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中年书生
吃饱喝足的众人纷纷走出门外，留下刀疤脸和于飞在店内。 唯一剩下的一桌客人是那书生模样的中年和一个随从。 刀疤脸拎起手边的酒囊走过去，双手抱拳说道：“这位兄台请了。长夜漫漫，甚是无聊，不如尝一尝我自酿的老酒，聊些天南海北的见闻以消磨时光？” 那书生起身回礼道：“呵呵！阁下有此雅兴某自当奉陪。还敢动问阁下应该如何称呼？” 刀疤脸将酒囊放在书生的桌上，回道：“不老兄台动问，某姓许名光，表字瀚文。乃是幽州人氏，自幼与那些草原蛮子打交道，习惯了这种打扮。” 没等书生深问，许阳忙将自己编造的身份告诉对方。一来是解释自己的出身籍贯，二来解释了自己这种与唐人穿着格格不入的服饰的原因。 那书生也是个爽快人，命仆人从行囊中取出一只烤鸡放在桌子上，说道：“幸会幸会，某乃杜陵人，姓庄名韦字端己。此番乃是前去长安跸见天子，希望能够不负胸中所学。” “韦庄？”许阳心中顿时一动，想不到自己派人到处打听他的消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原来是韦兄，可是前几年写过《秦妇吟》的韦端己？”许阳惊讶的说道。 “那是庄某前些年激愤之下所做，因为其中多涉及当今天子之事，所以并不敢示人。许贤弟从何处而得知？”韦庄脸色有点白。 《秦妇吟》这首宏达的叙事诗语多讽刺天子，所以他很少示人。即使偶尔被人知道也要叮嘱他们不要向外传出去。这人看着不像一个读书人，是如何知道这首诗的呢？ 许阳看着韦庄的脸色不由得哈哈一笑，顺手往自己脸色一抹，揭掉面具，露出真容来。 “对不住，韦兄，许某行走江湖免要用点小手段掩人耳目。在下是新上人的魏州刺史许阳，刚才所报名字皆是假的。” 韦庄惊奇的看着许阳这大变脸的一幕，脸色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这是用的什么手段，为什么这面具如此逼真？可是江湖上传言的人皮面具？” “韦兄不必担心，这些面具都是我亲手用一种特殊的纸张做成。至于原料却是不便说出。但并不是什么人皮面具。”许阳苦笑着解释道。 他曾经听王三石说起过江湖上有人善于用人皮来制作面具以达到易容的效果。不过那脸皮需要从活人脸上割下来才可以制作面具。许阳自然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制作面具，不过显然韦庄也听说过这种说法。所以对这种面具有种发自心底的抗拒。 “至于《秦妇吟》，许某曾经听罗昭谏吟诵过全文。所以得知。不得不说这是一首能够传颂千古的雄文。” 韦庄坐下，平复一下心情，重新站起来，对着许阳躬身施礼道：“没想到是许刺史当面。韦某有眼不识英雄，还望见谅。” 许阳忙拉住他的双手说道：“韦兄千万不要客气。许某对韦兄是仰慕已久，一直差人在打探你的行踪。没想到能在此处偶遇韦兄，真天大的喜事。” 许阳伸手拿起酒囊，拔出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他将两人面前的酒碗满上。韦庄深吸一口气，赞道：“这酒真香”。 “为了今日在此处遇到韦兄，干！”许阳仰头干掉。 韦庄有样学样，端起酒碗也干了。不过他干的快，喷出来的也快。一口酒在他的咳嗽声中被直接吐到地面上。 “这酒好烈。饮入口中如同烈火。猝不及防让人难以下咽。不过确实淳厚芳香。待某细细品来。” 韦庄用手掌擦擦嘴巴，端起酒碗一小口一小口抿起来。 酒是烈酒，菜却没有什么好菜。不过却不影响二人喝酒的心情。 韦庄半生奔波只想能够一举成名天下知，只可惜他虽有才华，仍旧落的同罗隐一般的下场，年近六十岁勉强考上一个进士。最后入蜀投入到王建麾下，成为后蜀的开国元老。 不过现在的韦庄还是一个到处奔走的书生，虽然在镇海节度使周宝处谋了一个差事，却并不受重用。如今听说天子重回长安，现在准备去长安谋求发展。 许阳知道现在的长安已经危机四伏，田令孜弄权，四周已经是人心惶惶。王重荣随时都会和田令孜打起来。到时候马球皇帝又要被裹挟出京了。 于是他借着酒意与韦庄聊起如今这天下的大势。 “李克用占据太原已然稳固，况且他麾下十三太保各个能征善战，北方诸镇已然无人能及。卢龙三镇已是一团散沙，早晚被人吞并。南方镇海节度使周宝麾下将领强势，怕是难以善终。高骈昏聩一心只想寻求仙道，淮扬之地终将有一场大乱。汴州朱全忠一代枭雄，乱世之中或可有一番作为。至于其他诸镇，难以预料。天下大乱只在三五年之间。” 许阳学着曹cao的样子和韦庄煮酒论英雄。只可惜，他是曹cao，韦庄却非刘备。听到许阳点评各镇的英雄，韦庄心中只是觉得此人虽然有点狂妄，心中却另有丘壑。 许阳哈哈大笑着看似豪爽不拘，频频举杯劝酒，可是韦庄那微微皱起的眉头瞬间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韦兄可是觉得吾言过其实，或是觉得许某空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向来喜欢直接的许阳立刻将韦庄内心的活动化作最真实的语言。 韦庄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他打交道的人都喜欢将一句简单的话说的委婉曲折，何时曾遇到过这种直指人心的问题。 “许某目前只据四州之地，少有兵马，却有三千精锐铁骑。天下间无人能挡。”许阳放开心胸吹牛皮，反正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挡住他麾下装备了火药的铁骑兵。 韦庄蹙着眉，对于这个爱吹牛皮的年轻刺史他真不敢轻信。 许阳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于是话锋一转问道：“韦兄似乎对许某的话不以为然，认为在下胡吹大气？” 韦庄尴尬的笑道：“世人都云沙陀人李克用麾下的鸦儿军乃是当世第一强兵。曾经以三千人追得黄巢十万大军四散溃逃。许将军麾下的三千儿郎却是未曾听闻。” 许阳哈哈笑道：“如此，我与韦兄赌上一赌如何？旬日之内，许某带领麾下三百人谋得这义昌镇的实际掌控。如若事成，愿韦兄能留下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旬日之内掌控一镇，许将军莫不是开玩笑？”韦庄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失声问道。 许阳将手中的酒杯轻轻举起，饮尽杯中酒，说道：“如果事情不成，许某送上纹银千两作为盘缠，任韦兄随处去走访天下的名山大川。” 牛皮人人敢吹，但是能够吹的如此真诚的，在韦庄四十多年的生命中却不常见。尤其是一个如此年轻，却又没有豪门支持的人，更是难得一见。 许阳看出他内心的犹豫与顾虑，借着酒意说道：“当初没人敢接手调查王铎死因之时，是许某义不容辞的接过这桩千难万难的差事。结果证明乐氏父子只不过是纸老虎。魏博的牙兵在许某眼中亦不过如此。后来乐从训率领一万余人围攻魏州，某更是凭借着五百人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如今，许某经过一个多月的布局，马上就到了收官的大戏。你却不信。许某对于你们这些读书人确实失望。” 韦庄听后，整整衣衫，尴尬的笑着。 许阳知道在大唐朝以前的经验中，没有人能够在别人的主场随意折腾原主人。只是如今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没有名堂的许阳，让许多不能的事情变的可能。 许阳知道现在说多少都没有意义，唯一能够证明自己的就是尽量把事情办的稳妥些、手段温和些，让这些以圣人之道的标准要求主公的书生多一些好印象是很重要的事情。 一坛酒，两个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喝完了。正待许阳要继续要酒喝的时候，于飞从后面悄悄的上了说道：“师傅，纪宁大哥到了。” 韦庄笑道：“既然许将军有要事在身，韦某暂且告辞。” 许阳笑着摇摇手，说道：“韦兄如今不必回避。让他进来吧，这里没有外人。” 韦庄苦笑不已，许阳话中的意思虽然表现的很亲近，可是未尝不是对他进行另外一种形式的威胁。今天许阳喝酒之时，隐约中透漏出来许多机密之事。以韦庄的猜测，自己想要轻松脱身怕是太难了。 不过他对于许阳做出的安排并不反感，至少他给予自己表面上最重要的尊重。而且自始至终，这位以作战勇猛闻名的将军并没有露出丘八身上的痞气，相反却有一种读书人身上的气质。给人一种亲和感。 没过多久，店门吱扭一声打开。一道纤细的黑影从门外nongnong的夜色中挤进来。 来人走路悄无声息，却又显得极为轻快。三两步来到近前，盯着醉眼迷离的韦庄使劲看两眼。然后在许阳身后站定。轻声的说了几句什么。隐约间似乎听到证据已然掌握、他们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