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月光下的谈话

    就在杜伤努力寻求突破的时候，洛阳则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远处的一块岩石上休息。

    银白色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银色的长袍，配上他清秀的面庞，竟还有几分圣洁的意味在其中。

    洛阳抬头看着天空那轮白玉般的圆月，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和，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在月光的照耀下消融干净了。

    这些时间以来他经历了很多，和不同异兽的战斗，荒原之上的种种见闻，都和他以往药剂师的生活大不相同。

    作为一名药剂师，洛阳的生活无疑是单调的。每日除了不断地进行各种药剂实验和调配之外，就是钻研各种药剂学的典籍，偶尔离开铁荆棘要塞一趟，也只是为寻找某种药剂的原料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虽然几次濒临险境，洛阳却隐隐之间还有些期待，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他渴望的精彩。

    就在洛阳抬头沉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将他从思考的状态下惊醒。

    他回头望去，发现来人正是杜伤。

    看到杜伤满脸惬意，一幅神清气爽的样子，再感应到他身上比之前强横了数倍的气息，洛阳哪还不知道他已经顺利突破，正式成为了一名苏醒者。

    “恭喜！”

    洛阳的语言很简洁，仅仅两个字就表达了自己想要说的一切。

    经历了之前的一战，杜伤和洛阳两人算是共同经历了生死，关系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虽然不是朋友，却远比一般的朋友还要熟悉彼此，很多话不用说也能理解。

    “谢谢！”

    杜伤对着洛阳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在他的身边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位置正好和洛阳斜斜相对。

    坐下之后，杜伤又一脸严肃地对洛阳说道：“谢谢！”

    前后两声谢谢，意义却大不相同。

    前一声谢谢，是杜伤对洛阳恭贺的回应，是一种礼貌性的应答；后一声谢谢，则是杜伤对洛阳这些时间以来为他提供的帮助的感谢，明显更让人不可忽视。

    看着杜伤一脸认真的表情，洛阳的神态却很怪异。

    “这不像是我所知道的杜伤。”

    “你所知道的杜伤是什么样子的？”杜伤很好奇。

    洛阳眯着眼睛，左手托着脑袋，右手轻轻地敲打自己的头，想了一会才开口继续说道：“我一直认为你很不简单，无论是性格、智慧，还是实力，在同龄人之中都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比。‘疯魔’杜伤，整个铁荆棘要塞几乎没有人没听过这个称号！”

    听到“疯魔”这个称呼，杜伤轻轻一笑，显得毫不在意，而是反问洛阳：“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洛阳收起了之前懒散的样子，坐正自己的身子，好让自己的视线可以和杜伤平齐，每当他对接下来的要说的话很认真时，都会选择这样的姿势。

    他看着杜伤的眼睛，似乎想把他看透，可惜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深邃的黑。

    “说实话，我看不透你。”

    洛阳说的是实话，虽然很多时候他可以猜到杜伤的想法和做法，但更多的是无法理解，杜伤总能做出一些他意料之外的举动来。

    “我也看不透你。”

    杜伤感叹一声，似乎是在赞扬洛阳。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小人物自然有小人物的生存方式，不用去理会。”

    洛阳耸耸肩，对杜伤的话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杜伤伸出自己的手，让月光从他的指缝中倾斜而下，然后收指握拳，似乎想把月光抓到手里一样，当然结果是什么也没有。

    洛阳就静静地看着杜伤做这样无意义的举动，也不开口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很静谧。

    过了一会，似乎是玩够了，杜伤才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洛阳说道：“每一个人都叫我‘疯魔’，因为我确实疯狂。你知道我的经历，那你也应该明白，不是靠着这种疯狂，我活不到现在。”

    杜伤的语气很认真，让人无法去怀疑他言语的真实性。

    洛阳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的思想都是狭隘的，永远只能看到别人光鲜的一面，看到别人得到了什么，却永远看不到别人付出了多少，不知道在得到之前需要付出何种惨痛的代价。

    这个世界永远不是公平的，你得到多少，在此之前，付出的永远比得到的更多。

    杜伤小小年纪就已经名满整个铁荆棘要塞，成为青年一代第一人，受到杜家的重视，暗地里却不知道受到过多少的暗杀和迫害！而这一切，永远是世人无法知道的。

    “但是！”

    杜伤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似乎是触动了心中的某种情绪。

    “他们只是听说过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是谁！他们只是听说过我的故事，却不会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你说你只是个小人物！”

    杜伤突然用手指着洛阳，然后又把手指指向天上那一轮明月。

    “历史上每一个伟大的人，一开始都只是小人物。”

    “伟大如谢兵锋谢元帅，原来也不过是个卡尔曼人的一名普通的奴隶而已。现在呢？整个人类都记着他的名字，他的精神永恒不灭！三百年来，谢家屹立在月亮之上，凡月光所到之处，谢家之名永不消亡！”

    洛阳怔怔地看着杜伤，看到他望向月亮时的狂热，心神一阵恍惚。

    谢兵锋？！月亮之上的谢家？！

    这些对于洛阳来说，都是传说中的存在，和他相隔太遥远了，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有交集的存在。

    可如今从杜伤口中说出来，再听到时，却让洛阳产生一种他们其实并不遥远的错觉。

    原来，这就是你真正的内心吗？真是不可思议啊……

    洛阳心底发出一声感叹，第一次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佩服之情，同时心底升起一股火热，似乎被杜伤的话勾出了心底某种期望。

    这颗种子已经悄然地在洛阳的心底种下，只等待时机成熟就会抽芽生根，茁壮成长。

    只是看着杜伤那大半已经花白的头发，洛阳眼里隐隐透出一丝遗憾和惋惜。

    他的神情没能逃过杜伤的眼睛，而杜伤则以一种极为洒脱的口吻说道：“人生来就是短暂的，其意义不在于生命的长短。”

    “有的人空活百年，却碌碌无为，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虽然只剩下二三十年的寿命，但却足够我做很多事情了。”

    “再说，我是谁？我是杜伤！我二十岁就突破成为苏醒者，在剩下的二十多年里，难道我就不能再突破，成为更强的探索者，甚至是观察者吗？！”

    月光照亮了杜伤的脸庞，在他的脸上有着一种强烈的表情浮动，那是狂热，是自信，唯独没有畏惧。

    这才是真正的杜伤，无所畏惧的男人。

    洛阳想了很久，都想不到合适的话来接杜伤的话，最后只能感慨一句：“我可以预见，铁荆棘要塞未来的日子注定要不平静了。”

    听到洛阳的感慨，杜伤显得并不在意，心情比刚才平和了很多，却仍然抬头看着星空。

    “这个世界很大。”

    他没头没尾地丢出一句话。

    “智慧之狐”蒙哥马利将军同样说过这句话，这个世界很大。

    这个世界不单单指的是地球，还包括月亮，火星、土星，还有卡尔曼人占据的金星以及暗灵族控制下的木星和天王星，囊括了整个浩大的太阳系。

    突然，杜伤扭过头，饶有兴趣地问洛阳：“你这一生的追求是什么？”

    “我吗？”

    洛阳偏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说：“活得精彩！”

    “活得精彩？”

    杜伤轻声重复了几遍洛阳的答案，眼神越来越亮，然后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那就让我们同样精彩吧！”

    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照耀在杜伤和洛阳的身上，倒映出两个斜长的影子，时间仿佛在这一凝固。

    ……

    很多年以后，当洛阳回忆起这一晚时，毫不犹豫地承认就是和杜伤的这一番对话，才激起了日后他走向世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