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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邪将(五)

    (半夜三更、起来更新、再不投票、天理何容?狂笑求票ING~)

    曹cao的脸色由白转红、然后又由红转青,最后再由青变黑,再最后又重新变回气血上头的红色。

    由白转红,是因为夏燹接上他的话语开头后就一直不歇气地往下讲,无论是诗赋还是故事情节,都无比地引人入胜。在古代书籍可没有贵贱之分,有本书看就算是天大的喜事。从夏燹口中讲出来的这部《西游记》,虽然神话色彩浓重了一点,但也足以当得起一本旷世名著,亏得曹cao之前还把夏燹看做是没有读过书的山野幼童,想到这里是以连曹cao的脸皮也扛不住羞,他有一种班门弄斧的尴尬感。

    由红转青,是因为夏燹讲了半天,里面的主角竟然是一只猴子,这岂不是黄钟毁弃?仙人所授的那么多道家弟子,却到最后不如一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这让曹cao深深地感到自己作为人的尊严被冒犯了。如果是自己拜在菩提老祖门下,定然不会让那只山间野猴继承衣钵!七十二般变化和筋斗云都应该属于人类才对!

    由青变黑,是因为再到后来,这只猴子居然犯上作乱,不仅搅乱了天庭每八百年一次的蟠桃盛宴,更是还公然举起反旗试图推翻天帝的统治,这却如何得了?真让那只猴子当了天帝,估计曹cao自杀的心思都有,身为人身岂能让山间野兽蹬鼻子上脸?就算那是一只叫做齐天大圣的猴子也不行!这等犯上作乱的孽畜,正该放进八卦炉里烧成灰烬才行!这本书竟然讲述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却是何道理?

    不过还好,虽然那只猴子连八卦炉也炼不化,最后还是无法违逆天地大道,被困囚于五行山下悔过五百年,这就对了,一只猴子也妄想成为天帝,简直自寻死路,如果搁到曹老板手里,剁了这只猴子是最轻的。所以,在听到那只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之后,曹cao顿觉神清气爽全身通泰,大感天有大道。

    “这就是‘五行山下定心猿’,恩。”

    一口气不歇地说了基本快两个时辰,夏燹也不由得感觉口干舌燥,正想抬手倒一碗水解解渴,旁边曹cao已经颇为殷勤地倒满一杯米酒双手递了过来,接过来一饮而尽,夏燹不雅地打了个嗝,然后说了一句很经典的收招台词:“恩,今日天色已晚,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完,夏燹就利索地出了曹cao的屋子,转而打算回房好好睡一觉,太长时间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了,还真有点累,只留下满脸愕然的曹cao为接下来的剧情抓耳挠腮。

    接下来会怎样?那个僧人能不能抵达所谓的大雷音寺?那只猴子又会不会脱困?想到这些问题,曹cao不由得哑然失笑,自己已经三十岁了,居然还有这么旺盛的求知欲。不过,看起来用学问折服夏燹这一条也行不通了,单从这一本西游记来看,对方没准出自一些极为神秘的隐士家族,所学所知也定然不俗,没准两人还能成师徒,不过曹cao当徒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小子,就算是学识通天武艺盖世,老夫就不信你真的什么都会什么都行。曹孟德倒要看一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若你真能让曹某人敬服,就算是真的让曹某无视年纪差距拜你为师又能如何?你既然跑到曹某人面前,那就不要怪曹某人非得紧紧捉住你不放。

    一边这么想着给自己打气,曹cao也很快进入了梦乡,梦里他见到了那只猴子,只不过是将其踩在脚下,而那面‘齐天大圣’的大旗则是握在自己的手中,这就对了,这个名号也很好,与其让给一只山间野猴,不如让自己来拿。

    有人在这样的夜晚熟睡,但也有人在这样的夜晚无眠。

    陈宫坐在自己的条案后挑灯夜读,书是《左传》,很普通的书籍,陈宫已经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但是却仍然读得津津有味,这也不仅仅是他好学好读,更因为身处中牟县令这个位子,他着实感到百无聊赖的缘故。

    方圆不过百里的小城,对于陈宫而言几乎一草一物都熟悉无比,他甚至清楚这座城里城东的两头母牛即将待产,因为这座城里最近最大的事情,也不过就是这两头耕牛即将产仔而已。

    祸乱天下的黄巾贼,还没打到这里就烟消云散了。只是奉大将军何进之诏,进京诛除阉党的董卓却又成了国之大贼,竟然强行废立之事自称相国,麾下西凉军更是视汉人平民如同猪狗,时有截杀普通民众诈称剿匪之事传出,所作所为可谓**不如。

    陈宫现在已经可以嗅到这汉家江山平静下所蕴含的惊涛骇浪,一旦发动,只怕就是石破天惊,延续了数百年的大汉天下即将成为烽火乱世。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想到这里,陈宫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自小束发就学,岂是为了做这一个小小的县令?然而乱世之中明主难求,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不愿苟且的陈宫也只能暂时困坐愁城,可惜了自己这胸中锦绣,只能随万物同朽。

    正在思绪如飞时,仆役阿福低着头走了进来,托盘上是简单的一盘毛豆角,这也是陈宫惯用的夜间小菜。将碟子放到条案上,阿福一边轻声开口:“老爷,今天在西门来了两个外客,一个看起来像是个贵人,还有一个是全副武装的将军,听说他们打赏也十分慷慨,所以老奴就留了个心眼。”

    “哦?他们现在何处?”

    陈宫顿时来了精神,西门,这是从洛阳的方向来的人。陈宫虽然困坐愁城,但是却丝毫没有放松过对天下大势的关心,现在董卓乱政,若这二人都是从洛阳出来的,势必不会是普通人。

    “他们在胡三的店里要了两件上房,明日就走。”

    “明日就走?这分明是在赶路啊。”

    陈宫微微蹙眉,嘴角却泛起一丝笑意,他等这阵东风已经许久了,直觉告诉他这两人的身份不会简单。

    “阿福,把菜撤了吧,本官要早些就寝,待明日去看看是怎样的两位外客。”

    吩咐阿福将端上来的毛豆角撤掉,陈宫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转而回到床榻上合眼休憩,如果那两个外客中有博学者存在的话,明日少不得要唇枪舌战一番,保留精力是必须的事情。

    且不说梦里打算当齐天大圣的曹cao,也不说做了一晚上似曾相识噩梦的夏燹,就连陈宫也是整晚沉浸在和人辩论的梦境中。不过,待到鸡鸣头遍后,整个中牟县城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挑担的行商、扛锄的农户,以及上工的匠人们纷纷从一条条破旧的小巷中涌出,开始了新的一天劳作。

    而夏燹当然不用这么忙碌,所以他就能大摇大摆地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喝着温热的豆汁,旁边曹cao则是同样在进早餐,不过他自然是不肯喝豆汁的,温热的米酒斟上一碗慢慢品味足以解渴。

    因为是小县城的客栈,所以这家店还兼具售卖早餐的功能,许多从西门进出的匠人和农户都喜欢到此喝上一碗豆汁,在注意到夏燹和曹cao后,下意识地避让三分。夏燹就不用说了,一身黑中透红的盔甲全副武装,看样子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武将,而旁边三绺长须虚端酒碗,一副士子模样的曹cao更是让这些平民们心生畏惧,这年代读书人是稀罕玩意,等闲不得一见,比武将更能让草头百姓们敬仰。

    曹cao倒是不在乎,他也在民间行走过,早就已经被围观习惯了。但是,在一个同样一身长衫打扮,手握一卷《左传》的长须士子走进店内时,他就顿时被引起了兴趣。

    陈宫用眼神制止了店家想要向自己行礼的行为,转而高声道:“今日无事,店家,且上三两浊酒,待吾以此佐味,细细品读一下圣人之言。”

    不明所以的店家只认为县令大人这是心血来潮,但同时也倍感荣幸,县令大人啊,亲自屈尊到自己的小店里闲坐,这可是莫大的荣耀。没得说的,家里珍藏了三十年的窖藏酒立刻搬出来,待会也让县令大人好好夸夸自己的店面。

    曹cao打量着陈宫,同样身为文人,他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出尘气息,刚才店家欲言又止的神态也没有脱离他的眼神,看得出来这个文人应该就是这座小城的大人之一。但对方没有用这层身份来相见,而是装作一个普通的士子,这期间不以权势压人的示好意味就十分清晰,而且隐约流露着一种不屑于提及目前自己官身的傲气。

    陈宫也打量着曹cao,不过他的情报要更优秀一点。早在洛阳的文华会上,他就亲眼见过曹cao,是以一眼就认出了他,心中不由得暗想:原来是他,怪不得有这般气势,听闻在洛阳董卓厚待于他,今日却在此处遇到,看来果然是个不甘屈居人下者,且看我以言语试试他的心胸如何。

    当下,陈宫大声开口,却是念出了一句四字诗来:“东都有鹿、呦呦有声、遗于旷野、流连荒丘、我心感兮、由来问兮、东都草肥、何故离兮?”

    周围看热闹的店老板和匠人们顿时对县令大人惊若天人,他们当然不知道陈宫这首诗歌里暗含的意思,只是感觉县令老爷果然名不虚传,随口一张就能吐出这么高深难解的文字来,你听听,每句话都是四个字,这得下多大的苦功。至于内容什么的,似乎是一只鹿让县令大人撞见了,大人问它干嘛不在东边吃草,其余的谁管他。

    夏燹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宫,再不怀好意地瞅瞅曹cao,低声道:“喂,这家伙把你比作一头鹿呢,看来是认出你来了,你不打算回两句话?还是直接让我剁了他?”

    曹cao拈须微笑,陈宫这首诗其实意思很简单,直白点翻译过来就是:我听说你在洛阳混得不错,董卓也屡屡厚待于你,为什么你还要匆匆出逃跑到这里来?难道不知道跟着董卓混好处多多吗?

    喝干手中的米酒,曹cao重重地将手中酒碗扣在桌上,双眼一抬之间霸气横生,话语虽然不重,却给人一种振聋发聩之感!直视着陈宫探寻的眼神,这位未来的三国霸主一字一字地开口回答!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