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买通边关守将的事情也发生过，但是松散的草原部落中，面对草原人时那种一诺千金的信誉在汉人这里却完全不管用了，不光汉人会坑草原人，草原人坑起汉人来也从来不手软，所以基本的信任问题就成了天大的问题。以前雁门关的守将都干过私自放草原人入关的事情，但那是在开战之前就奉上好几千两黄金白银的情况下才发生的。黄金白银这种硬通货在哪里都是宝贝，他们要是真有那么多的黄金白银，直接跟宋人买粮食和生活物资就成了，干嘛要来抢啊。

    而这个阳方军镇的镇守是谁，经过这十几年的战斗，草原上的人们都清楚，想从这里通过，拿人命填吧，不用多，有三五千人的人命填进去，大部队的骑兵就能冲过去了。

    四百米不到的城墙上，站了足足一千多人，而里面几乎人人都能开弓射箭，每人一壶箭矢也不过才两万而已。以草原人对箭矢的珍惜程度，这些人在一百步之内的命中率竟然高达五成以上。

    顶着木排的鞑靼人或许能将木排放下，但是想跑回去，那纯粹就是妄想，二十分钟不到的功夫，三四百个木排就被铺到了一半冰冻一半未冻的河面上，但是为此，鞑靼人扔下了足足两千多条鲜活的生命。

    其实，这些战绩都是新加入守城军队的那些流民和牧民的，真正老兵们的战绩更加出众，前面铺桥肯定是要有掩护的，一百五十步外就有骑在马上的一些牧民开始向城墙上射箭，可是人力毕竟有限，哪怕是二石弓呢，两百步也就是极限了，但是草原上能拉起一石弓的弓手都是宝贝，拿来跟用神臂弓的宋人对耗？除非是他们的头领脑袋被牛踢了。

    而普通的牧民面对成排射来的箭矢，整个人都傻了，靠北面些的城墙上聚集着最多的老兵，上百架神臂弓同时射击啥样，赵羽算是见识了，接近二百米外的骑兵大队，成排成排的死人，那结果别说是草原首领了，就是赵羽这个对手看得都有些不忍。那可是一条一条的鲜活生命啊，父母生下来，十几二十年辛辛苦苦养大，而到了这里，成排成排的被射毙，太残酷了。

    仅仅一会的功夫，没有人大声的呐喊，也没有人疯狂的跑动，城墙上无声的杀戮之中，三千多条鲜活的生命就死了一地。

    跟赵羽和吴蒙的淡然面对不同，木巴尔赤现在正用两只血红的眼睛盯着一里多远外城墙上的所有人。他现在心中就在无限的懊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将所有部落里的财产凑一凑去买通雁门关守将了，付出三千条人命的价格足够他们去抢更加富饶的城池了。而在这个小小的边关军镇，竟然还没开始冲锋，就已经损失超过三千人，这让他如何能接受的了。以他的预计，在这小城面前，损失一千人就足够了，毕竟早就探听过的消息，城里只有二百多守军，虽然守将和守将都是大宋的精锐，但是人数在那里摆着，自己两万多人怎么还不杀不上去啊，据内线说，军镇中的军械都能堆成山了，拿来武装自己的部落之后，哪怕这次打草谷失败了，自己也绝对不亏。在草原上，刀枪可是比黄金还要好用千百倍，有了精良的兵器，不用自己招呼，自己的部落都会疯狂的扩张。

    但是现在却让他完全无法接受了，首先口粮没了，本来想着突袭神仙池附近的流民和避冬的牧民，他们虽然穷一点，但是过冬的吃食和牛羊还是不少的，至少可以保证两万多人有的吃。

    可等弟弟木巴尔勒带着一万人冲过去的时候，除了一地粪便，就连木柴都没留下半根，这让两万多饿着肚子的草原汉子们顿时不淡定了。如此一来，两万多人只能硬冲过这里了，连退路都没有了，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用走的冲出黑水泽，人可能是办不到的，恐怕只有天神能行了。

    这个道理不仅仅首领懂得，在草原上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牧民没有一个不懂得的，所以他们心是很齐的，唯一不齐的是，谁先去打头阵呢？第一个去吸引弓箭的肯定先死，这没任何悬念，以前还有侥幸心理，但是在看了宋军的屠杀效率之后，所有牧民都胆怯了，毕竟有功劳拿，冲上去拼命还成，但是明显是送死的事情，谁都不想去干。

    疯狂怒吼奔跑了半天的木巴尔赤彻底失望了，他能调集的也仅仅只有本部落的三千多精兵而已。不过，他却不能让三千多精兵全部冲上去送死，只能挑选一些老弱病残的精兵，加上本部落的两千多奴兵，还有从其他几个大一些的部落中纠集的近三千奴兵，一共六千多人组成冲锋送死军团。

    进入大宋境内打过多次草谷的木巴尔赤心里十分清楚什么样的城能攻下，什么样的城攻不下。阳方军镇或许很坚固，但是只要有合适的材料，这个军镇并不是很难攻下的。首先方圆几十里之内能找到的攻城材料基本都被军镇中的工匠们给砍伐一空了，如果他们能劫掠到神仙池附近的流民和牧民，在时间充足的情况下，去黄河滩附近砍伐一些成材的树木还算靠谱，但是没了任何补给，在朔风口上过夜，跟送死没什么区别。阳方口，北来的朔风被太行余脉和吕梁山包夹，两边的山壁只留下一条狭窄的口子，如同喇叭口，在宽阔处风力还很小，但是在阳方口这狭窄的山谷口处，冷风跟刀子差不多，一晚上能将剩下的两万多人全部冻死。

    神仙池附近风力是小很多，但是去那个不毛之地吃什么？这么耗下去，草原人的热情很快就会被消耗一空，到时候，自己这个临时头领很大的可能是被众人分着吃了，而自己的部落也很可能会被活不下去的众部落给瓜分了，到时候再瓜分几个大一些或者小一些的部落，这个冬天很多部落或许就能熬过去了。

    时间，寒冷，饥饿，容不得所有人再犹豫了，毫无阵型的冲锋在所有人没准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