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麒麟之旗（下）

    过了两天，中午放学时候霍俊中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在校门口的小夜子。她没穿会所内时穿的和服，而是红色的单衣和短裙。小夜子不像大多数日本女子那样有罗圈腿，她两腿修长可比藤原纪香，短裙黑丝袜七寸金色高跟靴太阳眼镜大波浪卷发站在红色宝马敞篷车边实在是非常抢眼。

    霍俊中上车道：“小夜子小姐，情况怎么样？”

    小夜子道：“展览是今天开幕，朱真人的意思是请你尽快去确定目标。这一次有意向的买主比我们预想的多，比较麻烦。”

    “如果里面真有我能感应到的东西最好。”霍俊中对此自信心并足。“你家朱真人，这一次情报收集做的实在是差了点。”

    永吉小夜子给他鼓励道：“朱真人对你有信心，我对你也有信心。”

    霍俊中提醒道：“希望如你们所言，话说在前头，要是我感应不出来什么，你家朱真人可别怪我。”

    永吉小夜子笑道：“朱真人的心比太平洋还要辽阔，事在人为，怎么会怪你。不过，我相信朱真人是绝对不会判断错误的。他的判断，从来不会出错。”

    霍俊中对她盲目自信不以为然：“从来不出错那叫神仙。”

    永吉小夜子道：“从不出错那是仙人，至于神，要不出错还真难。”

    车子一路行驶到一所规模不大的文化艺术展览中心，门口有持枪警卫的保卫。来这里看展览的人并不多，大概是因为门票价格不菲，而且这批玉器也并不是著名大师的作品，更没有什么绝世珍宝。所以宣传很低调，知道的人大多是相关人士。

    永吉小夜子买了门票，两人验票后走进展览馆。大部分玉器都被放在玻璃柜中展示，只有几件较大的展品在展览台上，由警卫在旁边护卫着没有隔着玻璃柜。

    这批玉器范围很广，几件较大的有一件黄玉的玉枕。一座白玉的假山模型最大，有接近半米。还有一尊四十公分的玉佛做工精良，玉质优异，也很吸引人眼光。

    其他的则多是玉佩，玉如意，玉环，玉质雕像等等器具。

    霍俊中一件件产品走下去，这批玉器虽然不是出自名师之手，但是玉质极佳，就是以霍俊中这并非懂玉石的人看来，这些玉器温滑良润，看上去潮而不湿，绝对是好玉。而这些玉器做工也都堪称精良，这样一批上百件玉器，霍俊中想来一亿能买恐怕是低估了这批玉器的价值。

    那座半米高的玉石假山，一件价值恐怕就要几千万，是这批玉器中最贵的产品。不过对那件玉器，霍俊中没有多看，他脚步停在了一个展柜前。

    他目光落在一只三足蟾蜍身上，这只玉石蟾蜍巴掌大小，通体碧绿，两眼鲜红，口腔微张，活灵活现，宛如正在高歌。

    “永吉小姐，看来你们家朱真人的判断是准确的。”霍俊中语气轻松了下来。“这件要买下。”

    永吉小夜子微微点头，在展会所发的展品说明上画下了记号。

    随后，霍俊中又让永吉小夜子记录了一件如意，一个玉环，一个玉葫芦，一个玉观音雕像。霍俊中一路走来本来轻松。可是走到最里面一个展台他突然面色肃穆起来。从这个展柜中，一股森冷的杀意蓬勃，那种感觉，就如在山中看到猛虎，在草原遇到饥饿的狮群一般。

    其他霍俊中挑选的几件东西，都是隐隐又灵气渗出。这个展柜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简直像是里面是一头失控的凶兽。霍俊中寒毛倒立，身上起了一层细碎的疙瘩。

    走近展柜，展柜中是八个手掌大小，做出各种姿态的佛像。

    这八个佛像明显是一套，霍俊中对佛教没什么认识，看不出这八个佛像是什么佛。不过佛像伸臂弓身，动作各异，雕琢的精细到能看到筋rou线条变化，手工绝佳。靠近这个展柜后，霍俊中感觉到的那股寒意杀气就完全消失。而后退几步，就会重新感觉到。

    “奇怪。”霍俊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永吉小夜子翻着资料道：“这是清末旅顺拳师高河工雕刻的，高河工祖上是佛门居士，好学拳。据说曾梦到佛传授他拳法，因此雕刻有八尊天佛，代表所学拳术的八法，名为天佛八式。后来战乱中，原来的天佛雕像遗失在战乱之中。高河工偶然获得美玉，就按照家族流传的图谱，重新雕刻了这八尊天佛。日本侵华时，这八尊玉佛落入日军某少将手中，被带到了日本。”

    霍俊中脱口骂道：“死日本鬼子。”

    骂出了才想到身边这人也是日本人。永吉小夜子道：“侵华战争本来就是以天皇为首的战争贩子为了个人的私欲而发动的无义战争，这是不容掩饰的事实。”说完后她将话题回到这八尊天佛上：“看资料，这批天佛在日本后曾经被某位空手道馆主收藏了十年，但是并没有他通过佛像学习武功的记载。后来日本经济泡沫，他的空手道馆关闭，就将这批玉器卖出。上一个收藏者是日本华裔，名叫流源堂。他一直在努力收购历史上流落日本的中国玉器。之前曾经几次将数百件玉器捐赠给了中国博物馆。不过他一年前破产，所以最后这批收藏品，就拿出来拍卖而不是捐赠了。这批玉器因为不是珍贵古董，流源堂才没有送给中国博物馆。没想到，这反而成为他翻身的救命稻草。霍少爷，你觉得这套玉佛值得购买吗？”

    霍俊中犹豫道：“我不知道，这套东西和其他的不同。它没有灵气，却有杀意。我不明白雕像怎么能有杀意的，怎么看这也不是妖物。难道这套佛像真是武功秘籍？”

    永吉小夜子道：“我从小就学武，学过日本少林拳，琉球唐手，柔道，合气道，剑道，后来在警察厅学习了东南亚的棍术和中国的八极拳。就我的看法，这套佛像不可能是展示武功拳术。我看过中国一些拳谱，比如形意拳六合拳等等，拳谱的拳术传承，第一概念就是连贯。这八尊佛像，第一架势姿势都是单独的，没有连贯性。第二，发力手型太不合理，这样无法发挥攻击的作用。”

    “我不懂武。”霍俊中沉默了片刻微笑起来：“我知道了，它不是武学。永吉小姐，买下这套佛像。”

    永吉小夜子并没有追问，她所做的，只是将要买的东西明确登记而已。

    走了一圈，霍俊中回到了正面的展台。他低头仔细打量着玉枕。玉枕下部有清晰的云纹，两侧各有狮身灵兽的图案。正面还有符文和太极。小夜子小声道：“这件玉枕一看就知道和道家修行有关。”

    “不用记录了，这是完全无价值的赝品。”霍俊中站起身低声道：“用来睡觉是能让人睡的舒服，不会失眠，也许还能治疗一些头疼和醒酒。说它全无价值也不对，不过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不用登记这个。”

    “小霍。”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叫嚷。霍俊中讶然回头，却看到一个没想到的人。猫妖绒绒的主人，前一阵子几乎因为吸毒过量而死掉的青年东方谦。经过一阵子治疗，东方谦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只是还是有些苍白失血的感觉。他涂了口红，披着过耳头发，脖子上挂着骷髅项链，眼影比女人画的还重，左耳戴着三个不同颜色的耳钉。身上的夹克上绘制的是一个提着狞笑着的人头的金发小女孩，女孩另一手握着斧头，人头还在滴血。黑色的皮裤上，垂着很多锁链挂饰。

    整个人的化妆，令他散发着一种说好一听是风格，说坏一点是毛病，直接一点就是SB的气质。

    在这个中国玉器的会场，看到东方谦这样的化妆，别提有多么不协调多么古怪了。

    一时间，霍俊中有点想装着不认识这个人，可是东方谦很热情的冲过来，抱住了霍俊中：“小霍，你这一阵子都没去医院看我，我很想你，绒绒也很想你。”

    霍俊中身边的永吉小夜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古怪的看着霍俊中，霍俊中耳朵灵，清楚的听到她低语道：“怪不得在会所从来不碰会所的姑娘们，原来是喜欢ju花。不过，眼光也太差了吧，这样的人一点都不美型，没品位。”

    霍俊中心头只叫冤枉，这叫什么事情呀。身体恢复后的东方谦，怎么和在病榻上的时候反应完全不同，他小心的推开东方谦小小的后退一步，将两人距离拉开道：“东方先生，我最近忙，很抱歉没有接你出院。绒绒还好吧？”

    “好呀，能吃能睡，重了三斤呢。”东方谦好像完全没感觉到霍俊中的行为带有一定的抵触。“这位美丽的大姐是？”

    “永吉小姐，是我的朋友，想买几件玉器，就来看看。”

    东方谦拍手道：“我也喜欢买呀，下个月我一个前辈要来，他最喜欢玉器，我要买几件送给他。小霍，刚好，你帮我挑几件。”

    霍俊中要挑的东西都已经挑好了，无心陪他。随口道：“这件玉枕不错，很适合送给长辈。”

    东方谦一听高兴道：“好，那就这件了。”随口决定了要买的东西，东方谦道：“小霍，下午有时间吗，我要去给绒绒买玩具，你跟我一起去吧。”

    霍俊中才不要和打扮的如此古怪毫无品位的人走在一起，虽然他是修行者，不代表他能毫不在意的被人指指点点。尤其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指指点点的戳脊梁。连忙拒绝，说自己下午要去上学，好容易拒绝了东方谦热诚的逃学建议，摆脱了他，霍俊中带着永吉小夜子狼狈而逃。

    确定了甩开了东方谦，永吉小夜子道：“古人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朱真人说，修行者互相就如磁石，总能把不同于平常人的人吸引而交汇。这是修行者的命劫，所以修行者要谨慎交友，小心行事，减少和他人牵扯太深，以落入红尘劫数之中。霍少爷你果然是修行者，身边也开始出现奇怪的人。”

    霍俊中只能苦笑应对永吉小夜子的开玩笑，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夸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霍俊中看了看时间道：“我要回学校，永吉小姐，你就先回去吧。”

    永吉小夜子道：“那我送你回去。”

    霍俊中摇头道：“无妨，我还要买点东西，一会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永吉小夜子也不勉强，更不会愚蠢的去问霍俊中要买什么。修行之人多禁忌多秘密，擅自打听是大忌。

    永吉小夜子开车离去，霍俊中则打车来到著名的药店雷家药店总店。这里是城市中中药储存量最大的药店。

    霍俊中近日进步神速，他觉得可以进行修炼的另一项重要的事情了，那就是炼丹。

    最初修行者之中的丹家，是指修炼丹药的方士。他们认为，通过炼制丹药服食，人rou身就能摆脱天地限制，延年益寿，乃至长生不老成为仙体。

    气禁等护身之术，也是为了寻找炼制丹药的材料，丹家方士要前往人踪罕见的山区密林峡谷大海，古时各地猛兽毒蛇甚至洪荒时期的魔兽和修行的妖精颇多。那时大地灵气充盈，除了人之外，飞禽走兽草木精怪，都有可能修成妖邪。为了保护自己，丹家方士们才研究出对抗各种妖邪的法术咒语符咒等等。

    不过练外丹极为艰苦，非常难成。尤其是不稳定，同样的方法第一次也许能练成金丹让人长生，第二次同样药材同样方法就会练成毒药致人死地。而各种未经证明的丹方流传，更是让炼丹术背上了许多恶名。

    春秋战国时期，随着世间灵气减弱，人类增多，各地适合炼丹的药物减少。能依靠炼丹成就长生的方士越来越少。而方士们更加发现，原本的炼制外丹的一些口诀方法，和身体中某些情况一样。开始尝试着，将炼制外丹变成体内炼制内丹。丹家自此就分为内丹和外丹两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社会的发展。外丹家数量越来越少，炼制外丹成仙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不过道家却发现，很多丹药虽然不能让人长生，确有其他很多作用。因此，外丹法作为一种辅助修行的手段，也就流传了下来。

    霍俊中要炼制的丹药比较简单，虚道爷留给他的外丹经，仅有六种丹药的炼制方法。其中最简单的是名叫行军丹的药方。据说秦汉时，方士曾为外击匈奴的军中武将炼制这种丹药，故此得名。这种行军丹，能让人在燥热之中，保持心情的平稳。霍俊中要练自己的本命三味真火，行军丹可以帮助他减少心火焚身的危险。当然，霍俊中要炼制的行军丹，和方士给常人所练的行军丹，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在药店，霍俊中买了薄荷，陈皮，连翘，当归，葛根，柴胡，鼠粘子，黄连，鹿茸，灵芝，牛黄，珍珠粉，熊胆液，买了几根体温计，一点硫磺和艾草。又到金店买了十克纯金，在石头记买了两颗白玉石。

    外丹常用金丹玉液来形容所练丹药。一方面是说丹药的珍贵，另一方面，外丹和一般人仪式中的药物有所区别之处，正是炼丹要用金玉之物。但是黄金也好，玉石也好，人服食都很危险，会死人的。实际上，自古以来，因为用黄金，水银，玉石炼药，服食而死的人确实很多。

    不过要炼成丹家丹药，黄金，水银，赤铜，玉石，这四种物品绝对不可缺少。原理霍俊中也不懂，只是虚道爷留给他的丹方，是点名了说这四种东西必须要。否则炼制出来的行军丹，就只是下火解暑的药物而已。

    霍俊中炼的行军丹是有毒的，服食后也需要使用内丹丹法，将毒素凝结于丹田，用丹火化去毒素，常人是不能服用的。过去很多炼丹方士，都忽视了这一条。按照丹方炼制丹药送给他人服用，结果服用之人往往不能从丹药获利，令身体健康，还常常一命呜呼。

    只有本身精通道法丹术有成的人，才能服食丹药而获其利。比如汉武帝之时，淮南王就在被汉武赐死令下，服食丹药和八公飞升，留下千古佳话。

    霍俊中将买好的药物放回家中，才去往学校。相比一般学校，霍俊中所在的学校管理上比较松散。大概是因为这是汇集了各国年轻人的大型国际学校，不能按照中国填鸭教学的方式教学管理。讲究学生的自由和全方位能力的培养，而无需各种考试来决定学生的价值。所以霍俊中才能在学校中，如此散漫。

    上完下午的课，放学时霍俊中被御手洗青志叫住。“小霍，陈仔病了，今晚和我们去看他吧？”

    “病了，什么病？”霍俊中想到了陈昊博收到的诅咒短信，心头一惊。

    “不知道，他已经两天没上学了。不过应该也不严重，他没去学校在家里休养。连晶和瑞克前两天请假去俄罗斯圣彼得堡参加一个电脑程序民间开发者的聚会，要再过一阵子才能回来。现在陈仔在这里的朋友只有我们了。我想买点东西去看看他的情况，免得陈仔一个人寂寞。”

    霍俊中这当然答应，他才知道这几天没见连晶和瑞克的原因。

    青兰得知霍俊中又不能和自己一路放学回家，颇感失望。红兰因为要放学后赶去公司练习，她正式发片日日渐临近，正处于最忙碌的时候。青兰小小的自私了一把，心想可以和霍俊中一起回家。只是霍俊中每一天放学后好像都有事情要忙，这个小小的心愿，青兰至今没有能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