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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新曲

    084新曲

    高文举心目中的柳三变,那绝对是偶像极的。

    历史上的柳永柳三变多才多艺却命运不济,在科场上奋斗了好多年都没个着落。四处碰壁之后,终流连于风月场中,自然少不了填几首词曲来消遣解闷。可他的才情实在太高,填的词很快就流行了起来,甚至到了“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的地步。

    好不容易熬到年纪大了,总算过了初试,可当他的名字出现在皇帝眼前时,却被皇帝以他词中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为由,将他的名字抹去,批曰:“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柳永再无科场出头之望,从此断绝了仕途之路。

    功名无望,柳三变终于彻底沉沦了,他干脆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从此无所顾忌地纵游妓馆酒楼之间,致力于民间新声和词的艺术创作。官场上的不幸,反倒成全了才子词人柳永,使他的艺术天赋在词的创作领域得到充分的发挥。

    柳永发展了词体,传世的二百多首词,所用词调竟有一百五十个之多,并大部分为前所未见的、以旧腔改造或自制的新调,又十之七八为长调慢词,对词的解放与进步作出了巨大贡献。柳永还丰富了词的表现手法,他的词讲究章法结构,词风真率明朗,语言自然流畅,有鲜明的个性特色。他上承敦煌曲,用民间口语写作大量“俚词”,下开金元曲。柳词又多用新腔、美腔,旖旎近情,富于音乐美。他的词不仅在当时流播极广,对后世影响也十分深远。

    而最为历代文人才子们所津津乐道的,是柳永那羡煞他人的艳福。由于他功不成名不就,又别无他长,只得终日流连于烟花风月之地,很长一段时间里,柳永都是靠那些名妓养活才不至于流落街头。甚至柳永死后,也是由当地的几位名妓凑钱才将他安葬。

    这些事迹经过明代大才子冯梦龙的生花妙笔一加工,更是变得家喻户晓,让人不由的感慨万千,一边感叹他怀才不遇的不幸,一边又羡慕他的无边艳福。总之,柳三变的一生真可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宋代以文治国,因此,宋朝的官员们在历史上应该算是文化程度较高的水平了。可就是在这个文人才子云集的时代,一生贫困潦倒的柳永在千年岁月里越传越神,而那些当年曾红极一时的风流人物,早已不知被湮没在何处去了。

    经历过信息时代的人,不知道苏东坡的大有其人,可是不知道柳永的简直没有几个,原因无他,因为柳大才子的故事被无数次的搬上电影电视和网络之上,尤其他于几位名妓的情感纠缠,更是创造了大量的故事素材。在二十一世纪的几十年间,不知道养活了多少“才子佳人”。

    高文举对柳三变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直到他在徐锴府上碰到柳三变的那一刻时,这种概念才渐渐的和眼前的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帅哥重合起来。

    柳三变在徐锴的熏陶之下,有心结交高文举,而高文举又何尝不想和这个前世的偶像结交?故此,两个除了年纪之外,其他方面全然没有交集的少年,竟然阴差阳错的成了表面上的好友。并且两人都试图用自己所擅长的技巧来与对方取得共鸣,从而增进感情。

    徐锴府上那一局围棋便是一例。听说柳三变喜欢下棋,高文举喜出望外,全然忽略了这个时代的人们讲的棋多半是围棋,于是,欢喜入局,惨淡收场。若非柳三变有意结交,恐怕当场就掀了棋盘了,这种水平,也好意思拿出来献丑?收场的时候,高文举才告诉柳三变,自己擅长的下的棋,是象棋。可惜柳三变对这种毫无内涵的玩意半点好感也欠奉,因此,两人都喜欢下棋,却没有互相切磋的机会。

    这回又听说高文举擅长音律,又听他说去取琴了,柳三变着实兴奋了一把,自己在这音律一道上也称得上是下了一番苦功,几首古典弹的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若是在这方面大家能相互印证一二,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可当高文举兴冲冲的拿琴进门时,柳三变才发觉,原来高文举说的琴,和他说的琴,根本就是两回事。他苦练了多年的,是七弦琴,可是高文举拎在手里的,却是胡琴。看到高文举拎着胡琴走进门的那一霎那,柳三变不由的心中生起一股造化弄人的凄凉之感。

    高文举却也没想那么多,他这时候,完全是想用这个新制作出来的二胡逗逗小慧而已,至于柳三变,他在旁边看看倒也省了自己麻烦。

    这把二胡是高文举让马六叔依着自己的理解重新制作的,音鼓是由小石头用乌木整体雕刻而成的六方体,蒙皮则用的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蟒皮,至于琴弦,更是由高文举提供了配方,由孟四海费了半个月的功夫精心制作的银弦和钢弦。

    这把二胡从制作完成的那一天,马六叔试过弦之后感叹,从此胡琴再没了音域窄的毛病了,这种低俗的玩意终于有看到光明的机会了。而高文举在年前曾带着小慧去马六叔家拜访,用他的那把旧胡琴拉过的曲子,这一下便被小慧记在了心里,可惜高文举之后一直较忙,再也没给她听过这个最能让她想起家乡一点回忆的曲子了。

    今天小慧哭闹之际,高文举便对她说,等大家散了,哥哥给你拉听,这才让小慧止住了啼哭,但小孩子要求虽然简单,却极其的执着,在她心里,这听曲子便成了当前唯一的大事了。

    高文举坐在软椅上,将二胡端正的摆上腿,细心的将松香检查了一番,取下扣在手把上的马尾弓,轻轻试了一下音,又调整了一下旋把。整个过程专注而投入,小慧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满脸期待的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刚还满屋子乱转的柳三变,此刻有些沮丧的坐在对面,听着高文举试弦时拉出来那种能让人崩溃的几丝杂音,柳三变甚至想夺门而出。想了想徐锴的嘱咐,再想想自己心中那远大的理想,终于耐下性子,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正在他打算想点别的事情岔开了心情不理会高文举的时候,高文举已经调试完毕,将调音绳子轻轻系了一下,笑着对小慧道:“好了,开始了啊。”柳三变心中长叹一声,无奈的向那个有如街边卖艺时落魄模样的高大少爷看去。

    随着近乎飘渺的音律响起,柳三变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想过,那个被大家认为狗rou上不了席面的胡琴,居然能发出如此动人的声音来。而更让他吃惊的接着发生了,随着高文举晃着脑袋的动作,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小慧突然开口随着那让人倍感新奇的音律唱了起来,自认见多识广,在音律方面下过十年苦功的柳三变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毫无见识的乡下小子。

    不止是高文举所奏出来的曲子让他耳目一新,连小慧所唱的歌词也让他一头雾水。他听得出来,这似乎是某地的方言,但以自己的阅历,竟然丝毫都听不出来她唱的内容是什么。柳三变的心情,随着一首并不太长的曲子,从原来的无奈,转而变为了震惊,最后变得好奇了起来。

    没几分钟,高文举微笑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小慧也停止了歌唱,一脸满足的走到高文举面前,十分向往的从他手里将二胡拿到手中,爱不释手的上下打量。

    柳三变回过神来,情不自禁的拍手赞道:“文举兄果然大才,将胡琴演奏到此等程度,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小弟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啊。”

    高文举笑道:“柳兄见笑了,小弟是个粗人,玩不了那些高雅的东西,只好在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上费点心思了。”

    柳三变正色道:“文举兄过谦了,这奚琴传世已久,本是我中华之物,为何如今被唤做胡琴?还不是没人肯在此物上花心思?如今听文举兄这一段曲子,虽是初闻,却似曾相识,竟使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倒似这胡琴原本便应如此一般。敢问此曲何名?文举兄又是自何处所习?”

    高文举道:“此曲名叫,本是小弟一时兴起,为小慧所做。入不得方家之耳,只因柳兄不是外人,故此小弟才敢壮着胆子献丑于前了。”

    柳三变更是惊讶:“原来文举兄竟是个中高手,随意之作,竟也如此圆润。呵呵,这可得好好请教请教才是。”柳三变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切入的角度了,心中的得意之怀溢于言表。

    而高文举此刻也是一阵激动,想不到竟然能和名垂千古的大音乐家切磋,这可真是太让人喜出望外了。两人心中竟同时有了一种幸运感。小慧虽然不明白两人心里在激动什么,但两人那种欣喜的气氛也将她感染的有些兴奋。

    高琮在世之时,也喜欢偶尔弹奏几曲,故而家中的七弦琴倒也有两张。他死后,高文举对这玩意一点都不感冒,压根就没理过。得知柳三变精于此道,高文举忙吩咐丫环找一张琴送过来,打算欣赏一下柳三变的技术。

    丫环将琴送过来,柳三变正在调试琴弦时,香秀来报,高文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