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泰米尔人【一】
班达拉奈克正如船公简略描述那般，是个骡子脸的光头青年，刻意剃过的头顶抹了油，在艳阳下闪闪发光，他患有轻微的多毛症，脸上和露出的手臂相比较常人而言有更多的体毛，一个手六指，弯腰驼背，眼睛一大一小，脖颈有rou瘤，牙齿如同风化的岩石又黄又碎，走路需要用根椰子木拐棍，用我们的话来说是个畸形人。 看见班达拉奈克这个模样，我们本来谢绝船公的好意，并不是说我们歧视残疾人，而是前来斯里兰卡的目的是寻宝的我们来说班达拉奈克实在是个拖油瓶，不能跑不能跳，不过当我和这位样貌与年龄不相符的青年相谈后发现，他对斯里兰卡的文化以及该地的历史进程很熟悉，甚至知道某些地方曾发生过的离奇怪事，所以我们还是打算聘请班达拉奈克作为我们的临时导游。 在葡萄牙式餐厅里，僧伽罗人班达拉奈克坐在我们对面，他的手上穿戴精致的猫眼石手串，上面刻有八字真言，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只听他礼貌地说道：“尊贵的客人，卡瓦维阿伯【Karave】已经把你们的要求跟我说了，不知道你们想了解些什么事情？” 班达拉奈克说话很有分寸，动作之间妥当又有礼节，我和善的冲他点了点头，把藏在胸口的黄纸地图摊开放在桌面上，指着大象山跟班达拉奈克说：“你知道这么地方怎么去吗？” 似乎在无意间，班达拉奈克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微怪异，不过很快他就笑着喝了杯热可可说道：“大象圣山，离这里有些距离，需要进入岛屿内部的丛林地带，那段路可不好走，有猎豹栖息在外围的草原，森林里也有吃人蟒蛇和食rou狒狒，前不久才有一队来拍纪录片的团员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不知道客人为什么想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已经有人前去探查了？看来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到斯里兰卡的队伍。 “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我们只是对神秘国度充满了好奇，想去看看昔日王朝遗迹。”我回忆道斯里兰卡古国旧日的辉煌便随意编了个借口对班达拉奈克说道：“你有办法带我们进去吗？酬金肯定比你当导游要多得多。” 班达拉奈克略微迟疑后点了点头，他看着我们大包小包的行李，又看了看自己的银制怀表说道：“客人，今晚你们打算住哪里？我们并不能马上启程，因为没有固定的路线能到大象山，所以我们需要租几辆越野车到边缘的荒草平原落脚，再徒步进入丛林之中，穿过沼泽和荆棘带才能到达大象山，对了，你们还需要签署一份协议，保证不得破坏丛林里的任何古老遗迹，它是我们斯里兰卡的精神。” 当然，我们并没有对任何古代遗留建筑有丝毫不善的想法，只是想攀上大象山找寻我们想知道的线索，因此大伙毫不犹豫签署了班达拉奈克递过来的一份全英文协议书，我发现上面有一些看不懂的红色图案，看起来像某种古老的图腾印章。 正式聘用班达拉奈克后，我们本想用从毒贩手中意外获得的钱财住进斯里兰卡的五星级酒店，享受这片魔幻现实主义岛屿带来的极致体验，可李青蕤提醒我和库纳勒，我们都被地下兵工厂重金悬赏项上人头，大大咧咧出现在高档会所很可能会被杀手狙死，所以在大伙商量之后遗憾的决定住进班达拉奈克在南边的渔村，一个有沙滩和棕榈叶的海产村落。 一路上班达拉奈克给我们讲述了许多关于斯里兰卡浪漫的故事，虽然对我们来说没有有用的信息，大伙却也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后就到了海边渔村。 与库纳勒的丛林村庄不同，渔村的氛围显得略微沉重，我们租车进入鹅卵石铺盖的小道一路观光海景，我发现在朴素的村庄边缘有几处倒塌的木泥混合搭建的房屋残骸，上面有火烧的痕迹，甚至一些还在住人的楼房也有碳化的迹象，好像整个村子曾经被大火烧过一样。 村民的表现也很诡异，他们的床和日用品基本放在家外面，譬如铁锅碗筷等则用皮带捆在一起，许多天真的孩子眼里有惊魂未定的忧虑，坐在坐床看着我们，旁边是他们的父母，正用铁锹在门外挖坑，把电子家具和值钱的东西用黑色塑料布包裹，埋到地底下。 我们来到村子没有听到任何的人语，只有海浪和挖掘的沙土声。 所幸村民并不排斥外来者，却也不太热情，只有寥寥几个向我们打招呼，班达拉奈克歉意的在凉挂台上拿了两串海鱼干，带领我们来带自己家，而他的父亲是渔村的村长，一个健康的老人，而他的母亲是一位侏儒，两位老人正在忙里忙外，和村民一样正把贵重的东西包裹好准备完毕后放在挖好的坑洞里。 “爸爸，mama。”班达拉奈克把鱼竿放在门外的铁锅里，伸手抱了抱他的父亲和母亲问候道。 “我的儿子，这几位是？”村长老头身上有许多泥沙，赤着脚，他好奇的看着我们询问。 班达拉奈克把我们大伙的来历和出行原因告诉了他的父亲，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当老人家听到我们要前往大象山时那份略微的迟疑，不过村长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他和妻子热情的接待了我们，把房间外的桌子搬到屋里，煎了两条海鱼干做了稻米饭给我们下肚。 海鱼干的鲜香和稻米的饭香水**融，我觉得比爱神酒店里的咖喱饭好吃多了。 “任参，怎么他们都把东西搬到家外面，白天太阳晒得可猛，晚上又有蚊虫，好好的家里不住盖了干嘛？”吴玲坐在我旁边，她用胳膊顶了我一下，好奇的询问道。 我也相当好奇村民的奇怪举动，扒饭时眼睛探出了门外观察。 班达拉奈克虽然听不懂中文，不过他见大伙的眼神也明白我们心里的好奇，所以他放下手上的碗勺，轻微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是在准备随时逃命，把床放在外面是发生危险时可以随时逃走，日用品包裹好是为了方便随身携带，贵重东西埋在地底是不想被人抢走，抱歉客人，我没有提前跟你们说，其实我们村子这段时间并不安全。” 听到班达拉奈克的话，我心里更加好奇，毕竟斯里兰卡是个以旅游业为主的国家，他们的治安应该非常稳定才对，怎么会没法保证一个小村落的安全？ 因此我开口询问到：“发生了什么事吗？” 班达拉奈克并没有隐瞒，他站起身走进一个小房间，随后右手拿出一本老旧的《古兰经》，左手是一尊镀金的释迦摩尼佛像放在桌子上，跟大伙说道：“在斯里兰卡有大部分人信仰的是YSL教，原意‘顺从‘’和平’，教义是‘求知须从摇篮到坟墓’，可以说我们的国教，但也有一部分人信仰从印度和尚传来的佛教，慈悲为怀，我的父亲和母亲各自信仰不同的教义，我们的村落也是如此，互不干涉，互相尊重和理解，可有一部分人则觉得佛教是外来教，是不该存在的，所以他们经常会以驱散邪恶为理由驱赶甚至屠杀信奉佛教的村民，除了我们以外，还有许多落后的村庄被所谓的洗心革面了，而并不想脱离自身信仰的村民又不知道他们下一次会在哪里出现，所以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 强制信仰吗？ 坐在一旁的村长和他的妻子此时沉默不语，我看见他们手拉着手，紧紧的十指相交，彷如永远不能撼动的扎地树根，植入大伙的心。 整个房间空荡荡，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搬到屋外，所谓能遮风挡雨的港湾似乎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叶有为握了握拳头说道：“敢在政府眼皮底下生事，肯定是有计划的，你们知道是什么人吗？” 班达拉奈克的父母似乎并不想他们的儿子说出那些人的来历，可班达拉奈克还是鼓起勇气，眼神坚定地说道：“是泰米尔伊拉姆猛虎解放组织的残党，我们大部分人都不敢说出他们组织的名字，太可怕了，泰米尔人和我们僧伽罗人从古到今就有较深的历史恩怨，他们一些人做了很多非法是事情，后来吉图被葬身大海后，许多猛虎组织的余党就逃到丛林里躲藏，而这半年他们忽然变得活跃，打着许多明堂强制灌输给我们篡改过的教义，很多孩子都被拉去当兵。” 你们可能会问什么事泰米尔伊拉姆猛虎解放组织。 我举些例子你们就清楚被列为世界恐怖组织的猛虎是多么可怕。 1991年杀害了印度前总理拉吉夫·甘地，1993年杀害斯里兰卡前总统普雷马达萨，次年杀害斯里兰卡统一***总书记、总统候选人加米尼·迪萨纳亚克。1996年1月，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发生的中央银行大楼爆炸事件，近百人丧生，1400多人受伤，1998年1月，猛虎组织试图炸毁古都康提市著名的佛牙庙，随后僧伽罗人在首都科伦坡对泰米尔人进行报复并引发了大规模的sao乱，政府军与猛虎组织之间随即引发了长达19年的内战，导致6万多人丧生，180多万人流离失所，国家的基础设施遭到严重破坏…… 太多太多可怕的事情发生，就连我也感受到其中的恐怖，怪不得整个渔村都陷入了恐慌。 “班达拉奈克，他们最近还会来吗？”蓝健康紧张的询问。 “我想应该不会了，因为他们前几天才来过。”班达拉奈克说道。 海浪声依旧，铁锹声依旧，棕榈叶摇摇摆摆，摆摆摇摇，海鸥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大伙在村庄的气氛下填饱了肚子。 入夜，班达拉奈克把两间连体的空房子借给我们居住，说等他请人探清去岛屿内大象山的路线后再出发。 星空璀璨，点点如萤。 大伙们都累坏了，我们睡在坚硬的山羊皮木板上，听着门外的篝火噼里啪啦，逐渐睡如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