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无间道
在看到这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为大赵全境通缉的圣火标志时，庞乃恩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激动还是畏惧。 百日屠尽五十城，千里泾渭漫赵血。 明教的杀戮神话，尽管经过一代代人的隐瞒与冲缓，可对于曾经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来说，杀心依旧在，威名不敢忘，才是他们最真实的内心写照。 没有人敢忘记以无数人血液铸就的威严，更没有人敢忘记一个绝世门派最后的反扑究竟有多么恐怖，这一点点一滴滴没有丝毫虚假，都是以那一条条惨叫哀嚎的灵魂书写而成，也正因如此，这段记忆才会让人印象深刻。 明教针对赵国的一场场大屠杀让赵国这个大国成为了诸国间口口相传的笑话，让大赵损失了百万以上的人口，也让这个曾经辉煌的绝世门派陷于没落。 那是继几百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最惨烈的一次战争。 国家与门派势力的战争。 最后结果显而易见。 赵国胜利了。 以数百上千倍的人数，以军阵对一人，以几乎无法相匹的后勤实力，一点点将明教拖进深渊之中。 单是想想便足以感受到明教当时面临的那种仿佛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悲壮与凄凉。 可同样的，面对明教的赵国士兵们又何尝不是提心吊胆？ 那种恍如人神般的恐怖破坏力已经根本不是修为的限制能够让人理解的，恐惧的烙印深深落在每个人心底，哪怕到了现在，过了数十年，不！哪怕过了一辈子庞乃恩都不会忘，也不敢忘。 但能够提升到现在这个地步，庞乃恩又怎会是易于之辈，明教的强大实力早已成为过去式，现在所剩的不过是三五不成的明教余孽，大猫小鱼没几个，可与之相对的却是明教那莫大的名声。 可以想象，若是自己能够抓获这明教余孽，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何等奖赏。 而且赤岩城这般偏僻之地根本不是那帮显得蛋疼的铁笔御史有能耐监管的，自己只需将这个余孽作为证据抓住，然后再夸大一下在赤岩地带的明教势力，到时候，等着自己的便会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念到这里，即便心性沉稳之如庞乃恩也不由得心下一颤，赵国对明教势力的打击与捉捕根本不是其他国家所能媲美的，赵国曾经在明教身上所受的屈辱与损失全都要从这些已经被打成残军的明教余孽身上找回份来。 说实话，这种做法确实非常下作，哪怕如庞乃恩这般面厚心黑之人也不由的有些脸红。 但跟前程比起来，脸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庞乃恩一把推开站在一旁的曹允修，丝毫不顾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开声大吼道：“赤岩军何在！” 全场蓦地一静。 庞乃恩感觉到这静谧氛围之后却是一愣，自己手下的赤岩军虽平日看似三五不着，可实际战力却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兵能媲美的，在自己喊出这声之后理当有数百人山呼回应才是，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再转头看一眼面色惊慌的曹允修，庞乃恩脸色蓦地大变。 这明教余孽出现在曹府之中，他曹家又怎会不知？！ 进套了。 再想起刚刚那数百声金铁脚步声，庞乃恩顿时面恶如虎，斜横的长剑陡然横架在曹允修脖颈上，两眼瞪得猩红，一圈扫过，感觉在场的每个人都好像是曹家派来伏击他的人手，可偏偏他还不一定打得过这一帮人，此时长剑加于目，却是要拼命的节奏了。 一不做二不休。 牵一而动全身，庞乃恩这么一动，周围的众家主官员都纷纷惊声开口了。 “庞乃恩！休得放肆！”有怒骂的。 “庞将军，有话好好说啊，何必上来便刀剑加身，这里毕竟是曹府啊！”有看似好言相劝，实际暗地威胁的。 “庞将军，不知是否有何误会，我等可为你与曹家开导，但你现在的做法可是自绝于赤岩啊！”有讲明道理的。 但庞乃恩却是一个都听不进去，此时只是猩红着眼向府内大吼：“曹允阳！你这老狗究竟在这赤岩干了什么！你想要让整个赤岩城的人都陪你葬送于此吗！这等祸事你可敢招惹，这可是诛十族绝庙户的大罪！你要让多少人都陪你一起死？啊？！” 在场的诸位毕竟大多是一家之主，对诛族灭户这种话向来是非常敏感的，再看庞乃恩那不似作伪的模样，心中不由忐忑了几分，纷纷都有些怪异，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庞乃恩在看到这个新的摩尼教代表后反应会突然这么大。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警惕。 诛族灭户这种事，说着好像挺新鲜，但却是真真要人性命的。 对于一家之主来说，让人诛了族灭了户，那就是对祖宗先辈的背叛，是堪比王朝灭国般不可饶恕之罪。 死都不能犯在自己手里。 但令人奇怪的是，一向谨慎小心的曹家，又怎么会犯这等低级错误？ 作为称霸赤岩城数百年的大家族，曹家的决断能力绝不是他们这些小家族的人所能媲美的，可现在这么明显的局，曹家又为何会出手？他们这些依附于四宗二十一族的小家族之人又该何去何从？ 他们不知道。 但至少，眼前这个局面需要有人来解决。 “庞将军，还请稍安勿躁。” 曹允阳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水，一步步自主殿迈出，步伐看似简单直接，却没有与地面接触分毫，整个人凭空飘在距地面半公分的位置，哪怕自己的亲弟弟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也依旧冷静而平淡，没有丝毫感情起伏。 “稍安勿躁？”庞乃恩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人捧腹的笑话，猩红着眼恨声道，“你今日引我入了这个局，我认了！只是我庞乃恩自认在这赤岩城中还算得上左右逢源，不知却是如何得罪你曹家，竟是要将我逼进这份上，难不成你曹家还有非要我死的道理么！” “不，庞将军，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出了些误会。” 曹允阳自己还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哪来的理由给庞乃恩解释，若非庞乃恩现在把他曹家和那新来的一支摩尼教误认为一伙，他曹允阳非得先把陷害他曹家的罪魁祸抓出来不可。 直到现在，他曹允阳还只以为莎莉娅等人仅仅是普通的摩尼教徒。 这却是洪九指用到的一个情报上的误差。 曹允阳在百年前便为了突破紫府初期而开始闭关，直到五年前才因为突破失败将将醒来，再加上曹家主要经营范围限于赵国西面以及西域的一部分效果，关于赵国内部则大多较少了解，因为无论是经济还是政策方面，赵国对赤岩城这类边境城市都管制的相当严格，军方更是派了庞乃恩这样足有元丹境界的大将坐镇，从这三方面就已经足以看出赵国对他们这些堪比炸药桶的边境城市的态度。 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曹家才会吃了这次哑巴亏。 他们对于明教根本没有什么了解。 赵国当年为了稳住民心，把大部分与明教交战的过程都瞒了过去，否则若是赵国百姓乡绅知道明教在赵国大开杀戒，那些待在其他城市的豪绅们非得大举向国外移民不可，哪还敢留在这风雨满楼的赵国？ 而且他们曹家当年也不过是一个除了曹允阳这样一个紫府高手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单极家族而已，像经济、贸易、情报，这些东西可都不是只有武力便能拥有的。 如果当年没有摩尼教支持，估计到现在曹家都还只是个近乎隐世的小家族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摩尼教，也就是明教的影月一脉又怎么会告诉曹家自己等人的真正身份？难不成还要等他们展起来找机会卖了自己吃rou么？ 因为以上种种，曹家对于明教的了解极少，对于摩尼教更仅仅是一知半解， 种种原因叠加之下，曹允阳在洪九指的算计中，失了一筹。 当然，可能不止一筹。 “不！庞将军！您应是误会了！我今日找来摩尼教人本身就是要与他们一刀两断从此不相往来，今日邀请众位家主来此也是为了见证这一面，却不想这人竟为我大赵通缉的恶孽，我曹允阳作为大赵子民见此自是不敢袖手旁观，庞将军若有吩咐，曹某在所不辞！” 曹允阳的语又快又急，偏偏话语十分清晰，落到每个人耳朵中都能听个清楚，只有一旁的莎莉娅愣了，庞乃恩眼中更是闪过一线精光。 有活下去的机会，谁能甘愿赴死？ “难......” 庞乃恩听了曹允阳这话，手中的剑一下就松了半截，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想怀中突然传来一阵波动，刺骨的丹劲直接自曹允修掌心爆，直震庞乃恩心脉，出‘轰’的一声爆鸣。 ‘咚——’ 庞乃恩整个身子好似僵硬般直挺挺倒在地上，只这么一砸便碎成一团粉尘，飘在空中看不出丝毫痕迹，刚刚站在那里的高大汉子经好似婆罗幻象般不堪一击，只这么一触便犹如泡沫般碎裂消散。 看着面前表情随意，轻轻拍打着袖子的胞弟，曹允阳心中不知是哀意还是极怒，瞳孔几乎缩成一点，语气却是越的平静，平静的令人畏惧。 “曹，允，修。”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