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朝天子（一）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春日暖暖照在行人的身上，让人有点昏昏然，如喝过醇酒。薰薰然，飘飘然。

    一队衣甲鲜明的士兵迤逦走在路上。士兵们缓缓走着，不时听到有丝竹之声从身后传来。

    队伍的中间是一顶明黄色的车撵。车撵前面旌旗招展。每一面明黄色的大旗上面都绣着一条五爪金龙。

    巨大的车撵宛如一栋移动的房屋，里面不停的有娇笑的声音传来。拉车的是十匹白色的骏马。每一匹马都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金辔头，银缰绳。马身上不知道用什么涂抹过，一股幽幽的香气随着清风吹向车撵。

    车撵上面雕龙画凤，描金漆朱。四面是镂空的窗格。窗格外面用内黄色的丝绸做成帘子，轻轻的垂在窗前。

    车辕上做着一位面白无须年纪约有二十多岁的宦官。

    原来是当今天子从剑南天回镇避难而回。

    当初黄巢占据长安，天子在田令孜的帮助下撇下文武大臣从长安的金光门趁夜偷偷溜出。

    天明之后，得知消息的众位文武大臣纷纷顿足痛苦不已。当然更多的人是在心中臭骂田令孜。

    田令孜自幼照顾当今天子起居生活，两人关系极为亲密。私下场合，天子称呼田令孜为阿父。便是凭借着皇帝对他的信任，田令孜在朝廷中呼风唤雨。任意而为。许多大臣的任免他都一言而决。实际上他现在才算是大唐的掌控者。

    虽然是春天已到，外面的气温正在回升。只是温度仍然不高。在外面行走，仍然要穿上厚厚的冬衣。

    此刻车驾内却是温暖如同初夏。车驾中有着极好闻的一股香气。车驾四周的角落中燃烧着几盆火炭，那炭的表面是银灰色。炭火虽然旺盛，但是并没有多少烟。原来这炭是极为名贵的银霜炭。

    火盆上面罩着镂空的黄铜罩子。车驾的中央，从顶棚上垂下来一个镂空的黄铜球。

    一缕清冷的幽香从那黄铜球中飘出。里面点的是上好的龙涎香。

    车驾内的空间几位宽阔，里面摆着几条檀木做的几案。上首的龙椅上斜做着一位年轻人。

    他星目隆准，额角光洁。一头乌黑的头发束成发髻，用一枝碧绿的玉簪绾住。身穿明黄色龙袍，手中端着一个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碗。碗中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气。

    这年轻人正是当今天子，大唐王朝第十八位皇帝，被后世称为唐僖宗的李儇。

    他的左便是一个年约六十的宦官。那宦官长的体宽身壮，圆圆的脸庞，白净的如同刚出锅的馒头。他头戴一顶方帽，身穿一声绯色的长袍。一柄象牙柄的拂尘轻轻搭在左臂臂弯。充满慈爱的看着李儇。这人便是权倾朝野的大宦官田令孜。

    李儇的右边站着一名身穿大红色长袍、身形矮小的年轻人。那人穿的袍子却是古怪，袍子的袖子足足有一仗多长。上面刺绣了金色的牡丹花。他的脸上涂满了粉红色的颜料。这人便是李儇最为喜欢的一名伶人石野猪。

    李儇将玉碗中的酒液一口喝下，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说道：“这剑南出产的美酒确实好喝。甘醇浓郁，喝进口中绵柔醇厚。气味芬芳。不像其他的酒那么容易上头。阿父，现在已至何处？到长安还需几时？”

    田令孜躬身说道：“前面过了散关便是凤翔境内，过了凤翔很快就到长安。大概再有十天便能重新回到长安城中。”

    李儇放下手中的玉碗，叹口气道：“朕流落川中四年，不知道长安城中变成什么样子？但愿黄贼没有破坏太厉害。否则还要重新修筑宫室。”

    “陛下不必担心，如果长安的宫城被毁，咱们再建便是。况且王徽已经从去年便开始组织人修复宫室。等咱们回去应该能够住人。”田令孜劝慰道。

    另一侧的石野猪听后微微皱皱眉头，他对田令孜所说的话心中极为不赞同。天下都已经分崩离析，国库中已经没有余财哪里还能再重新修复那美轮美奂的皇城。

    李儇笑着说道：“一切都有劳阿父cao心。朕还是更喜欢听听曲子，打打马球。”

    田令孜笑眯眯的点点头。

    李儇转过头来对这石野猪说：“你新近又什么新鲜的曲目没有？以前的那些把戏朕已经看得有点厌了。”

    石野猪躬身回答道：“回陛下，最近发现出戏写的极为精彩。微臣正在修改试演。只是还没有排演熟练。”

    李儇眼睛一亮，问道：“能不能先让我看一下底稿？咱们一起排演如何？”

    石野猪从袖子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这书是用线装钉好的。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字迹工整清晰，每个字看起来都是有棱角。

    李儇接过来，刚看了几眼便被吸引住。

    开篇第一句便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紧接着便是：余读元微之莺莺传，尝悲叹之。有情人难成眷属，实乃人生憾事。今余奋微薄之力，改其原意。愿能留下一段美好的故事于人间。

    然后便是正戏开始，书生张君瑞偶遇崔莺莺。两人之间一见面就擦出爱情的火花。后来，两人逐渐突破藩篱。却被莺莺的母亲阻止。后来张君瑞高中状元，莺莺与其私定终身，最后私奔而去。

    整部戏共有五本二十折，约有七万余字。

    李儇一口气读完后，对着石野猪感叹道：“这是一部奇书，更是一部难得一见的好戏。等回到长安，朕与你一起排演。只是这部戏是谁写出？此人大才，朕为何从未听过？”

    “回陛下，这人乃是自世外归来的奇人。陛下必定已经听说过了。他便是郓州教练使许阳。年前曾经上书要彻查前宰相王铎遇袭一事。陛下已经准其便宜行事。”石野猪恭敬的回答道。

    原来许阳已经早就派人前往成都活动。他给田令孜带起大量的财宝，却给石野猪一本经过他改编的西厢记。将原来剧本中许多唐朝没有出现的事物删去。却未曾改动原来的情节发展。（他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作者：我也不知道。估计他开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