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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出事

    “公子。”

    这时,一道黑影突至,站在离琉璃一丈远的位置。琉璃将眸子从书中抬起,朝来人看了过去,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

    “何事?”梁墨萧的暗卫除了几个领头的,从不主动现身在她面前,如今突然出现,肯定是有要事。

    “城南集文长廊,杜逾明恐出事。”暗卫言简意赅。

    杜逾明,北垠城外一处小县城里极其普通的一名书生,家中世代读书,不过最显著的成绩也就出了个举人,并没有什么大作为,可说起来在那样一个小城里,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说得好听些还能被称作书香门第。

    梁墨萧的这一众人选中,五行八作,什么人都有,不过要是细查起来,即使往上查三代都查不出什么异样,这一番心思不可谓不厉害。

    城南?过去似乎有些距离,琉璃放下手中的书,觑了一眼夏桀,微一点头。夏桀迅速上前搭上琉璃的手臂,一个瞬间,两道人影消失在了原地。

    “这……”云幼清瞪着眼睛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旁的暗卫,“我也要去,带我去。”双手紧紧抓着暗卫的臂膀,一副你不带我去我就不松手的架势。

    暗卫拧着眉无奈带上了云幼清。

    长久以来,七国之间一直和平共立,从未有过太大的争端,因此各国之间普遍的一个现象就是重文轻武。集文长廊历来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长廊外一年四季均有栽花,春植桃花,夏种牡丹,秋来桂花,冬日雪梅,长廊蜿蜒在一片桃粉嫣红之中,甚是好看。

    集文长廊边上有一间茶楼,楼宇比旁的几家商铺都来得高,琉璃二人便闪身进了视线最好的一间包间。从上往下看去,正好能看清长廊内的动静,连话语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包间大开的窗桕,忽地从外踉跄进一个蓝色的身影,脚刚落地便听到不满地嘀咕声,“不会把人好好放啊,摔着小爷怎么办?”

    琉璃迅速瞟了一眼一掠而去的暗卫,语气平平地道了一句,“云公子,劳烦你出去要一壶茶。”

    “都什么时候,你还想着喝茶,那个,”云幼清往窗边站近了些,声音尽己所能的压到最低,“那个什么明应该是萧的人吧。”

    琉璃瞥了他一眼,这一眼一如平常的温淡,却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云幼清怔了怔,不知为何竟乖乖地出去叫了壶茶,反倒是茶楼的小二一边答应着一边挠头怪道,“这翠倚芽尖阁什么时候坐了客人的?”

    “我要好茶了,现在做什么?”

    琉璃一手扶着窗檐,一手背在身后,笑了笑,“看戏。”

    暗卫来时禀明“恐出事”三字,用的极为精准恰当,如今城门失火,还未殃及池鱼,不过也快了。

    云幼清一愣,走到琉璃身边,声音里确实带了浓重的焦急,“公子,您既然出现在萧园之中,且暗卫们都听命于你,肯定是萧出门之前有所交代,这,您不是来帮忙的吗?”

    琉璃见他难得认真了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关键时刻还知道不能掉链子,不错,用下巴指了指长廊,“若是你在下头,我也会在包间里品茶看戏的。”

    云幼清越过窗户朝下看了一眼,“这不是陆维吗?嘁,小爷我会怕他,他要是敢招惹我,我叫他爬出长廊!不过那个什么明是哪个啊?”

    “来了。”琉璃淡淡道。

    “什么来了?”云幼清一脸莫名。

    这时,门外响起了两声敲门声,“客官,你要的绿峰芽尖来了。”

    云幼清一脸黑线地打开包间门,接过小二手上的茶托,又迅速关上了门,特别有耐心地斟了杯茶递给琉璃,“您这是非喝口茶才能出手是吗?”

    琉璃自然地接过茶杯,一脸坦荡地说道,“出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出手?”再见他神情丰富,一副大势已去的颓然,难得解释了一句,“若是连这点小事也摆不平,日后如何立身于朝堂之中,与那些更加狠戾更加jian猾的老匹夫们争斗,他所追随的人抗争的是什么你不明白?若是连个小小蝼蚁都摆不平,倒不如早日还家种田插秧算了。”

    琉璃一席话说得笑意盈盈,十分生动,偏偏眼神却清静平和毫无波动,云幼清听的瞠目结舌。好似几年前,也曾有一个人,仅仅几句箴言便令的他醍醐灌顶,一改往日的胡闹。这样的两个人,胸中有丘壑且心思通透,是自己追赶不上的。

    云幼清很快冷静下来,专注地看向长廊里的动静。

    陆维着了一件檀色大片柳条纹的锦衣,看材质倒也是名贵锦缎,腰间系了条三指宽的翠玉金腰带,一块盘圆的无瑕翡翠垂挂在腰带之上,头顶所戴镶珠金丝冠,指间还带了一溜碧色胭脂红的戒子,如此穿金戴玉的模样倒挺像地里乡绅间员外家的傻儿子,白瞎了他这张周正凛然的脸。

    今日长廊里多数是寻常人家的学子生员,有些参加了今年的春试,有些没有,还在书院里求学问。

    像陆维这样拜高踩低的人,途径此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羞辱人的机会,扫视了一圈,见各个都已经被他嘲弄得畏畏缩缩,禁不起骂的样子,本有些失了兴致,却在这时,一道松石绿的身影刺激了他的眼球,那就是杜逾明。

    陆维突然想起,这个人与他同在贡院学习,并且参加了今年的春试,成天穿着几件洗得发白的破衣裳,十足的穷酸相,可是每每校验学习成果的时候,此人的名字永远列在前头,更是先生口中时常提到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再看杜逾明此时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长廊中的这些读书人挨个被他羞辱了一遍,他竟然始终保持着看书的姿态,不为所动。

    像陆维这样恃强凌弱成习惯的人,自然将这视为了一种屈辱,此时不狠狠地挫伤他的尊严,岂不有损自己的颜面。

    “这不是先生常常提起的品学兼优的学生吗?”陆维讥讽的话语响起,还特意将“品”字的语调拉长拉高,“这些可都是与你一同出行的公子,如今受辱了,你竟如此不以为然,还看得进书?根本配不上品学兼优四字!”

    话音一落,廊中没有一人说话,包括杜逾明,不过持续的静默后,他似乎才觉出一丝不对,抬起了头。

    陆维看着杜逾明望来的视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高扬着下巴,“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他平日里吃穿不愁,锦衣玉食的,比起仅仅只能解决饱腹问题的杜逾明足足高大了一圈,此时站在杜逾明面前,犹如一棵参天大树将周围的光线全遮了去,竟是不留一丝缝隙。

    云幼清站在楼上,又起了一丝焦虑,“这个呆头呆脑的就是杜逾明啊,一看就是个做学问做傻了的酸书生,怎么可能是陆维的对手,看来真要回家种田去了。”

    琉璃嘴角适时勾起,似笑非笑,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味,“不一定。”

    只见杜逾明微微眯了眯眼,一脸平静地开口,“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他如此云淡风轻,陆维面上闪过一抹怒气,恶狠狠道,“还挺会装聋作哑!”

    杜逾明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眉眼间带了一丝不解,“陆公子此言差矣,首先,杜某并非与这一众公子同手携游,只能说有缘在此偶遇上了;其次,令他们受辱之人正是陆公子你,现下还想将罪名冠到杜某头上,脸皮之厚可见一斑,若你真想为他们打抱不平不如先赏自己几个巴掌,岂不更痛快?”话语在此一顿,陆维双目眦裂的想截住他的话语,却见他极为流畅地接了下去,“最后,品学兼优四字是先生赞美于我,众所周知,今年贡院中的先生皆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大才,陆公子质疑先生,难道是在质疑皇上吗?”

    天大的一顶重帽压了下来,陆维被说得毫无还口之力。他只是见不得杜逾明这副自诩清高的样子,出出心中这口恶气,本只是要逞逞口舌之快,压一压他的锐气,没想到他这张嘴如此尖锐,一开口直接将皇上搬了出来。

    “好凌厉的一张嘴,小爷都要佩服他了。”云幼清站在高处,大呼过瘾。

    琉璃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有点意思。

    陆维环视了四周,发现长廊外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连方才被他羞辱的毫无还击之力的这帮穷酸书生都提起了精神,好像就等着看他的笑话,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质疑皇上这种话,可是围了这么多人,他已经下不了台,赤红着双眸怒斥道,“小小平民,见到我竟不给我磕头行礼,还敢以下犯上强词夺理!”

    换做是旁的人真要被他这股理所当然的气势给惊的跪地磕头了,但杜逾明只是站起了身,抬头迎着陆维盛气凌人的张狂,十分镇定地反问,“杜某竟不知为何要向陆公子磕头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