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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之罪(上)

    地震那天没课,他跟几个同学自驾到都江堰玩。后来车开在路上就发生了地震。匆匆停车后,他跟同学一起逃难,心里紧张、惶恐。所幸他们处于临近某县的公路上,车辆很少,位置空旷,并没有受伤。不过他亲眼目睹了前方不远处无数楼房顷刻间摇晃倒塌,无数人被埋在废墟下,无数的尖叫、哀嚎和绝望的泪水。

    当时通讯中断,附近也没有网络,他没法给亲朋好友报平安,也收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他能做的,就是把车里的水和食物分给遇到的需要的人。后来他们又加入到了营救废墟下受难者的队伍。

    那一天,他第一次感到了人生无常的悲凉。当他跟同学一起历经七小时终于帮一位老奶奶挖出废墟下的儿子的尸体时,几个年轻的男子汉都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天早上手机终于有了微弱的信号,可是已经刚想打电话就没电自动关机了。借同学的手机打给父母,打了半个多小时才通。

    他们回到学校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此时全校停课,大家都露宿室外。手机充好电后,他终于接到了来自全国各地高中校友的电话,可是却没有孟遥的。

    他等。等到忍不住主动打给她,却是关机。然后打给她的宿舍,却不在。

    而章颖之的出现是他最大的意外和惊喜。

    她不顾自身安危搭最快恢复的航班到成都,在到市区的路上发生交通事故身上多处擦伤的情形下,还坚持先去学校找到他。

    许岩风回想起看到章颖之手臂上、腿上流着血,双眼却充满兴奋与满足地看着他、喜极而泣的时候,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和被爱的温暖。

    章颖之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挽着许岩风的胳膊,说:“的确挺巧。你在这里做兼职?”

    她淡淡地笑着,礼貌而疏离。

    孟遥点点头,尽力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客户。她露出最近学习到的标准的微笑:“请。”

    一群人鱼贯而入,包厢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许岩风很绅士地为章颖之拉开座椅,两人举手投足间默契十足。

    其余人也相继就坐,都是老同学,插科打诨并不拘束。通过他们彼此间的对话,孟遥得知这里在座的男生们都是高中时跟许岩风一起是校足球队的,今天他们难得再聚踢了场球,晚上当然要吃个饭,喝几杯。

    章颖之曾是校拉拉队队长,跟他们也很熟。

    一切按照接待的程序走下来,一个是服务人员,一个是客户,一问一答再正常不过。人数,点菜,选酒水,她问得礼貌而周到,他答得严肃而简洁。除了那句真巧,他没有再跟她多说一句老同学可能说的话。他看她的眼神、样子,跟看一个陌生的服务员没有差别。

    有几个男生似乎认出她了,彼此交头接耳。毕竟当年许岩风跟她的绯闻闹过一阵。不过见当事人没反应,加上正牌女朋友在,便也不再出声。

    章颖之很有淑女风范地坐着始终不语。

    程序走完,工作告一段落,孟遥走出包厢的刹那,终于松了口气。

    她感到心里闷闷的,最近以来的好心情一去不复返。好在她是领班,不需要再亲自去给他们端菜送酒,不需要再面对他。

    上菜的时候孟遥在隔间里协调,一个服务生端了道清蒸鱼退回来,为难地说客人要求重做。孟遥仔细看了菜,没有任何问题,无奈之下只好亲自端上去。

    许岩风瞟她一眼,说:“我说了那个要重做,这么快就好了?”

    孟遥公事公办:“请问您认为这道清蒸鱼哪里有问题?”

    “吃鱼不外乎一个‘鲜’字,而清蒸则是最能体验鱼鲜的烹饪方法。从选鱼到配料,从摆盘到入锅,从火候到虚蒸,每一个步骤都有讲究。如果只是胡乱放在锅里一蒸完事,就是糟蹋了食材。你看看你们这道清蒸鱼,是那么做的吗?做出来够‘鲜’吗?”许岩风摆出一副较真的模样,挑眉道,“简直惨不忍睹。”

    孟遥垂下眼睑,她来这酒楼上班了两周,点这道清蒸鱼的客人每天都有,不乏达官显贵,从来没人挑毛病。客观地说,这道菜也做得色香俱全,他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简直是病态的完美主义。

    “我们酒楼做鱼是当天取活的宰杀,在取材到配料上都有所保证,而如您所说的,每一个烹饪步骤我们都有严格的工序。请您客观地说,这道鱼看起来具体哪里惨不忍睹?”孟遥不疾不徐。

    “你可以仔细观察鱼rou,蒸成这样,绝对是火候把握得不好,哪怕多蒸一分钟,也毫无‘鲜’可言。”许岩风俨然内行地说。

    孟遥再仔细看看,感觉还是挺正常的啊。她不懂怎么蒸鱼,无论如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蒸鱼的火候把握得不好。

    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孟遥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许岩风直勾勾地盯着她,丝毫没有让步的迹象。

    其他人也停住了彼此的交谈,纷纷望着他们俩。章颖之扯了扯他的衣服,轻声说:“算了吧,阿风。”

    许岩风不为所动。

    “好,给您重做一道。”孟遥咬咬牙转身离开。经理说过,对于VIP客户,要尽量让其高兴,其他的都是其次。

    刚忙没一会儿,又一个服务生走过来神色焦急地对她说:“你快过去一下吧,7号包厢的客人闹起来了!”

    这天另外一位领班请了假,所以她就分外忙了起来。

    “怎么回事?”

    “客人硬是要拉着我们的人陪酒,然后就拉扯起来。薛小雨不小心把酒洒在了一个客人的衣服上,现在正骂着呢。”

    孟遥眉头一皱,赶紧走过去。只见一桌子只坐着两名男人,一个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的西装衬衫上湿了一片,旁边的年轻男子则面色嫌弃地对旁边的薛小雨喋喋不休,口出恶语。薛小雨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地冷眼看着。

    孟遥拉着薛小雨的胳膊,示意她先走。薛小雨说:“是他们欺人太甚,孟遥你……”

    “别说了,你先走,这里我来。”

    薛小雨配合着离开。

    “你们酒楼怎么这么没规矩啊,看看我的衣服!”中年男子发难道。

    孟遥一看他这嘴脸就打心里恶心,可顾客是上帝么,她说:“对不起,我是领班,今天让您感到不愉快是我们的失误。如果您愿意,可以把衣服脱下来我们给您清洗干净。”

    “呵,你们这的服务员脾气越来越差了,我东哥也是老客户了,合着以后每次来都要被泼一身酒?”自称东哥的中年男子挑眉道。

    “当然不会,这只是一个误会。”孟遥说。

    “误会?一句是误会就完了?”说着,那人已经伸手不动声色地摸了孟遥的手背一下。

    孟遥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回来,“我们可以帮您把衣服清洗干净。”

    “哼,好心情都没了,洗个衣服有屁用。不行,叫你们经理来!”

    当然不能叫经理。虽然起因是客人提出无理要求,但结果薛小雨的确泼了人家一身酒,要被经理知道小则扣工资,大则开除。

    “对不起,请不要叫经理。”孟遥暗叫苦,“您到底想怎么样?”

    那男子指着剩下的大半瓶的白酒,“你陪我们把它喝了,这事就过去了。”

    孟遥只会喝啤酒。曾经好奇喝过一口老爸的二锅头,结果却被呛得要死,然后还醉得晕乎乎的。她看着那大半瓶酒就感到一阵晕眩,而那人的嘴脸更让她感到不适。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

    孟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然后再给自己倒,“说话算话?”

    “当然,不过,”中年男子换了一个容量更大的杯子,“用这个。”

    一杯刚入喉,热辣感就把她呛个半死。男子趁机扶住她,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际。孟遥刚想挣开,许岩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说谁在隔壁这么热闹,原来是东哥。”

    孟遥扭过头的时候,许岩风已经走过来,一把将她从虎xue里拉出来,亲昵地搂着她的肩膀。

    她的脸颊通红,眼睛澄澈,他目不斜视地说:“你酒量不好,逞什么强?”

    “是小许总啊,我上次还去拜望许总,想着怎么没见您,可不今天太巧了。”中年男子很快正襟危坐,换上了一副讨好的嘴脸。

    “是啊,今天我难得有机会跟几个老同学聚聚,就到这来了。这是我爸一个好朋友的酒楼嘛。没想还能遇到东哥,哎,发生什么事了吗?”许岩风故作疑问。

    “没没,没事,闹着玩呐。”叫东哥的男子陪笑道。他心里应该在后悔,闹事没找对地点啊。

    “真没事?”

    “真没。”

    “哦。”许岩风点点头说,“那好好招呼东哥,别出乱子了。”这一句虽然是向服务员说的,但目光却扫过了那叫东哥的男子。

    然后扶着孟遥出去。

    一大杯白酒喝得孟遥晕乎乎的,她尽量自己站稳,说:“谢谢你,许岩风。”

    “不谢。你……男朋友说要带你找个地方去玩,怎么,来这里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