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又闻箫声
柳飞絮和凌天星迎面而立，脸上丝毫没有因凌天星自行破除掉李牧的须臾幻境而感到惊讶的神色。两人是同样的表情，外加凌天星身上的布衣也是白色的，乍看之下还真挺像…… 只见柳飞絮素手摘下腰间的洞箫，淡淡道：“只要你能不悟不避，完整地听我吹奏一首曲子，就算你过关。” 闻言，凌天星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略微震动了一下，他可是还记得刚刚在须臾幻境中，柳飞絮只凭箫声便抵挡住了那成百上千道箭矢。能将灵力融入音乐中伤人，由此可见，这柳飞絮在音乐上的造诣绝对不低。以前在苍山虽然听过柳飞絮的箫声很多次了，但那时候柳飞絮可没有什么攻击的意思，完全是演奏而已。眼下，听她的意思，明显是要凌天星来承受她乐曲的威力了，这完全是在考验他灵力的底蕴啊！“这些考官还真是会玩！”心中暗暗吐槽一句，凌天星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面对了。 柳飞絮再提了一句：“内力不够的，请自觉捂住耳朵，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旋即便“呜呜——”地吹奏了起来。 当第一个音符出现之后，凌天星身体变狂震起来，果然，一股股强大的内劲不断从音乐的声浪之中传来，通过他的耳朵直接传播到脑海之中。凌天星只觉得精神之海一阵暴动，储存在内的灵魂力以及战意瞬间沸腾，连带着凌天星体内新生的灵力都开始有些失控了起来。 “我靠，不是吧！”凌天星心中苦笑一声，想起了看过的某本经典小说中的桥段：“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也不过如此吧！真是的，要是我也能和郭靖一样，完全听不懂音律，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不过也只能是吐槽而已，因为他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天知道为什么一唱歌就五音不全的他却在曲子上如此精通，只要听到旋律，基本就能谱出一本歌词来！顺着柳飞絮的曲调，凌天星又猜到了她在吹奏什么乐曲了。 “鸿雁来也楚江空，碧云天净。长空一色，万里动微茫，江涵秋影。 江涵秋影，风潇潇，送旅雁南归。只见那一双双封，摆列头着字样儿在天际。数声嘹唳也，不胜怨，谁知。 楚江秋老，萧疏两岸芦花。和那千树丹枫，一轮明月，的也风波荡漾，吹动雁行斜。又见雁行儿背流霞，向那水云落下。呀呀的渐离的云汉路，而共立在那平沙。相呼唤也吱喳，无羁绊的也堪夸。 夜深人静也，底事又惊飞，栖止不定。只听哑哑的也一声清，扑扑的乱攘波影，纷纷的嘈杂也恁悲鸣。想只为江枫渔火相近了芦湖，怕受人机矰。故不辞劳顿也，冥然避戈腾。 试看他飞上云端，扰扰攘攘，只在空际回旋。猛可的又群然一声划剌江皋。乍静也。却又哀鸣转高。声声也嗷嗷，以诉说劬劳也，怆然封月哀号。 数声急骤，乍因何事侜张，却又从容作软商量。鸣声渐缓，余音娓娓，直数到月移砧断，漏尽更长。 孤客不堪听，最可怜山高月冷。” 这一曲是平沙落雁，一样是凄凉委婉的音调，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哀伤。这次与以往不同，在柳飞絮灵力的渲染下，连凌天星都开始感到一阵悲凉之意涌上了心头。“诶，我说这人怎么就不能换一换呢！老是这么悲观，迟早得出事啊！”心里虽然这么吐槽着，但凌天星却非常清楚，再不想想办法，他可就真跪了！ 然而，这柳飞絮的规则也实在奇葩，要求他不能捂、不能避，换句话说，用手捂住耳朵或是施展轻功闪避到听不到箫声的地方去都不行，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凌天星有心参考看过的书中的方法，然而，他可不是那个对音律一窍不通的郭靖，不适用！这可就尴尬了啊。 折腾了半晌，在凌天星自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忽然心生一计：“对了，书中说郭靖的鼓声可以和箫声合璧，产生更加强大的音波效果。这是两两相加的结果，那么要是我也吹奏一曲，跟她相反，是不是就能够抵消一些威力呢？”说干就干，从怀中掏出那在苍山雕刻出的竹笛，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凌天星也将竹笛放在嘴边“呜呜”地吹奏了起来。 空灵的笛声响起，与柳飞絮的箫声截然不同，轻盈、悠扬，同时因为此时凌天星的心境而隐隐带了一丝肃杀之意。 笛声一出，柳飞絮持箫的双手便是一颤，险些把持不住手中的洞箫。正如凌天星一下就听出了她的箫声，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笛声正是之前在苍山的那神秘的笛声啊！只是凌天星自身的修为不如她，所以在曲调的渲染能力之上，她占了上风。但是…… 此时凌天星所吹奏的赫然便是当初她所吹奏的那首《刹那芳华》，当时两人相隔数十里，本来能够相互听到彼此所奏的乐曲已然十分难得了，可是柳飞絮更吃惊的是，凌天星所吹奏的这首刹那芳华与她完全不同。凌天星生性洒脱乐观，又因为须臾幻境导致他心境有些起伏，此曲的曲调在这时他的手中变得超脱生死，拈花笑对日月星辰，但心中却依旧怀一丝悲哀之意，原本感叹时光流逝的调子却变成了缅怀先人与感慨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伤感。凌天星这是第一次流露出伤感的意境，与柳飞絮的箫声意境一般，两者声音竟然错落有致、相互和韵了。 这时候，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内力。凌天星的曲调本是取自柳飞絮，只是他的意境要远比柳飞絮高了不少，因此占据了一时的上风。可毕竟他的灵力修为比起柳飞絮要差太多了，仅仅几分钟之后，便再次败下阵来。不过此时柳飞絮一曲也已接近了尾声，即便不用音乐对抗，凌天星也有自信凭借自己的灵力修为硬扛下来了。 凌天星这边接受“考试”正欢，殊不知，一旁那凌云宗的梁妙子脸色早已铁青了起来。望着那手持竹笛、洒然而奏的少年，如箭般的视线，恨不得将这少年洞穿。在凌天星以自身实力仅仅半柱香时间就使李牧的须臾幻境破碎之时，便令他生出了后悔之意。而到此时，更是恨不得，将那人彻底撕碎！原本以为，这么偏远的小山村，怎么也不可能出现什么惊采绝艳的人物了，加上凌云宗一向强势的作风，让他目中无人了起来，对于敢冒犯自己的凌天星才有刚刚的刁难。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这哪里是什么废物？又哪里是可任他揉捏的蝼蚁？这少年才十五岁吧！半柱香之内破解须臾幻境，又在音乐领域抗衡成名多年的幻音仙子这么长时间，这万年以来，在这个年纪，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面皮微微一阵青紫，梁妙子已能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带着几分怜悯以及幸灾乐祸的视线，正远远望来。而胸内深处，也仿佛是隐隐作痛。不用回头去看，他也知道，肯定是李牧。凌云宗、天剑阁、点苍派，三者虽然同是剑宗，但其实三者的修行方式完全不同。凌云宗道武双修，以灵力为本来御使剑术，实际上说他是道家宗门也未尝不可；天剑阁则是更加纯正的剑修，以剑为本；点苍派介于两者之间，修剑术的同时，对于身法轻功、强身掌法拳法也有修行。因此三者之间，天剑阁和凌云宗其实暗中的较量用“水火不容”来形容更为贴切。而现在，两者对于凌天星的态度迥然不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凌天星肯定不会选择他们凌云宗了啊！如果这少年选择点苍派的话还好，毕竟点苍一向超然世外，不参与宗门之间的竞争，如果选择了天剑阁的话…… 这边梁妙子在懊恼着，凌天星的考核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柳飞絮的《平沙落雁》与凌天星的《刹那芳华》都已吹奏到了高潮部分，凌天星额头之上已经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这次交手不但考验他的灵力，更是对灵魂力的极大考验，纵然天赋异禀，但在柳飞絮最擅长的领域与之抗衡，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是接近极限了。 凌天星本人却仿佛全然没有察觉似的，依旧沉浸在音乐之中，大量的灵力不断流失着，但是凌天星体内的水晶球中，原本因为融合了太阴之力而有些阴沉的灵力再次沸腾了起来，汹涌的波涛声连外界都可以停到了。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凌天星与柳飞絮的音乐对拼上，所以没有察觉罢了。 在凌天星感觉灵力快要不支的时候，他肩头蓝金色光芒闪动，一只小蝴蝶出现在那里，翅膀扇了扇，外界的灵气便被快速吸纳入他的体内，正是碧凌雨蝶出现了。雨蝶的吞噬之力无疑是恢复灵力最为快速的渠道，只一次呼吸时间，凌天星便觉得自己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两成！“好厉害啊！”心中暗叹一声，凌天星并不知道这蝴蝶是什么，只是知道，每次有需要的时候，这只小蝴蝶都会出现来帮助他。虽然目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至少，这蝴蝶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 最后一个颤音从凌天星嘴中吹出，“波”地一下，音波海浪般扩散开来，终究还是他棋差一招，变音了。所以立刻就受到了音波压力的攻击，忽听得箫声中飞出阵阵寒意，霎时间便似玄冰裹身，不禁瑟瑟发抖。洞箫本以柔和宛转见长，这时的音调却极具峻峭肃杀之致，是柳飞絮本身清冷而又淡漠的性格加上被凌天星所刺激，这下是全力出手了！凭借她远超凌天星的实力，纵然在太阴湖中待了一个月已经适应了极寒的环境，凌天星还是觉得冷气侵骨，知道不妙，忙分心思念那炎日临空、盛暑锻铁、手执巨炭、身入洪炉种种苦热的情状，果然寒气大减，然而还是并无卵用，这寒意是由内心深处滋生而出的，光驱散了寒气根本没用。 猛然间，箫声忽变，逐渐开始舒缓、放慢，曲调依旧悲伤，可意境却是恰如严冬方逝，盛夏立至。凌天星刚待分心抵挡，手中竹笛却已跟上了箫声。现在他的状态着实有些怪异，左半边身子凛有寒意，右半边身子却腾腾冒汗，不过柳飞絮却知道，这少年是已经参悟透了她的箫声，只是苦于修为不够，无法破解罢了。所以在奏完这一曲之后，她的箫声也歇了。 凌天星呼了一口长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跌坐在了地上了。站起身来几个踉跄，险些又再坐倒，凝气调息后，知道柳飞絮有意容让，上前称谢，说道：“多谢柳教官眷顾，弟子深感大德。” 柳飞絮淡淡地点了点头，心道：“此子若要勉强抵挡，还可支撑得少时，只是忽冷忽热，日后必当害一场大病。况且……”她出声问道：“之前苍山中……” 凌天星自然是知道她在问什么的，点了点头。柳飞絮柳眉总算是舒展了开来，道：“你过关了，只要愿意，我点苍派的大门随时朝你开放。” 拱手向着柳飞絮表示了谢意，旋即凌天星脸上那冷漠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丝变化，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望向了梁妙子，道：“梁教官，该你了呢。” 闻言，梁妙子脸上苍老的皱纹都抖了几抖，心中生出一巴掌拍死凌天星的冲动。然而，李牧却忽然间出现在凌天星身前大概四步的位置，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他。纵然再自傲，梁妙子也不得不收手了。 深吸一口气，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梁妙子很快收起心神，面无表情地道：“好，老夫给你个机会。”袍袖一挥，银光闪烁间，面前多出了几具木质的木偶傀儡，每具傀儡手中都握着一柄长剑。 凌天星微微一愣，却听梁妙子继续道：“此乃我凌云宗的‘小罗天剑阵’，自荒古机缘结束之后，这天灵大陆来我宗试图挑战小罗天剑阵，总共有一万三千七百人。上至六合宗师，下至初入一元阶的武士，都无一能胜，身死阵中之人，更达三千。近来挑战此阵之人，是越来越少。你若是能够在此阵中坚持一百息的时间，老夫便承认你可入我凌云宗。” 他自顾自地说着，凌天星的表情却是随他每说一句就变得怪异一分，到最后，更是差点笑出声来。他想起了当初在瀑布下凌天双为了整他而弄出来的那个“小天罗剑阵”，面前这个叫“小罗天剑阵”，名字几乎都一模一样，只是字的顺序不同。更奇葩的是，还都是木制人偶拿剑布阵，凌天星心中早就乐的开花了：“老姐，感情你是去把这个剑阵给偷学了出来啊！如此光明正大地偷学别派‘真传’，这做法实在是……太好玩了，不愧是我辈之楷模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