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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你想死吗?

    第十三章你想死吗?

    深夜——

    呼呼的风声从窗口的缝隙吹了过来,竹条编织的简陋窗户并不可能完全阻挡住寒冷的夜风,即使裹着厚厚的被子,无处不在的寒冷也会窜进来,从耳间窜到她的脖子,从脚下慢慢涌上全身。

    伊莎贝拉睁开了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摩挲着,躺在已经加了厚厚皮垫的床上,也依然没有丝毫的睡意,呆呆地望着屋顶,一方面是郁郁的心情,一方面是恶劣的天气,难以入睡的状态便是怎么也改变不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娇生惯养这样的词会用在自己身上,在书上看到也好,从别人口中听说也好,伊莎贝拉便总是认为自己不会与这样的词汇有任何联系。

    在那个华丽而又奢侈的帝都中心,围绕着自己的阿谀奉承,她有时候会骄傲地想着,她与周围的人不一样,她懂得怎么去思考,在这种如今看来属于骄傲的假象面前,她讨厌着贵族们的虚假,厌恶着贵族们的虚荣,他们的名字应该铭刻在腐朽的忏悔碑上,她也如此坚持着,然后抛弃掉那些看起来奢侈近乎享受的奢靡作风,期望着体验普通人的生活,有时候她甚至想着,如果她不是公主的话,也许她会比现在活得更加的开心。

    然而……或许是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便都是错的,如同泡沫般不堪一击,要不然的话,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眼下的一切,这明明就是期待中的普通人的生活啊,她想着,苦涩的心情就好像挂在树上随风飘零的小小叶子,越是清晰地反省着,也就愈加了解到自己身为贵族的蛀虫本性。

    泪水慢慢从她的眼角落下,她讨厌着自己,第一次觉得思考是这么累人,如果自己不想那么多的话,是不是会更加轻松一点,等到意识到自己想要逃避的想法时,她便对自己卑劣嫌恶到无以复加:“真是没用呢,伊莎贝拉……”她自言自语地呢喃着,转过头偷瞄了一眼熟睡的薇薇安和沈逸,旋即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沈逸翻转了身体,陡然睁开眼睛:“真会给人舔麻烦……”

    ……

    踮着脚尖,走出屋外时,如珠玉般清冷的月亮高挂在夜空,伊莎贝拉抬起头,它一定也在嘲笑自己的不像样了,她心想着,冷冷的风不解人意地从四处涌来,抬起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她想要故作坚强,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却怎么也止不住泪腺,模糊的双眼,模糊的视线。

    她小跑起来,穿过燃着的篝火,跑出村子,在围绕着村子的河边停了下来,然后将头埋入水中,任由冰冷的河水浸湿着她的脸,直到再也忍不住了,才抬起头,喘着气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狼狈之相。

    泪水之类的东西已经看不出来,打湿的发丝贴着脸颊,她呆呆地望着,尔后环着手坐在地上,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溜走,思考好像也在一瞬间停止。

    静得仿佛只剩下虫鸣的夜晚,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然后打湿了衣襟,她空洞洞的眼睛直视着前面,心中不可遏止的黑色念头倏地涌起,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活着呢?死了是不是会轻松一点,如此思考着,脑子便只剩下这样一句话在回响。

    仿佛回应着她心中寻死的念头,随后在蓝色的眼睛之中,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刺客再次出现在她的对面,她空洞的眼睛恢复了些许神彩,然后又被更深的暗淡遮掩住。

    还是没有放过自己吗?即使她已经逃到这里,不过,已经不想逃了,她想着,坐在岸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黑衣人慢慢靠近,其实这全部的全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噩梦吧,她不自觉地想着,无论她怎么挣扎,也都不可能逃走的,结局已经决定好了,然后只要她死掉了,这个噩梦就会醒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伊莎贝拉静静地注视着那一名刺客,看着她抬起手,然后射出数把银色小刀,凝望着闪烁着寒光的刃尖迅速逼近她的脖子,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解脱的瞬间。

    叮叮叮——

    清脆的碰撞声却倏地在她面前响起,睁开眼睛,被弹飞的小刀倏地在她面前划过,无力地落在脚边,她意外地看着挡在身前的男人。

    “喂喂,麻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明天一大早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沈逸带着牢sao抱怨着,侧过头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伊莎贝拉,随即转向河岸对面的黑衣人:“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呐?”

    黑衣人看了一眼沈逸,旋即毫不犹豫转身冲进森林里,沈逸扭了扭脖子,背对着伊莎贝拉说道:“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会很快解决掉她的!”说罢,他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伊莎贝拉却仿佛没有听到沈逸的话语,目光呆呆地望着脚边的银色小刀。

    也许只要死了,就可以从这个噩梦中醒来,她呆呆地想着,然后慢慢捡起落在脚下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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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枝上的嫩条倏地摆动,摇晃着,从交错的间隙中,可以看到月亮投射下来的微弱光华,黑色的影子便一闪而过,踩着树干跳起,从手中射出如同爪钩一样的东西,纤细苗条的身姿从树木的一端飞跃到另一端。

    那是难以捕捉的敏捷身影,漆黑装束隐藏在树影下,即使有人站在旁边,也只会感到一阵风从身边掠过,她这样想着,对自己身手有着近乎绝对的自信,因为那是残酷的地狱里磨练出来的,她是在生死一线徘徊的死亡舞者。

    随即她停了下来,迈着像猫一样无声步伐,贴着树干躲藏起来,半个身子藏在影子中,屏住呼吸,然后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幽冷的目光望向了身后,黑暗中是追赶过来的男人。

    举起左手,指间是闪烁着银色寒芒的刃锋,随后落下,恍若电光,银芒向着身后男人的眉心射去,如同毒蛇吐露出蛇信,同一瞬间,她悄然加速,沿着阴影,身体像是融入黑暗中一般消失不见。

    叮~

    小刀旋转着弹飞出去,沈逸摇了摇头,手上拿着的是一把一模一样的小刀,似乎叹息着某种拙劣的手法,身体突兀地向后退了半步,错身的瞬间,是越过肩膀的匕首,旋即他握住偷袭者手腕,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

    咚~伴随着沉闷的落地声,黑色的暗杀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愉快地看着对方晶莹剔透的眼睛中显露出讶异。

    “嗨!又见面了,可爱的后辈!”

    她不可置信的眼睛中慢慢倒映出男人挪揄的笑意,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自己,手腕依然握在对方掌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自己引以为傲的潜藏的技法便被看穿,怎么可能呢?对方甚至连转身都没有,便判断出自己会出现在他的身后?不断冒出的疑惑填补偷袭失手的挫败感,她呆呆地看着那张尽在咫尺的笑脸。

    短暂地失神过后,她回过神来,眼睛倏地变得凌厉,即使失败了,也不可能就此收手,她想着,小刀突地从鞋底弹射而出,屈起膝盖,柔软的腰肢伴随着动作发力,银色的寒芒由下而上。

    咔咔——骨折的声音倏地在寂静的森林里响起。

    “呜……”她瞪大了眼睛,被卸掉关节的左腿无力地垂落,伴随着针刺一般的疼痛涌向大脑,她紧紧咬住嘴唇,发出轻微悲鸣。

    “老实一点没有?下一次再来的话就不只是单单让你脱臼这么简单了。”沈逸耸了耸肩膀,脸上摆出一幅不要怪我的表情,随即他猛地贴近躺在脚下的她,几乎是靠在一起的两张脸,她的眼睛倏地变得凌厉,似乎在警告着沈逸不要接近,然而两次的交手却也让她明白了,和眼前的男人相比,她绝对没有胜算,她只能象征性的露出没有任何威胁的表情,随后在她吃人目光中,沈逸揭开了她的面纱:“别那样看着我,我只不过像看看你的脸而已……哦,原来是大美人……”

    出现在沈逸眼前的,是一张丝毫不逊色于伊莎贝拉的绝美容颜,尤其是在她漆黑如墨的发丝下,更是为她增添上了一层神秘的美感,此时那一张俏脸,因为痛苦微微扭曲,如同喷火的目光直直盯着他。

    “哦,很好,很好,这种目光很令人赞赏,如果是放在以前的话,我是绝对不介意让你尝尝地狱的味道的。”

    她冷冷地看着那一张显得有些平凡的男人的脸,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脑海里却是已经将他容貌记下,下一次,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旋即在失神刹那,她的脖子猛地被掐住,脖间的挤压伴随着窒息感倏而涌至。

    “我不喜欢别人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所以呢,接下来每个字你最好牢牢地记在心里。”沈逸依然摆出那一副无所谓的笑脸,掐着她脖子的手却猛地将她平举了起来,她徒劳地挣扎着,如若实质杀意倏地笼罩住她,全身的汗毛在一瞬间立起,她眼睛瞪圆地看着眼前露出獠牙的男人,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下一瞬间被利刃贯穿:“回去告诉你的雇主,那个女人归我了,所以不要再打她的主意,知道吗?”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突然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前后给人的反差竟是如此之大,旋即她感到握住脖子的五指慢慢收紧,视线伴随着骤增的压力而变得模糊,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脖间的压力倏地消失,她跌倒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微微抬起视线,心有余悸地盯着他。

    “你可以滚了,不过不要再靠近这里,要不然下次就不只是吓唬你这么简单了。”

    她听着那个男人平淡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美丽的双眼却不敢从他身上移开,不能有丝毫大意,她提醒着自己,然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也不敢将脱臼的膝盖复位,就这样面对着他,慢慢地往身后退去,直到渐渐隐入丛林,才转身逃开。

    “都说了放过你了,还要这么小心……”

    沈逸小声嘟囔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

    许久之后,岸边——

    微弱的月光映在湖面,没有璀璨的星河,孤零零的月影悄悄立在水中,远远地,风撩动着树枝摆动,隐藏在漆黑的轮廓中的,是夜的全景。

    河边潺潺流动的水声,哗哗哗~,响彻在耳际,庄重如同祷歌的旋律,是在劝说还是催促,已经分不清,躺在河床底下鹅卵石,瘦弱的声影摇曳着如同随时都会凋零的紫罗兰。

    捡起脚下的小刀,伊莎贝拉仰起头,紫色的长发被风轻轻撩起,对着自己的脖间,微微颤抖的手,死亡或许是唯一解脱的方法,她想着,这不能算是自己的懦弱,在折磨的苦难中坚持到这里,即使天上的神灵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放弃而责难她的吧。

    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遇到这样的事,那样的事,她只是希望有个人站出来保护她而已,在帝都的时候,她期望着父皇能够替她挡下威胁,在艾特拉斯的时候,她依赖着托莉雅jiejie,然而在这里呢?她又能向谁寻求庇佑呢?

    恐怕没有吧,没有人会在意她是死是活,所以……就这样寻求解脱,也没有人会责怪她的吧……

    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滑落,她如同祈祷般地将刀尖抵住脖子,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

    轰——

    巨大的声响突然在远处炸开,宽厚的手心猛地握住了她不断向下的双手,伊莎贝拉睁开了眼睛,河面如同被分开,更远的地方是凹下的巨大深坑,溅起的满天水珠倏地淋在她的头上,淋在站在面前的沈逸身上。

    时间如同静止,伊莎贝拉红肿着双眼,看着一动不动的沈逸,静得有些出奇的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正要爆发出来,她心头瑞瑞不安,不过,她没有看到沈逸的侧脸,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难道是生气了?她想着,未待心中的喜悦弥漫开来,更加深沉与恐怖的东西倏而压在她双肩,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女人,你想死吗?”

    强烈而不加掩饰的杀气倏地以两人为中心发散开去,更远的地方,被惊起的飞鸟争相逃窜,她害怕地看着眼前突然间变得无比陌生的男人,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去,那是害怕的本能驱使着,然而她的双手被紧紧抓住,在看到他的眼睛的瞬间,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挥之不去的恐惧,因为她看到了地狱一样的光景。

    “……对不起对不起……”伊莎贝拉失控地哆嗦着,理智如同崩断的弦,她害怕缩起,下半身突然间湿了一片,隐隐发出sao臭的味道,然而她却浑然未觉,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寒冷的风倏而卷起,远处的树叶沙沙的摆动。

    随后村子里的灯火不断亮起,寂静的夜晚突然变得无比喧闹,更多的人被惊醒,他抬起头,薇薇安的身影正向着两人的方向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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