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终成（下）

    任何电影都会有正面角色和反面角色，就如同武侠小说里一样，如果西毒欧阳锋是个废柴，怎么可能衬托出黄药师和洪七公的厉害？

    现在这部改装之后的《宝贝计划》也是一样，走过的路过的不想错过的正面角色足有十几位，反面又有几位？除了周星星饰演的助手，就只有洪老爷一人了，其他的打手保镖全是喂经验的道具，各种显示正面人物身上功夫的厉害。

    终于从街上进入到洪家大院了——这还是洪津宝特意借的一处院落，别的不说，单那将近面积三千平方米就足够称得上气派，尤其是在香港这人多地少的地方更显得难得。

    打进院子里，再撂翻二三十个龙套，助手出场。周星星在前面的剧情也有出现，多是将从洪老爷那里收到的命令传达给下面的马仔，武功如何并无体现——实际上是洪家班的几个人紧急调教周星星。周星星自以为掌握的功夫，全是从电影电视里面照搬的一鳞半爪，怎么能直接拿来用？

    锻炼他的时候，洪津宝终于发现了他的一处优点，无论元魁和林政英怎么训他，怎么敲打他，他的态度依然十分诚恳，学习的天赋稍弱但士气骇人。

    说回电影，洪家助手出场，自然算是开胃甜点，洪津宝专门为他的背景——留过洋——设计了一套西洋剑，剑被打落之后还会拳击，总之就是一个西式的高手。

    在付出臭豆腐摊主和包租公轻伤的代价后，洪家助手最终被人字拖踢在院子里面的石狮上，脑浆迸裂而死。拍这个场景的时候章鸿特意插进来，嫌道具组准备的番茄酱不够，又去让人买了不少。他的理由很简单，要让这部电影里的情节更加逼真——反正现在的香港电影还没有分级，再多番茄酱也没事。于是，头贴在石狮上的周星星，从头到身下，被抹了将近一斤番茄酱。

    最终战开始，元桦是第一个被踢出去的，元湫是第二个，元得第三个，元魁是第四个……元标是最后一个，不到两分钟，清场完毕，除了人字拖和百达通两个主角之外，其他人都被洪津宝打飞，眼、口、耳、鼻和身体旁边全都洒满了番茄酱，看着镜头交换之间，一步步凑近自己还要近一步给他化妆的章鸿，元标低声暗骂，“就不能不这么玩吗？”

    洪津宝用的是洪拳，南拳中首屈一指的拳法。他的洪拳是长桥大马的风格——一味闪避或者猥琐进攻的敌人哪有什么好看的？硬桥硬马的敌人才是好敌人嘛！

    所以那几个人受得伤才那么严重，而人字拖和百达通感觉到的压力才会那么大。大荧幕上七八分钟的时间都是他们三个的交战，最后还是主角光环发作，洪老爷旧伤复发，包租公元魁偷袭，几个人一起出手，洪家老爷终于败亡。说起来简单，这些过程中间的动作如何实现，元家班的师兄弟们熬了好几个通宵才琢磨出来。章鸿算是一个见证者，看着这些人每一点滴的努力。

    洪家老爷死掉，反面势力自然是土崩瓦解，众多义士自然是功成身退；包租公收获到自己养老的钱；百达通终于认识到老婆对于他的意义，不再四处猎艳；人字拖改过自新，不再沉溺赌博，和裴火儿互生好感——全剧终。

    随着裴火儿靠在人字拖肩头，麦迦一声“cut”，整部电影最后一幕终于拍摄完毕，在一旁看着津津有味的弥雪走到程龙面前道了声“恭喜”——章鸿并没有猜错，在程龙的力邀之下，弥雪很容易地就从佳视来到了嘉宝，只不过现在的佳视并未关门，所以弥雪无法公开自己的动向。

    裴火儿有些黯然地退到一边。如果说电影杀青会有人不高兴的话，那就只有裴火儿一个人了。注意到她情绪变化的只有章鸿一个，因为其他师兄弟都以为拉她过来的他是喜欢人家的，所以很少去关注她的表情。

    “这姑娘竟然喜欢上程龙了？”这个发现既是预料之中——程龙又帅又能打——又是意料之外——这根“小辣椒”竟然懂得喜欢男人了？

    但这基本注定是无果的，因为就男女之情来说，程龙应该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而章鸿也绝对不会提供任何帮助，“你不适合他，他同样也不适合你啊，天真的姑娘！”

    抛开这些小细节不谈，这部电影的完成让所有人都十分高兴，而兴致勃勃的麦迦并没有忘记，这部电影只是拍摄部分完成，后期的剪辑制作也是重头戏。洪津宝也是如此，但在进入剪辑室之前，他把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领到章鸿面前，“阿鸿，这位是何先生，你们好好聊聊！”说完递了一个眼神就离开了。

    何先生？章鸿印象中可没有这么一个何先生，中年人，一张普通的国字脸，可能是因为那双眼镜的缘故，没有感觉到什么严肃，反而显得文质彬彬。

    “您是？”章鸿还想着洪津宝临走时给他的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嘴上应付似地问了一句。

    “鄙人何贯昌，听三毛说章先生对香港电影很有看法，我特来此请教一二。”

    何贯昌？章鸿对这张脸实在没有印象，但这个名字实在是不可能没有印象的，因为他就是嘉禾的二号人物，而且李晓龙、程龙、梅燕芳等人都可以说是他亲自收归旗下并让他们绽放出极为璀璨光芒的。

    请教？让何贯昌当面说出“请教”二字，章鸿感觉有些兴奋，有些得意，更多的是诚惶诚恐，这可是他所见到的的第一位影坛大鳄级人物，之前那个周梁淑怡与之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章鸿连忙站起来，“不敢不敢，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毛头小子，怎么当得起‘请教’？”

    “‘达者为师’嘛！章先生所说的那些关于动作片的话语实在是让人深受启发，其实我们嘉禾准备和三毛合作成立一家电影公司，实现更近一步的合作。”

    何贯昌的话十分诚恳，而这话语中“合作成立”的那家电影公司，章鸿才真正有印象，那必定是“宝禾”，香港电影史上也算数得着的杰出公司。也不用太费力就能想明白为什么“嘉宝”存在的时间很那么短了：有了金钱、人力、发行等方面都大省力气的嘉禾，嘉宝的力量就显得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