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破神
人是很有趣的动物，一旦形成某种习惯，就会理所当然地延续下去，到了陌生的新环境不仅不能很快调整自己，反而会更加固执地依靠旧有的经验去思考、判断。 韩镇就是如此，一直以来他都想当然地以为如此高大的山峰、如此无穷无尽的洞口，仅靠人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穷尽。 但是当他改变了心中的观念，开始尝试抛弃过去的经验，让自己重新感受和接纳这个世界，整个世界便开始不同。 韩镇发现，只要他的心境达到一定的平静后，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便开始深入。心境越安宁，感知就越敏锐。与此相伴的，是他通过感知的深入，而和整个世界建立了某种联系。 一念不生、念念相续， 念随境转、一境化念。 几句偈语从心底无由自生，韩镇仰天长啸，一念化万形。 瞬息之间，巍峨的山峰上出现了亿万个韩镇，他们认准目标电射而入。 转眼，漫山的洞口里全部站着一个韩镇，他们的样貌表情完全一样，但每个人的神情动作却又各不相同。 此刻的韩镇仿佛成了神，他能同时感受到无穷个自己在做不同的事，而千千万万个自己同时接受到的信息却又丝毫不乱的汇聚在心底，好像这是十分自然而又顺理成章的事。 时间不等人，韩镇顾不得感慨，无数个自己同时向洞内冲去，来到石头的黑色身影前。 此时，红云彻底充斥了洞内空间，除了缠绕在黑影身上的之外，竟还有许多洞内出现了红色的影子，从外形来看他们的样子和石头的黑色身影极为相似，但在韩镇感知里却没有一丝熟悉。 “看来，不仅是禁锢，还要彻底占据对方的身体才会罢休啊。” 不敢再耽搁，韩镇立即将体内剩余的血气调动起来，毫无保留地凝聚在体外。同时，无穷无尽个山洞里的韩镇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他们每个人都在身前凝聚出细弱发丝的血气之力，然后狠狠地向红色云雾的中心推去。 “轰隆隆……”撼动世界的巨大震动从山峰内部接连响起，沉闷的轰鸣狠狠砸在韩镇心头，险些让他直接溃散。 红云内的闪电在血气之力抵达前也全部凝聚在一起，朝外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恐怖气息，雷电交鸣，可憾天地！ 一边是柔弱似无形之物的发丝般血气之力，一边是无与伦比毁天灭地的雷电天威，两者在极不对等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撞击在一处，瞬间将整座山峰轰成碎片。 如天地一般巍峨的大山狠狠晃动，内部传出刺耳的摩擦轰鸣，无数个山洞早已坍塌殆尽，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被禁锢在山洞里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射向天空，有些已经残缺不全，但他们像是挣脱牢笼的小鸟，欢呼雀跃着相互缠绕、逐渐融合。 韩镇站在一块巨石之上，抬头仰望天空，看着那些不断从崩塌的山体中飞出的黑影，心头一阵轻松。 此刻，他体内的血气之力已经消耗殆尽，只觉阵阵眩晕，随时可能失去意识。 韩镇不知道，自己在这种状态下如果再失去意识，会意味什么。 彻底的死去？ 或是在现实世界清醒过来？ 没人知道答案。 就在黑影逐渐融合成一个巨大的影子时，崩碎的巨山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韩镇所在的巨石随着大山的震动开始向下滚落，韩镇静心动念，身体瞬间消失，再次出现已经是在高高的空中。 站在天上，他才看清了一点巨山的轮廓，原来整座大山就像一个巨大的古代符文，笔画古朴简洁，但每一笔都异常弯曲复杂，好像勾勒出一方独立的天地。 此刻，构成巨大符文的山体开始迅速坍塌、沉陷，符文遭到彻底破坏。但是，被破坏的符文此刻如同活过来一般，每一个笔画都在有规律的收缩、扩张，好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在一张一合。 从天空望去，每次张合就会引发山体的巨震，而且会有无数残留的红云被巨口吸纳进去，消失在黑洞洞的符文中心。 这是怎么回事？ 韩镇惊讶不已，他可不想这座大山最后变成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到时候不仅石头，就连自己也逃不出去。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韩镇刚刚担心符文演变失控。果然，整个大地也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仿佛配合着巨口吞吐海量的红云。 “坏了！”虽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韩镇本能觉得不妙。 他出现在石头刚刚汇聚出来的黑影前方，大声喊道：“石头，快跑！” 黑影似乎有些迷糊，但他对韩镇的声音非常熟悉，稍作犹豫后，马上扭动笨拙的身体，向后飘去。 韩镇见状大喜，看来石头的神志已经恢复，至少说明自己的赌注押对了。 两个不人不鬼的奇怪组合一前一后飞速逃离，虽然都是瞬息万里，但整座巨山实在太过庞大，跑了许久，仍如在面前一样。 “石头，你能缩小点不？”韩镇边跑边向黑影发出意念。 黑影缓缓摇了摇头，看起来能听懂韩镇的意念，只是不会说话。 这时候，巨大的符文彻底塌陷，大地在此刻变得扭曲起来，天地的界限在此刻开始交融，并且逐渐被符文塌陷的中心所吸收蚕食。 很快，天地间出现了一个漆黑如墨的黑洞，它的边缘涵盖着整个天地，好像世界在这里被拦腰斩断，只剩下黑洞洞的未知空间。 黑洞形成后，惊天动地的震动声渐渐停止，整个世界突然安静到极致，似乎一切都静止下来。 韩镇和石头停在半空，看着那个充斥了世界的黑洞，震惊的说不出话。 在这个奇特的中阴境里，连空间都变得没有了界限，看似近在眼前的事务却偏偏感到远在天边一般，而那个明明距离遥远的黑洞却让韩镇觉得就在眼前。 就在他们盯着黑洞发愣的时候，突然，黑洞开始再次扩张收缩，只是这次的力量简直是在吞噬世界，虽然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 黑洞收缩产生的超越天地的伟力将前面的一切拉伸向自己，韩镇和黑影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去，耳边能感受到时空快速掠过的惊人摩擦。 这时候，石头化身的巨大黑影，一步挡在韩镇身前，用自己的身躯阻挡住黑洞的巨大吸力。 “不要啊！”韩镇惊叫。 但一切都在瞬间发生，石头的黑影阻挡了韩镇片刻，但也被吸扯之力快速拉向黑洞中心。 韩镇还没来得及反应，黑洞的吸力毫无征兆地转变为向外的斥力，将他远远抛向天际。 “石头！”韩镇在心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但没人能够听到。 就在韩镇被巨大的力量不断撕扯的时候，整个世界再次出现变化。原来，韩镇进入世界之时一直沿路走来的妖红色通道在黑洞的撕扯之下，竟开始缓缓蠕动起来。 像条长长的蚯蚓，被黑洞这张巨口一点点吞噬。 与此同时，韩镇所在的宴会厅里也发生了惊人之变。 原本正在驱使着石头和田甜的小白脸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惨白，发出惊恐之极的尖叫：“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我的控傀之力被吞掉了。为什么？” 紧跟着，小白脸一口口不要钱似的呕着鲜血，发出惊悚的尖叫，没人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就连高高在上的海哥都锁紧了眉头，表情再没有之前的轻松和冷静。 “啊！不要……”随着小白脸的叫声逐渐含混不清，他的面孔也在飞速衰老，不一会儿就变成满脸褶皱的暮年之人。 外人不知道的是，在中阴境内，黑洞已经越来越快地吞噬着那条妖红色的通道，原本无边无际的长路几乎已经被吞噬殆尽。 韩镇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终于，妖红色的通道全部被黑洞吞个干净。世界也再次恢复了宁静。 当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时，横亘天地的黑洞也开始缓缓缩小，在韩镇目瞪口呆之中重新变回那个简约古朴的符文镶嵌在大地之上。 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刻的符文通体漆黑，似乎有黑色的烟气在蒸腾往复。而这些黑色烟雾很快重新聚拢成人形，变成了石头的模样。 “我靠！”韩镇忍不住说了句脏话，看着重新来到面前的石头有些无语。 “镇哥，这是我的世界，你不能久待，否则会被我同化。”石头终于可以发出意念，但明显还很生疏，听起来略显生硬。 “行啊，你送我出去吧。” “我不会。” “不是你的世界吗？” “是我的世界，但我在这里只会吃东西，不会往外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