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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幽兰诚妃(一)

    诚妃的镜心殿位于绮春园最西边,是园内为数不多的清幽之地,远离喧嚣,极具僻静!

    箬筠乘坐肩舆行至密林处,便手扶云奚款款下了肩舆,因沿路通幽曲径,竹林密布,所以只能步行前往,箬筠抬眸扫视着两侧种植的楠竹,许是北方雨量少、气温低的缘故,竹子虽密,却俱是矮小叶少的生长着,不似南方那般婥约葱郁。

    又绕过叠峦丛生的假山石,才见几欲垂地的绿萝碧藤罩子之后,赫然肃立着一座幽静典雅的院落,极具雅致。待进得庭院内,便见遮阳网帘帐子下,只要是荫蔽处皆种植着各色品种的兰花,几缕微风悠悠袭来,别有一股淡幽清香隐隐绕扰,盘旋在鼻尖,久不散去,正如古时有云:“奕奕幽兰傍石栽,紫茎绿叶向春开。晚晴庭院潮风发,忽送清香度竹来。”箬筠不免感叹诚妃娘娘所居院落堪称园中一绝佳景致,倏然间想到:深谷幽兰,花中君子,寂静悠然,温文尔雅。这番比喻莫不是在言说着此院落的主人!诚妃!

    细细簌簌间,身后依稀有声响传来,由远及近,箬筠回眸间便见淳贵人芊芊而来。

    须弥间淳贵人亦瞧见了驻足在满园花卉前的箬筠,不禁笑容可掬的踱步到箬筠身前,福了福柔声唤着:“嫣jiejie万安,如今有了身子竟比meimei还要来得早,倒是显得meimei懈怠了。”随即掩面遮笑。

    箬筠瞧着眼前满面桃花的淳贵人,不禁暗自思忖,还是那般珠圆玉润的模样,还是那般软语娇音的细语,还是那般看着让人觉着舒服的容颜,可是现下却是让箬筠解读出几许惺惺作态来,心里只叩悬着醒目四字:口蜜腹剑。

    眼前之人,三番几次明中暗里的在自己面前耍着小心思,几面做人,自持其聪,现时却是与自己毫无间隙的言语着玩笑话,登时一股烂俗恶味蜂拥涌上心头,真真是让箬筠厌恶至极,浑身不适,却仍是淡然微笑,不动声色的任由淳贵人相携着,姐妹无间的向镜心殿踱步行去。

    待进得镜心殿内,众嫔妃已来多数,只皇后与贵妃还未到,箬筠与淳贵人各自侍立于自己座位前,静待诚妃的到来。

    今日是箬筠升为嫔位后,首次与众嫔妃共同视听定省,脸颊上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礼貌的回应着众嫔妃投来的目光,藕荷色的宫服使她看起来清雅而不奢华,是恰到好处的端庄,待看到吉嫔时,见她对自己颔首点头,目中大有赞赏之意。

    不过半刻,皇后与贵妃便依次进得殿内,皇后仍是端坐于正北面的尊位上,贵妃亦是左边首位,众嫔妃依次行礼见过皇后与贵妃,便又回身侍立在座位前。

    不多时,诚妃便被宫人们簇拥而来,还未见其人,便闻其香,顷刻间满殿内俱是依稀可闻得清雅的兰香。

    今日诚妃身着绯紫色的“蕙兰春燕”的宫服,一色的镶宝金石金饰,尤其是髮鬓上一支鎏金墨兰钗,通体纹饰着兰花,福字,蓬莱,寓意多幅多子,如意兰心,实乃极致佳品,听闻是今早皇上特意遣人送来的。

    待诚妃踱步至右侧首位座前,分别向皇后与贵妃一一行过礼,随后众嫔妃向诚妃行过礼,众人才依次落座。

    往日间众嫔妃皆见过诚妃不过几面,且诚妃向来不善言语,虽担着协力六宫之名,却是不谙宫闱之事,心思俱在绣花衣与礼佛经上。现下六宫诸事一鼓囊皆落于她处,人人都在揣测,这位久不闻世事的妃子能堪当大任吗?

    箬筠眼瞧着诚妃款款端坐于右侧首座,眉宇间镇定之余还有几分逸静,伸手把弄了几番浅紫兰花的护甲,才眉目微扬,温婉的笑言道:“各位meimei不必拘束。”大有亲和之味。

    箬筠几番注视着莞尔一笑的诚妃便是出了神,诚妃虽年岁比自己长几许,岁月却丝毫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毫痕迹,想必诚妃对自己的容颜万般上心,从没有半分怠慢,由此想到还未进宫时,民间久经传说的“北有歆瑶,南有箬筠。”的言论,此时箬筠却觉诚妃更具风采。“何须浅碧轻红色,花中自是第一流。”这是皇上初见诚妃时所言之诗句,想必当初亦是一段可让众人称颂的佳话。

    此时只听诚妃恭敬的向皇后言道:“臣妾久不参与六宫之事,此番终是会有诸多不得力之处,还望皇后娘娘今后多多提点才是!”

    皇后听到诚妃如此言说,先是一怔,然半刻不到便淡然言道:“现下本宫乃存疑之身,怎可轻易指点诚妃一二,怕是要平白惹触诸人的烦疑,少不得落人话柄,还是诚妃你多费些心思,用心料理六宫才是,亦不负皇上的嘱托。”

    “是!”诚妃恭敬的颔首,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岚笑,眼眸瞥了一眼对面默然端坐的贵妃。

    贵妃今日只是淡淡妆扮一番,褪去了浓妆艳抹,换更了艳美华服,只穿了件寻常的绣有云烟飞鹤盘如意的月白色宫服,髮鬓上只斜斜插了一支鎏金镶玉的晶面长福凤钗,几缕流苏累累垂下,更添岚韵。虽没有了往日的跋扈,倒是多了几分楚楚芬芳,即使是失势亦不减动人风华,周身仍旧散发着不可逾越的贵族气息,这便是钮祜禄氏的气宇,旁人皆比不得的轩昂!

    此时诚妃已与几位早时热络的旧府嫔妃有说有笑的闲聊着,不时朝着新晋嫔妃点点头,而贵妃则默然的坐在一旁,孤傲的品着一盏香茶,柳眉微蹙,像是口含苦药一般,抿一口蹙一下,仿若难以下咽,想是心里苦的很,饮茶如药那般难忍。

    而殿室北边端坐于尊位的皇后则不咸不淡回应着众嫔妃的问候,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萎靡不适,自己身为皇后却是要来妃子|宫中视听定省,可想而知心里是多么难熬,此时怕是半刻也不想在此呆下去。

    箬筠不禁分别瞥了皇后与贵妃几番,虽说皇后与贵妃皆被罢免了六宫权务,位分却丝毫未降,只单单罚了六月俸禄而已!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来是因证据不足,存在疑惑,二来,则是诞有龙裔,乃大清有功之人。

    那么谁才是真正让自己陷于危难的人呢?此时箬筠心里再无往日那般明晰了,以前一直以为是贵妃,现下却是浑然不清了。也许不止贵妃一人?!也许,也许--心里已转了几个弯,这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是没完没了,想要拉自己下水之人岂止一二?

    百转千回间偶的与诚妃的目光悄然相撞,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下,箬筠蓦地隐约感觉诚妃不似表明看上去那么逸静无争,而这一念头却只是一瞬,箬筠便觉自己多想了!随即付之一笑!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诚妃似有些乏了,众嫔妃皆会意,诚妃恭敬的与皇后、贵妃礼让过一番之后,便和婉的言道:“时辰也不早了,meimei们跪安吧!”

    “是!”众嫔妃皆起身恭恭有礼的回道,只皇后与贵妃幽幽的端坐在位子上,不置可否。

    待皇后,贵妃先行离开,众嫔妃才依序出了镜心殿。

    走至院落,箬筠便与吉嫔,那常在相携着往回走,行至僻静处,吉嫔贴在箬筠耳畔低声言道:“meimei今日怎么如此少话?可还在为昨日之事烦忧?”

    箬筠听到吉嫔如此问话,心里竟是五位杂陈,不由得轻扶了一下小腹,“灵jiejie,我一日不知那害我之人是谁,心里便一日不得安宁!先前知是贵妃便有所防范,现下却是两眼一抹黑。”

    “meimei,这后宫向来尔虞我诈,虽不知是谁,但保重自身最要紧,眼下只能百般小心,谨慎行事才好。”吉嫔拍了拍箬筠的玉手,眼眸掠过箬筠的小腹,语重心长的言道。

    “meimei又何尝不知!”箬筠怅然的望着蔚蓝的天际,随即又回眸与吉嫔翛然相视。

    此时冬倪真挚空灵的望着箬筠,不禁也携起了箬筠的手,疼惜的唤道:“嫣jiejie。”

    “没事,只是这会子情绪上来,一时没忍住罢了。”箬筠故作轻松的与吉嫔,那常在言道。

    言罢,三人又继续相携向前行去。

    此时镜心殿内没有了刚刚济济一堂的那般热闹,诚妃手扶银姝踱步至后.庭,享受着满园的姹紫嫣红,面容莞尔和善,娴静优雅。

    此时银姝俯首瞧了诚妃几眼,几次欲言又止,诚妃用余光瞥了一眼银姝,遂言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藏着掖着了。”

    “是!”银姝顿了顿,谨慎的悄言道:“娘娘,如今这嫣嫔身怀龙裔,用不了多久,生下位小阿哥,怕是要被皇上晋封为妃了。”银姝眼见现时诚妃已掌了主理六宫的凤权,便旁敲侧击的言道。

    “你是这么认为的?”诚妃不动声色,饶有深意的询问道。

    “难道娘娘已有对策?”银姝不禁贴近了诚妃几分。

    “糊涂!”诚妃怒目呵斥道。

    银姝听罢,登时便跪下,俯首言道:“娘娘恕罪!奴婢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