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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四章:作废

    梁墨萧走进了大‘门’,他曾设想过无数种他们再次相见的情形,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平淡,人还未到堂前便忽然呆在了当场。

    引路的仆从不知这萧王爷到底看见了什么,但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声不响,那仆从往前探出头,想看看堂内到底是什么,会让这个素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闻名的萧王爷忽然愣住。

    梁墨萧恍若不觉,只站在堂屋前的台阶,望着‘门’内那抹纤弱的身影。

    琉璃刚刚换一身凤仙粉的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头半挽着一个随云髻,面斜‘插’了两枚镂银碎叶簪。

    她站在光影略暗的堂屋之,略显苍白的面容,神情淡淡,正低头摆‘弄’着几的茶盏,即使没有光线环绕,周身依旧透着雪‘玉’般的晶莹光华,乌檀发间两点亮‘色’,宛如天人。

    他一步一步,慢慢步台阶,向着她走去。

    而她始终静立在几前,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半晌,才将手茶盖落回了茶碗之,抬头看向来人,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如同晨间初曦,美不胜收,却别有一种疏淡,让人生出距离感。

    可是久别重逢的欢喜,令他没有察觉到她身的异样,只觉心口涌动,气息也随之紊‘乱’,连呼吸都无法顺畅,心口的翻腾的血液,一阵冷一阵热。

    他走到她身前两步,不管不顾地想要将她拉入怀,可伸出的手却虚扑在空,连暗含‘药’香的衣角都没有碰着,他怔怔地看着错开他身侧的琉璃,脸的笑容依然还在,出口的语调却略显艰难起来,不敢置信道,“琉璃?”

    她掩在袖的手紧紧捏了一下衣袖的绣线,垂下双眸,敛去眸流转的‘波’光,避开他灼热的视线,一时不敢直视。

    梁墨萧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茫然迟疑之时,忽然想起在途听闻的消息,连忙将手收了回来,道,“是我唐突了,我居然忘记了你受伤了。”

    只一眼,他便立刻将满腹心神都落到了她看似已无异样的左肩之,又落到那平日更白一分的面庞,逃避躲闪的眼眸,一样样都刺入他的心底,痛的他一下子没喘过气来,本因没日没夜赶路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几乎要泣出血来。

    “邹陶!”他枯哑低沉的声音满是戾气,沉静的黑瞳是不容忽视的憎恨炽焰。

    “不必如此挂怀,你若当真介意,便赢了这场仗,更甚之,夺得这片天下,才算与我有所‘交’代。”

    她纤长的睫‘毛’之下,一双清瞳清澈如‘春’日朝‘露’,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那里面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他的身影,这一刻,他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必问也知道,她的眼,他身后整个天下更重要。

    他只觉得心口某一根弦猛地颤了一下,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可一想到她还有伤在身,便只得按捺下来,点头答应道,“好。”

    琉璃心一痛,攥着衣袖的手握成了拳,强迫自己不要受到他的影响,‘欲’开口时,喉口忽然像是被哽住了,说不出任何话。

    梁墨萧见她不语,向来沉静平稳的声音,此时也开始‘波’动颤抖起来,“为何这次回来了也不同我事先递个消息,一个人冒冒失失地跑到斜峡关来,还让自己受了伤,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有多担心?”

    他抬起手,想要轻抚她的面容,可是这一切却在琉璃避开身子的那一刻如触碰幻梦一般,不敢置信,如在雾。

    如果他之前的举动是因为要顾及她身的伤口,那这一次的避开说明了什么,他忽然有些不敢往下想,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有点恍惚地问,“你怎么了?”

    琉璃的目光定在那满盛的骄阳,眼看着随着日影的移动,整个庭院都铺出一片金光来,她刚‘欲’说话,却听离堂屋不远的大‘门’传来敲‘门’的声音。

    二进的院子很小,站在堂屋里都能将外头的布置看得一清二楚,很快,看到佚伯踩着匆匆的步伐前去开‘门’了。

    进来的是个士兵,是那日议和时同行的一个,他先是与佚伯打了声招呼,目光在院子里逡巡了一圈,一眼看到站在堂屋里的琉璃,立马笑嘻嘻地跑了进来。

    这些底下的士兵有很多都没有见过梁墨萧,所以他并不认得屋还有一个人是谁,只当是琉璃的熟人,进屋的时候还冲梁墨萧点了点头,才对琉璃道,“柳姑娘,我们将军说了……”

    轻轻一句,如同平地惊雷一般。

    士兵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梁墨萧打断了,“你唤她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疏离,目光冷冽,隐隐有冰雪之怒。

    士兵被他语带压抑的声音吓了一跳,又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想不明白,刚刚还那么平静的一个人怎么能在陡然间释放出如此强大的威压,那日邹陶在营帐发怒还要可怕,一时讷讷地不敢言语。

    “本王说,你唤她什么?”梁墨萧居然耐着‘性’子又问了他一声,只是这一声方才的还要冷沉,尤其是那双狭长的凤眸,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压得他无所遁形。

    士兵一听到梁墨萧的自称便有些懵住了,特别是笼罩在身的压迫感,根本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对方说了什么,只能应对他的问题,“柳……柳姑娘……”

    “姑娘不是用来称呼未出阁的‘女’子的吗?”他此时的声音里已经少了几分冷峻,但那种如‘潮’水一般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依然层层压抑四散,他看着那士兵,冷冷问,“你难道不知她是本王的王妃吗?”

    士兵半天没敢直起身,瞠目而立,久久才跪地行礼道,“见过萧王爷!”

    梁墨萧忽然散去了弥散在空气的威压,缓缓移过视线看向琉璃,如叹息般地说道,“原来你知道。”

    知道琉璃的身份,所以才会立刻猜出他的身份,可是那士兵却依然称呼她为“柳姑娘”。

    他的视线虽对着琉璃,话却是与那士兵说的,可是他又不傻,军与人的称呼若非她自己首肯,他们怎敢‘乱’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数月不见,好像什么都变了……

    “将军说什么?”琉璃仿佛没有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异样,目光清冽,如常地问着话。

    士兵先是偷偷看了一眼梁墨萧的神情,见他没有想要责罚的意思,也没说什么,才转向琉璃答道,“回柳……萧王妃,将军猜到您这个时候会准备前往军营,特地让我前来接您。”

    梁墨萧清晰地瞥见士兵在称呼她“萧王妃”时,她的眼一闪而过的流光,加她刚才避开他的接触,这些种种,都透‘露’着不寻常,他兀自按捺着,期望等来她的解释。

    “知道了,我晚些再过去,辛苦你跑一趟。”说着,她近选了把木椅坐了下来,表明了她暂时不会出‘门’。

    “诶,好。”士兵爽快地答应,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依然黑沉的梁墨萧,又行了个礼,这才快步退了出去,那模样,好像后头有什么在追赶他似的。

    从头至尾,她都表现的那么平静,即使他无措,即使他发怒,她都无动无衷,梁墨萧唰地回身,默不作声地看着端盏饮茶的琉璃,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如刺入他心的一根刺,扎得生疼。

    良久,他长出了一口气,在她身侧的木椅坐下,转眸看向屋外的阳光,金‘色’的光线顺着屋檐落下,带着‘春’日的暖意,却无法抑制寒意侵袭入体。

    “你还记得吗?凉都城外,我追赶着你说要助你,可是你说,这是不平等的‘交’易。”她紧握着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缓缓道来,可是那声音却朦胧飘忽,仿若鬼魅,一伸手,要化为虚幻。

    梁墨萧凝视着她,不知她此时说起这么久远的事是为何,明明他记得那么清晰,可是此时的回话却显得那么踌躇,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声若是回答了,等待自己的将是无法承受的代价。

    可惜琉璃好似根本没等候他的回话,自顾自地将话接了下去,“当时我没有想要与你‘交’换的东西,所以我说,等我哪日想起来了再同你要,现在,我有想要的了,所以来寻你兑现承诺了。”

    梁墨萧将手按在几,若是曾经,不论她提出什么来,他都会欣然以对,可是现在他却忽然有些害怕,怕从她口听到的并不是自己想听的,声音微颤,“你想要什么?”

    琉璃听到他发颤的声音,终于没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难看,手背青筋毕‘露’,好像下一刻要将木几捏碎,她虽然聪明绝世,可终究还是不善了解情事,所以也不知如何应对。

    但见他神情如此,只觉得心口剧痛,但又不得不硬起心肠,说,“我希望你将梓云与南夜的这场联姻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