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中计
柳黛鳯豪爽野性，口无遮拦，最后这句话的声音稍大，已经被开车的吕振邦听到了，禁不住摇头微笑。 吴铮脸上一红，颇觉尴尬。说实话，他很喜欢柳黛鳯的狂野、直接，但最好还是分个时候。柳黛鳯坦承两人的关系，居然还直呼他为“炮友”，只要不是特别招蜂引蝶的浪子，估计都不太好接受。 “前面到了。”吕振邦突然插了句话，算是替吴铮暂解燃眉之急。 车子驶下主路，向前方一栋类似厂房的建筑物进发。吴铮仔细观察，看到厂房门侧立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笔走龙蛇的四个泼红汉字：中邦物流。 吴铮猜测这里应该也是四海堂名下的产业，说白了就是吕振邦的“地盘”，有可能还是他的“大本营”。一般在美国领土上的企业，坚持沿用自己国家的文字作为标识或广告，主人都该拥有相对较大的掌控权。 这间厂院占地很大，车子穿过正门，直接开进了西首宽阔的仓房，缓缓停稳。 三人下得车来，吴铮抬头打量，发现仓房的举架极高，小有数十米，分为上下两层，中间贯通房顶。四周布满了成箱成桶的货物，小型滚带运输机、叉车等运装设备一应俱全，唯独不见有工人干活的身影，倒显得偌大的仓库内很是空旷，死气沉沉的。 “露西……”吕振邦突然朝柳黛鳯招了招手，然后对吴铮礼貌的点头。 柳黛鳯很诧异，走过去几步，听吕振邦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登时神色大变，侧头看向他，脸上写满了惊疑和震撼，脱口道：“这……这是真的吗？” 吕振邦沉稳的点头，又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柳黛鳯静静的听着，表情开始变得凄绝、气苦，眼神迷离，仿似被触动了深埋已久的伤心往事。 吕振邦说完话，默默后退一步，一脸肃容道：“你自己决定，但无论怎样，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柳黛鳯怔怔无语，眼神又迷茫又伤感，还夹杂着一丝幽怨……突然甩甩头，大步走向吴铮，低声道：“离开前，我必须和邦哥去见一个人……你能等我们一会吗？” 吴铮眉头微蹙，想了想轻轻点头：“快去快回。”看来这是柳黛鳯的私事，而吕振邦明显也没有什么恶意，他倒不方便过问太多。 柳黛鳯张了张嘴，似乎想向他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毅然转头迈步。 吕振邦也不和吴铮打招呼，随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而行，很快消失在仓库大门边。 吴铮颇觉无趣，随便坐在了一口大木箱上，默默掏出香烟点燃，不自禁琢磨柳黛鳯突然离去的原因。 一支烟堪堪抽尽，他弹出烟头的瞬间，突然听到身后的二楼方向，传来两声“噗噗”的轻微响动！ 这声音很怪异，吴铮觉得不对路，迅速回头看去……刚好就在这时，两枚黑色的飞梭状物体疾如流星，几乎是同时飞旋而至，一起钉入了他的脖颈！ 吴铮脸色大变，蹭的一下站起，只觉得脖子上传来两股细微的刺痛，就如同被蚊虫叮咬了一下。顺手拔出那两枚飞梭……猛的天旋地转，脚步踉跄！ 麻醉针！他瞬间弄清，自己被偷袭了！ 飞梭上微小的针尖刺破皮肤瞬间，神秘能量已经自主启动，把金属材质的针头尽数吸收；遗憾的是液体类物质不在神秘能量“管控”范畴内，针尖倾注出的麻药，还是有少量被带入了吴铮的皮肤里起效！ 这两针麻醉剂的效用非同小可，虽只沾染了星星点点，可在短短几秒钟后，吴铮的眼皮已有千斤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大部分肌rou、骨骼越来越不听使唤，像个醉汉一样东倒西歪，终于噗通一声栽倒，失去知觉。 很快，刚才还死寂空荡的仓库内，突然在上下双层的拐角、货箱后和隐蔽处涌出了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察！弗兰克一马当先，咬牙切齿的走在队伍最前面，指着昏倒的吴铮恶声吩咐：“别用锁铐，直接用军用胶带绑紧他的四肢，再封住嘴巴，扔到我的车里……速度快点，准备收队！” ……十分钟后，仓库外柳黛鳯怒容满面，大步流星的向回赶。吕振邦苦着脸跟在后面，连声召唤：“小柳！小柳！你听我解释，我这样做真的是迫不得已……” 柳黛鳯行走如风，头也不回，咬牙恨道：“吕振邦，算我瞎了眼，居然相信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自己人不坑自己人，大家要团结一致……到头来，你一个本该以身作则的老大，却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缺德事，我瞧不起你！” 吕振邦沉声道：“对别人可以，但他不一样！” “吴铮怎么不一样了？”柳黛鳯止步，霍然回首：“就因为他修理了黎兆华，当众狠狠打了你的脸……你就怀恨在心了？今天我才知道，真是疏不间亲啊，黎兆华再怎么混蛋，终究也是四海堂的人，终究也是你的小弟对吧？怪不得你刚才客客气气，原来一早就通报了警察，在这设下了陷阱！” 吕振邦跟过来双手一摊：“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黎兆华本来就是颗毒瘤，铲除掉他是早晚的事……现在吴铮出手，反倒等于帮了我的忙；问题在于弗兰克警长，这才是我们的罪不起的人！他已经通过特殊的途径在道上放出风声，对这个吴铮势在必得，所以……我实在没得选。” 柳黛鳯鄙夷道：“弗兰克是警察，你们是混黑道的，有这种对立关系存在，你还想要去巴结他？” 吕振邦面色沉了下来：“小柳，你一向很精明，怎么突然糊涂了？油是没法融于水，但你要明白，这不影响把两者放进一个容器里！我们要在自己的地盘上生存、发展，同警方打交道肯定是避不可免的。为了平衡、协调好其间微妙复杂的关系，做出些牺牲是必要的！” “狡辩！”柳黛鳯愤然转身：“如果做了伤天害理、背信弃义的事就叫必要的牺牲，那你们这些阴险卑鄙的大哥大也没什么能保留到最后了！我柳黛鳯只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做人做事都要凭良心！” 吕振邦森然道：“我牺牲掉吴铮，换来整个帮会的既得利益就是凭良心！让你远离这个和弗兰克已经势成水火的大祸患，还能留条命舒舒服服活着就是凭良心！小柳，你太天真了……难道你还没看出，吴铮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吗？和他牵扯在一起，你的麻烦只会比现在更多！” “不！”柳黛鳯头也不回：“既然做了决定，我就不打算改变主意！吴铮不止帮过我几次而已，我还能读懂他的内心……只要他不辜负我，老娘这辈子给他做牛做马，都认！” “那你现在能做什么？”吕振邦一声冷笑：“一个人闯进警察局，把他救出来吗？” 柳黛鳯的脚步戛然而止，再次回头。 “五分钟前，他已经被弗兰克制服，带走了。”吕振邦面沉似水：“你觉得吴铮一个人单挑黎兆华和他的一百个小弟，又能打，又霸气，被枪口指着脑门都毫无惧色……威武的不得了对不对？可他在弗兰克和洛杉矶特警队员眼里，连渣都算不上！” 柳黛鳯满面凄绝，丰满的胸口起伏不定，对着他怒目而视。 “记得你来酒吧第一天，我和你说过的话吗？”吕振邦缓和了一下口气：“美利坚不是天堂，而是一个人吃人的地狱！学会接受现实，你才能好好的生存下去。” 柳黛鳯绝望的摇头，泪水滚落面颊。 “经过这件事，无论黎兆华能否恢复元气，我都不会让他再掌管酒吧了。”吕振邦淡淡道：“三勇的下颚骨也被吴铮打成粉碎性骨折，恐怕还得在医院躺几个月……所以我打算让你来打理酒吧的生意。” 柳黛鳯一凛，脱口道：“我？” “嗯。”吕振邦沉稳的点头：“看得出来，你精明能干，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又熟悉酒吧的业务和运作，不如留下来帮我的忙吧。” “如果我不答应呢？”柳黛鳯咬了咬牙。 “你可以试着拒绝我。”吕振邦的眼神凌厉：“看看会是什么后果。”话音一落，他的两名贴身保镖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无声无息的站在了柳黛鳯身后。 …… 货轮的汽笛此起彼伏，海鸟咕咕鸣叫，干燥微凉的海风中满是咸味。 这就是吴铮醒来后最先感受到的环境。 此外，他还能感觉自己是侧躺在地的，身下就是冰凉坚硬的混凝土，双手双脚都被牢牢绑缚住，在空中俯视，应该是个标准的大虾米形状。 弗兰克阴沉着脸，就坐在离他一米不到的台阶上，目光中泛起浓烈的杀机。 第一眼能看到弗兰克，吴铮并不觉得吃惊。不过意外的是，他还在弗兰克脚边发现了另外一件熟悉的事物：那个装满20万现金的黄皮兜！ 这玩意不是被戴安娜的同伙道格和奥利弗黑吃黑抢走了吗？怎么又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弗兰克手里？ 吴铮吃力的转动脖颈，还是有些头昏脑涨，看来麻醉针的药劲刚过。 弗兰克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斯涅克白钢酒壶，拧开盖子仰脖喝了一大口。 吴铮死死地盯着他，以头拱地，勉力坐直了身体，双手双脚由于长时间被紧捆血脉不通，麻酥酥的几乎失去了知觉。弗兰克任由他坐起，也不阻拦，仰脖又喝了一大口酒。 吴铮打量四周，这里是一个荒僻的小院，看不出做什么用途，不远处倒是停着一辆老旧的水泥搅拌车，引擎貌似在怠速运转；高大的院墙外，甚至能清晰的听到海浪卷伏的声音，不时有聒噪的海鸟低空俯冲而过……通过这些判断，他们所处的位置离海边不会超过一公里。 而整个院落里，就只他们俩对坐，再没有第三个人出现了。 弗兰克如愿以偿的将吴铮二度擒获，并没有带回警局处理，而是和他一起出现在这荒僻无人的海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存了什么险恶机心了。 何况地下的那个黄皮包赫然在目，弗兰克显然是在宣示：他才是笑到了最后的赢家。 吴铮感觉身体状态正在复苏，神秘能量也全然无损，试探着扭动了一下双臂，却发现厚厚缠缚的胶带异常结实，恐怕使出全力也无法解脱，心里微微吃惊。 “军用级别的特殊胶带。”弗兰克又喝了口酒，一抹嘴巴：“里面加入了碳纤维胶链分子，受到的外力越大，它就缠绕的越紧……这次你有本事尽管用，要是能弄断这些胶带，我把它吃下肚去！” 吴铮索性不动了，苦笑了一下：“警长先生办事的效率惊人，想不到你还是先一步找到了戴安娜。” 弗兰克闻言眉头紧锁，目光中露出恶毒和恼怒，嘴角的肌rou一阵牵动。 他突然打开黄皮兜拉链，露出里面一捆捆的钞票，仰头猛灌了口酒，随后将酒壶口翻转，对准了皮兜……高浓度的烈酒大片大片洒下，很快淋湿了皮兜和表层钞票。吴铮隔得不远，早闻到熏人欲醉的酒气。 弗兰克扔掉酒壶，掏出打火机看了一眼他，恶狠狠的点燃，丢进了黄皮兜！ 腾的一下火苗蹿起，借助高度酒精的化学反应，黄皮兜瞬间变成了一团大火球，在噼啪滋响中烈烈燃烧。 弗兰克如释重负，阴森锐利的眼神瞄向吴铮，指了指黄皮兜：“你有两种死法，一种就是这样被活活烧死。”又回首指了指那辆水泥搅拌车：“另外一种是被水泥浇筑在十米深的地下，如果你肯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两条路就可以自选其一。” 吴铮听得有趣，居然笑嘻嘻的答道：“好好好，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家卧室的床榻下，那三只老鼠真的是一窝，如假包换！” 弗兰克的得意瞬即在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悍戾的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