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吴玲之死
如果人在事情发生之后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希望我当时能更深地读懂吴玲眼里的恳求。 留下，留下…… 斯里兰卡豹的速度出乎李青蕤的意料，裸露上身，手持砍刀的他一照面就被母豹狠狠地撞飞出去，摔在草地上，两柄长刀险些划破自己的肚皮。瞎眼母豹站在李青蕤数米外，它见我想要靠近，远远地对我咆哮着，我能清楚的看见母豹血红的眼睛流出猩红的血液，顺着锋利的牙齿滴到地上。 李青蕤用膝盖与手肘撑起身体，吐出一口沙子，竟学rou食动物般冲猎豹嘶吼起来。或许是人的身体里都有野蛮的基因，李青蕤在地上打滚躲避猎豹冲过来挥舞的利爪，脚腕压地猛然用力，再次向转过身来的猎豹厮打在一起。 我想要手执狗腿砍刀前去帮忙，可对面一人一豹的厮打已经没有任何的技术可言，完全是以命换命，如果我此刻加入其中，很可能会被陷入疯狂的李青蕤误伤。而且我无法理解的是，李青蕤在笑，笑得畅快淋漓。 不过眨眼，李青蕤身上出现了道道血痕，翻卷的皮rou，泛白的筋骨暴露在空气中，浑然一看像个血泊中挣扎的野兽，母猎豹更是凄惨，它的下颚被李青蕤的砍刀整个削飞，身上的斑点满是血泥，随着每一次急促的呼吸，一大股粘稠的流体就从呼吸管道涌出。 “来啊孽畜！来啊！” 李青蕤把刀尖插入土下，白皙的牙齿张开，银白的头发随风飞舞，他放声地叫骂，和我平时所见的李队长完全不像一个人。 隐约间，我能感受到李青蕤在享受当下，不管是他切开猎豹的皮骨还是猎豹咬烂他的肌rou，李青蕤的细胞都充满了愉悦。 打斗持续了五分钟，每一次撞击都在咆哮声中淋漓尽致，尽管我不想打扰老兵沉醉的疯癫，可也不想队友死在我眼前，我决定该出手了。 母猎豹非常疲惫，它已经两天没进食，经过一番打斗，它后肢在剧烈颤抖，身体开始摇晃。 我知道母豹已是强弩之末，它还能四肢直立的原因只有豹崽的死对它的深刻影响。我看母豹又想扑上前去，我没法再对博大的母性施舍仁慈，因此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手枪，瞄准了猎豹的头。 难道斯里兰卡的动物真的和别处不一样吗？ 我的手指缓缓扣下扳机，白色的硝烟从枪口喷出，一颗九毫米的巴拉贝姆弹喷出火舌划破空气，对远处奄奄一息的母豹飘去。一种时间缓慢流动的感觉再次出现，我能瞧见子弹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白色的浅痕，远处的母豹不知何时转过头，它的独眼在看我来，很人性，是的，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去描述，那只能是人性，仿佛是迷途的旅人寻找到理想的彼岸。 怎么回事？为什么风不吹了，草不动了，云也静止了下来？ “年轻人，请将我从怀里取出来。” 老者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他很慈祥，深远。 天空的颜色变得灰沉，血液的变成了灰色，不，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平静的浅灰，我抬头站在原地张望。 我忽然感到胸口guntang，因此连忙把手探入怀里捣鼓，炙热的感觉越发剧烈，我跪在地上嘶吼着，心脏被某样东西烙印灼烧，我发疯般将放在怀里的手枪子弹掏出一大把撒在草地上，也把******扯了出来，最后发现，整个世界唯一不同的颜色，从我颤抖手掌紧握的黄金秘器中发出金光。 “你想重头再来吗？” 老者的声音再次出现，充满了某种诱惑力，我忍痛四处观看，眼前只有静止的世界，哪里有其他人？ “你是谁？”我仿佛在喃喃自语。 “我是谁不重要，我将和你做签订一份前所未有的交易，真正的绝唱，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救活你的母亲，保护你的二叔，把你的父亲从病痛的深渊拉扯出来，是的，你可以做到，只有你可以。”我想脑海中莫名其妙浮现出一个拄拐老人的身影，他身披袈裟，双手合十，站在我无法触及的地方。 “为什么是我？你想要什么？”我对着空荡的天空大喊，辽阔大地充斥我的声音。 “年轻人，你知道吗，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有正反两面，是善也是恶，我能给你的仅仅是一个选择。你要做的不多，拿着秘器寻找哈奴曼仙草，将仙草带往珠穆朗玛峰，世界会为你打开一道崭新的大门。”老人弯下腰，拿起拐杖点在我的额头上，又说道：“如果你需要自己的人生牢靠的把握在手上，真正的按照自己意愿行事，到了大象山，等到月圆之夜，把秘器放进神的耳朵里，你就会有新的选择。”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又是谁？”我内心充满了疑惑，眯起眼睛在内心呐喊。 老人的身影越来越淡薄，有他的地方就有光，仿佛是母乳，他在消失前开口说：“你会做出选择的，重新走一遍，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遇见我，感激我。” 奇异的事情仿佛发生在一瞬间，当我恍惚睁开眼时，枪声传入我的耳朵，我看见远处母豹的头被子弹打碎，血rou横飞，噗通一声斯里兰卡顶端掠食者的尸体倒在地上。世界的颜色再次变回色彩斑斓，时间流动也恢复正常，我茫然的看着李青蕤在山洞递给我的柯尔特蟒蛇型左轮手枪，一切都不太真实。 “任参，过来帮我一把。”随着母豹的倒地，李青蕤也脱力躺在地上，他举起手臂冲我嘶哑道。 “来了。” 我甩了甩头，有气无力的回话，往前踏处一步正向过去扶起李青蕤，可这时却发现脚底下踩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是什么？我抬起脚往下看，发现一直被我安全放在胸口的黄金秘器不知道何事掉在地上，而暗金色的秘器旁边还安静地躺着一颗子弹。我皱起眉头拿起神秘的老货，发现它竟然像刚泡在热水中一样，传出阵阵暖意。 随着眼前母猎豹的死去，最终，我们和斯里兰卡草原外围猎豹的故事告一段落，李青蕤虽然受伤严重，不过没有到断筋碎骨的底部，以他的体魄和耐痛能力足以支撑接下来的路途。 我将李青蕤手掌的绷带解开，把他的手臂扛在肩上，搀扶着他跟随小队往前行进的脚步。 天空下的两个男人显得分外孤单。 “任参，你怎么了？”李青蕤侧头看向我的脸，询问道。 我用手抹了一把脸，发现并没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上，疑惑的说“李队长，怎么了吗？” 李青蕤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神阅览着秋天仍旧青翠的草原，平淡地说：“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说实话，我的心情也不顺畅，虽然杀死了想要我性命的母豹，可现在感觉好像杀死了一位伟大的母亲。” 我笑了笑，把扣在腰带上的砍刀系紧，呼出一口气说：“能活下来就好，不是吗？” “是啊，你看，我们快到了。” 不知不觉中，我和李青蕤走出了草原地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湖泊，倒映着阳光，如同千万闪耀波光粼粼碎片的镜子般。水草和芦苇随风飘荡，鱼鹰从天而降，插入水中叼起肥美的鱼儿，许多白色的鸟鹤从湖泊边缘振翅飞起，盖满了天空，叫声杂乱却又清脆，我极目瞭望，发现小队成员都聚集在一棵巨大的阔叶树木下。 我站在原地思考，这片土地无疑是独一无二的，放眼望去，净是河塘水粮，大地受到了神明的滋润。我无法想象班达拉奈克所说，斯里兰卡大部分湖泊河塘都是古代王朝时期人工挖凿，尽管斯里兰卡只有印度的50分之一大，可这般浩瀚的工程，就是蚂蚁与星辰大海的对比。猎豹带来的威胁一下子就被我抛诸脑后。 “任参！趴下！” 李青蕤忽然在我耳边低呼，他用光身上的力气把我按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头猎豹在湖泊和草原的边境对阔叶树方向大声嘶吼，离我们只有十几米远，我透过肥沃的河草瞧去，发现猎豹满嘴都是鲜血，狰狞可怖。 所幸没过多久，猎豹和土著说的那样，它始终无法向湖泊踏出一步，随后猎豹摇动尾巴，不甘的消失在茫茫草原中。 “出事了。”李青蕤从草堆中翻身，他挣扎的靠近我的肩膀说道。 不用李青蕤提醒我也知道出了问题，因为我们老远就听见了蓝健康凄厉的叫喊。 我再次搀扶起李青蕤往阔叶树木方向走，来到大伙附近时，我发现蓝健康在库纳勒以及胡堂风的阻挠下拿起砍刀想要往草原方向冲去。 蓝健康的眼睛布满泪痕，竭嘶底里的叫喊，但很快被两个大汉按在地上。 除了这三人以外，小队的其他队员围成圈，站在阔叶树下默不作声。 班达拉奈克最先发现了我们，他冲我们大力挥手，我看他的脸色不太好。 果然是出事了。 吴玲躺在大伙的中心，她的脖子被猎豹咬掉一大块rou，鲜血仍随着微弱的心跳涌出，她墨黑的头发散开一地，秀气的眉毛颤抖着，一颗圆润的泪珠在我到来后从眼角滑落，点碎于草坪上，湿润了大地。 吴玲死了，一头健壮的猎豹摆脱了象群的威胁，冲出包围圈在我们放松警惕时撞入小队中，包括佣兵在内所有人都没发现狡猾的猎豹踪迹，它就像空气忽然出现在鼻前任由我们索取般，从撤离路线边的矮灌木扑向大伙，而当时猎豹的目标是叶有为背后的蓝健康。 队伍行进的路上，吴玲时不时往后看，她担心我和李青蕤的安危，因此最先发现了猎豹的突袭，而这位勇敢的女人一把推开了蓝健康，张开双臂将将所有人保护在身后…… 蓝健康的嘶吼撼动天地，悲凉深远，我站在吴玲的尸体旁，回想起我坚持离开时她充满哀求的眼神。 “如果我能重新选择，我一定会留下来保护你。”我的心也要在呐喊低吼，悔恨当初，吴玲的死是我的过错。 沉默的湖泊，沉默的睡莲，沉默的女人。 “我将和你做签订一份前所未有的交易……” “等到月圆之夜，把秘器放进神的耳朵里，你就会有新的选择……” 慈祥老者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