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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章:战略

    这一夜,宏奉城前方用来试手的小型战场却犹如人间炼狱,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人命收割战,联军在梓云守军有准备的情况下,一顿羽箭狂射,毫无还手之力,根本是一场压倒性的战争。

    这场突袭并没有持续多久,联军来的人数不多,一见势头不对,能退却的便都退却了,没能退却的当然都已经死在城门前方的空地了,这本身是申屠嘉的一轮试探,能得手则以,不能得手是一批弃卒罢了。

    城门前方的空地,横卧了第一批敌军的尸首,guntang的热血在冰冷的空气下,很快便隐隐有凝结的迹象。

    沈洛明白,这一战过后,不论是试探也好,突袭也罢,联军都是整装的时候,多半不会再来袭击,而明日才是真正的硬仗,到后半夜的时候,遣了三个城守尉将那两个副将替换了下来。

    果然,宏奉城这边一夜相安,但军始终秩序井然。

    天光破晓的时候,四周迷散着朦朦胧胧的雾气,沈洛登城头,从浮云之漏下的金色阳光一缕一缕地洒进大雾之,风拂过,枯叶沙沙作响,送来淡淡的血腥气息。

    他身后站着两个受令守城的副将,他们相对着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看到了一丝谨慎。

    沈洛拍了拍手下的城墙,道,“他们昨日夜里的偷袭没有得手,反倒凭白无故死了一批人,不是没有用处的,这批死人正好可以激起他们的斗志,申屠嘉应当会利用这一阵难得的斗志,再攻一次城。”

    两个副将一起抬头看了他一眼,都没说话,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将军是真毒啊,不仅计策毒,这张嘴也毒。

    什么叫“难得的斗志”?

    说的好听点,是敌军咽不下这口气,正鼓着一股劲,大意不是在讽刺对面敌军没有血性,过了这股劲气势散了嘛。

    不过沈洛说的可是正经事,两名副将都十分自觉地都竖起耳朵听着,他指着迷雾远处的联军道,“这一次可不是像昨晚那样的小打小闹了,都打起精神来!”

    何少邱顺着他的指尖,不由瞪大了眼睛,可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对面的情形,他很是好地瞥了一眼沈洛,同昨夜一般,这位少年将军到底是怎么练的这么好的眼神?

    沈洛转身看着他们二人语气一转,道,“吩咐营造饭,早饭都做好点,让士兵们吃饱了,免得一会儿童齐峥让人抬米汤熬的时候,还没往下浇,倒先把自己人给饿出馋虫来。”

    两人面憋着一股笑,还硬是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领命。

    没有多久,成筐成筐的白面馒头,大桶盛装的浓稠稀饭便被抬了城墙。

    沈洛靠在城墙沿,看着那些个士兵们疯抢着围了去,随便吃随便拿,在吃食,他从来不拘着他们。

    放眼整个天下,若要说军待遇,那还没哪个国家敢站出来说跟梓云相提并论的,即便是身为最强国的锦耀也不能。

    虽然先前一直都是太平盛世,因着也没人会主动与通商之国的梓云交恶,当兵的这些年都基本没什么事做,即使把他们当闲人一样养着,梓云也依然会让他们吃饱穿暖,下发的军饷也向来充足。

    所以夏凉如果是想同他们耗,保准能耗死他们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梓云什么也不用做,光耗尽他们的粮草,能令他们不战而退。

    沈洛走过去,也要了一个馒头一碗稀饭,端起碗搁在城门的窗桕,一边看着远处的情况,一边举起手里的馒头咬了几口,那两个副将极为识趣地端着碗围了过来,听从指示。

    他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吃着,直喝了半碗稀饭后才挺直了些身子,道,“依着申屠嘉的性子,他不会出动所有的人一起进攻,尤其是在他哥吃过一次这样的亏的情况下。”

    沈洛将手剩下的一口馒头全塞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后咽了下去,接着道,“依我的揣测,他会组织十来个以千人为单位的先锋,进行车轮战的方式,最起码会组织三次以有效的进攻,想让我们先疲乏下来,今日,靠你们顶着了,城墙决不能失,明白吗?”

    “明白!”

    沈洛并没有留守在城墙之,交待好之后,他回幕府军帐等军情了。

    几个将领都各司其职,待在自己应待的岗位之,沈洛回到营帐时,帐内只剩下了一个于荃,在于荃行礼之前,他摆了摆手免了礼,走到地图前两手插在腰,琢磨起两边的地形,在脑一遍又一遍地预演各种战况。

    将军都站着,自然没有下级还坐着的道理,于是,于荃便走到了沈洛的身后立着。

    沈洛面向地图看了一会儿,淡淡一笑,却是撇开眼下的战事未谈,反而闲话起了家常,“于守尉在宏奉城待了有近六年了吧?”

    于荃一怔,虽然不明白这位年轻将军为何有此一问,但也反应了过来,不免怅然道,“是啊,算起来有六年多五个月了。”

    他是被调往此处守城的,虽说这些年,梓云没发生什么战事,平日也有机会归家,但因他不是宏奉城人,离家遥远,所以想回家一趟也不那么容易,长途跋涉的,想起来仍是不免有些惆怅。

    不过这些个守城的将士,若是没有些定性,也做不到数年来如一日的守着一座城,他想了想也过了,很快收回了神思,微微蹙眉,正要说话,却闻沈洛道,“辛苦于守尉了。”

    于荃心下有些怪,这将军没头没尾的,干嘛同他说这些话?

    “于守尉,你在宏奉城待了这么多年,应当对城内外情况较熟悉。”沈洛抬起手,一手划过宏奉城东西两侧的地方,问道,“宏奉城依山而建,夏凉要入梓云,除了从城门进入之外,这两边可有没有能够避开与我军正面交锋的山路之类?”

    一听此言,于荃立刻明白过来,眼睛落到悬在帐的地图,“还真有。”他手指点在宏奉以东的一片山林,慢慢划出一条道来。

    “城外的大河是从宏奉城东面流出的,这一边全以山脉相连,如果敌军进入山林,沿着河岸有一条小径能够避开我们的耳目行军,但是,算是急行军,翻山越岭也至少得需花费七日光景。再说了,那边是水路,即便是冬日,水也不浅呐,路并不好走。将军是担心他们会分散军力选择从那里绕过,从侧面突袭我们吗?”

    沈洛听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昨日夜里的那一批突袭军或许不是为了真的突袭,而是在转移我军的注意力,以掩护另一拨人,这拨人可能很早便出发了。

    “急行军便是赶到了宏奉城东侧,也必然精疲力竭,一下子想要立刻发动突袭不太可能,但,也许他们不只是为了突袭呢?”沈洛说着,心里迅速地调整起作战方略,“申屠浩吃过一次攻城战的亏,连命都搭了,申屠嘉不会蠢到在同一个地方再摔一次跟斗。”

    他将目光落到地图,挑了挑眉,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心透亮,大致的方略已然在心敲定。

    到辰时,大雾散去,天空一片碧蓝如洗,远处的高山青黄相接,一条长河穿过期间格外的显眼,宏奉城前方在澄澈的晴空下,连鸟都没有留下飞掠的痕迹,只有横七竖八躺着的乱尸,安静得异乎寻常。

    所有吃完早饭的士兵全部在自己所属的位置站定,远远的山道之,黑压压一片如潮水般涌动而来的联军,已经整齐划一地行进,四散而开。

    城头鸦雀无声,每一个人脸的表情无不肃穆,冲锋的号角是在这个时候四处响起,宏奉城城头的战鼓亦如应对一般的缓缓擂动。

    随着密压压的箭雨扑城头时,联军的一队轻骑以悍然之姿,从攻城车的两头快速地拉着车子逼近。

    城头的士兵没有多少慌乱,迅速立成一道以高大的玄铁盾牌支撑的铁墙,弓箭手立刻架起硬弓从下面露出的微小空隙开始还击。

    原本交替拉弓的后一排弓箭手,箭头之被缠了一圈布条,布条都沾了火油,一旦引燃,当即射出,稳稳地朝着敌军的攻城车而射。

    这种攻城车最大的致命伤是防火,带火的箭矢一沾攻城车,带着火油的布条碰木头,一下子燃了起来。

    不过敌军显然早有准备,驱车隐蔽在攻城车后的步兵,手举长刀一把砍翻了挂在车顶的泥浆桶,湿润的泥浆盖在明火,没有多久熄灭了火势。

    沈洛独自一人静坐在军帐,听着从城门方向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厮杀嘈杂声,背对着营帐的门帘,一手端着茶碗,一手划拉在地图,面容平静,却不难从他眼看出一丝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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