的要去做小妾,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郑英娘执念上头,已经是完全听不进去郑夫人的斥骂了,只一心盘算这件事情: “小妾又怎么样?秦王世子的小妾,怎么也该是个侧妃的位分!” 越想越得意,对着目瞪口呆的郑夫人笑道: “娘,你好好想想,世子殿下是秦王唯一的儿子,又一手打下江山,将来必定会登上大位,我若能跟了他,就算只是个妾,以后也必定位列嫔妃!” 说着,眼中就透露出野心勃勃的光芒来: “到那个时候,皇后之位鹿死谁手,那还不好说呢!” “你可真真是疯了!” 郑夫人已经不再愤怒了,她只有无尽的害怕和恐惧—— “你别做梦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世子妃的正妻之位绝对不会动摇的,她身后的徐家与白家都不会允许!” 郑夫人尖利的声音在郑家内室回响: “你这样痴心妄想,死心塌地,只会闯下弥天大祸,给我们郑家带来灭顶之灾!” 但是回应她的,只有郑英娘坚决的笑容: “不,我不会为你们带来灭顶之灾,我只会给你们带来无尽的荣华富贵!” “到那个时候,再也没有人会嘲笑娘和爹没有儿子,郑家的那些老不死的也会知道,到底是谁,才能让他们光宗耀祖!” 与郑家一墙之隔的王家,王慧娘静静地站在粉墙之下,听着隔壁若有似无的吵闹声,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世子殿下这样年轻英俊,卓尔不凡,又即将登上高位的男子,对于她们这些待字闺中的女子而言,就像是一枝散发着致命香味的花朵。 总有人愿意前仆后继去追逐。 或许到最后,会有人夺得最终的胜利,但,也总要有人冲锋陷阵才行。 威北侯府,威北侯夫人正与白成欢算着行程。 “虽说西北离京城遥远,但算着日子,王爷也该到了。” 在威北侯夫人心中,秦王萧无双,永远都是她少女时代崇敬的那个如同天神一般的男子。 即使她后来有了意中人,嫁人生子,从伯府的大小姐,做到了侯府的一品夫人,当年的那一点点心动与旖旎,回想起来,还是能在她心中激起涟漪。 白城欢就看着威北侯夫人偷偷的笑。 “娘亲这话可千万不要被爹爹听到了,不然爹爹心里该吃醋了!” 威北侯夫人被自己的女儿取笑了,回过神来,忍不住脸一红,嗔道: “乱说,你爹爹他有什么醋可吃的!” 说完却又笑了: “他得感谢秦王爷才是,当年就是因为我赶着去看秦王,被人挤掉了鞋子,才认得你爹爹的!” 白成欢从来不知道父母之间还有这一段往事,听了也连连称奇: “没想到爹娘当年还有这一场缘故,看来是要感谢父王才行!” 威北侯夫人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叹道: “可惜呀,那时候我们都年轻,如今,可全都老了,也不知道秦王爷,是否还是当年英姿?” 虽然作为媳妇儿,私下议论自己公公的风姿好像不大合适,但为了娘亲开心,白成欢还是俏皮地笑道: “娘亲才不老呢,娘亲还是貌美如花!不过父王的风姿,的确是他人难及!” 母女两个正笑作一团,内室的帘子忽然被掀了起来,威北侯大步走了进来,虎着脸道: “我听着成欢这可是胡说呢!你娘自然是貌美如花,但我就不相信,他秦王在西北窝了这么久,风沙还没把他吹成个糟老头子!” 亲眼看到爹爹吃醋吃成这个样子,白成欢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威北侯夫人也忍不住红了脸,站起来,呸了一声: “当着孩子,胡说些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老了就成了个糟老头子啦?” 白成欢笑看着爹娘斗嘴,满满的暖意从心底流淌出来。 她还能重新活着,还能亲眼看着爹娘恩恩爱爱,真好! 不过这样欢快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在白成欢走后,威北侯就心情沉痛地跟威北侯夫人说起了另一件事: “今日,是淑宁的三七。珍娘,虽然我知道她生前你们多有不睦,她也是自作自受……但她到底是我的亲meimei,我想在徐家的祠堂为她立一个牌位,免得她成了孤魂野鬼。” 威北侯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就淡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松口点头了: “罢了,我知道她死的凄惨,你心中不忍。我也没什么说的,人死为大,她到底也是你们徐家的女儿,一个牌位而已,我还不至于容不下。” 威北侯沉甸甸的心这才轻松了几分,向威北侯夫人行了一礼: “多谢夫人大度。” “这是你们徐家的祠堂,你都同意了,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威北侯夫人回道,又有几分迟疑: “那成欢那边呢?” 威北侯想了想,道: “淑宁是她的亲姑姑,迟早要知道的,你缓着些跟她说。” 威北侯夫人应了。 原本威北侯夫人是想缓缓跟白成欢说的,可这毕竟是白成欢住了十六年的家,家里稍有异动,她就知道了。 看着族老们来来往往,稍稍让摇蕙去问了问,她就知道了自己的亲姑姑已经惨死在了萧绍昀手里的消息。 白成欢一个人呆呆地坐了很久,眼泪才一下子奔涌而出。 作为徐成欢的那十六年,姑姑淑太妃在她的心里是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存在,几乎能够与乔皇后相比。 可是在她重生之后,种种端倪间,却看出了淑太妃对她其实很浅薄的感情。 可如今骤然听到她不在了,她还是感到痛彻心扉。 威北侯夫人赶过来的时候,满心满眼的心疼。 “娘亲是想着你有了身孕,一直有忌讳,就没在你面前说这些血淋淋的事情……” “他定然是知道了姑姑让他绝嗣的事情……可他的手段,怎么能够这样,恶心!” 不必问,白成欢也觉得自己能猜出来萧绍昀为什么要对淑太妃下杀手。 只是他的手段,已然变得这样酷烈! 想到被摇蕙带回来的那个小丫鬟形容出来的惨烈景象,白成欢心头顿时是一阵刀绞般的翻江倒海,从来过没有孕吐的她,忍不住伏在旁边吐了起来。 威北侯夫人一边忙着给她拍背,一边开解道: “皇帝就是个疯子,不能以常人论之,左右他如今也要遭报应了,你可千万别为了他这样的人再气着你自己!” “娘亲,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心里,就是觉得难过……” 白成欢伏在威北侯夫人怀里痛哭了一场,才渐渐好了些,但是一连两日,神情还是怏怏的。 威北侯夫人就与威北侯商议: “要不,让萧绍棠再来一趟,看能不能劝慰成欢一番。” 威北侯却将刚刚得知的消息告知了威北侯夫人: “他今日定然来不了,我听人说,秦王今日就要到了。” 威北侯夫人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就恼怒不已: “那他们瞒着是什么意思?既然快到京城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让成欢前去迎接?这不是让人说咱们成欢不知礼数吗?” 虽然她对女儿百般娇惯,但在规矩上,她是从来不会让女儿行差踏错的。 如今秦王到京城,身为他儿媳妇的世子妃却连个人影都不见,这不是给人把柄来议论成欢吗? 毕竟白成欢有孕的消息,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副将,并没有人敢大肆宣扬,这个时候,谁又能知道白成欢在京城住着是为了养身子? 还不是会说成欢没有教养,不敬长辈! 威北侯夫人越想越气,干脆道: “不说咱们也不让成欢去,看看他们秦王府到底是想干什么!” 京城外,秦王也正耷拉着脑袋听儿子抗议。 “父王,您这一路上到底是怎么赶路的,是不是根本没有好好吃饭休息?我原本算着您还要三五日才能到,却没想到您今日就到了……” 萧绍棠不敢对父亲不敬,但是对父亲关切中带着的不认同显而易见。 “恰好成欢又不在,到时候别人议论她该怎么办!” 秦王也是一阵懊恼,他哪里懂得这些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 “我只是听说我要抱孙子了,心头一时激动,才赶路赶得猛了些,我哪里知道成欢不在啊!” 说来说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儿子: “你放心,我只说是我不许成欢来接的,看谁敢非议一个字儿!” 事情到了这一步,萧绍棠也无可奈何了,只能先将军中的事务一概转手给秦王,自己亲自去往威北侯府解释去了。 白成欢不知就里,见萧绍棠来了,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不过夫妻俩说了几句话,白成欢就问起了秦王: “萧绍棠,父王还有多久能到京城啊?” “父王,父王已经到了……” 萧绍棠紧张得头皮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