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计策
韩镇很久没睡得这么放松惬意了，简直就想睡死过去，永远不要醒来。他却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如果再晚一点碰见左楠，他就真的永远醒不过来了。 睁开眼，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透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这是什么地方？韩镇努力回想自己脑海里看见的最后一幅画面。好像自己遇见了许多人，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韩镇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高大的木床上，厚实的木头表面十分粗糙，但床沿已经磨得十分光滑，可见年头不短。 下了床，韩镇摸索着找到自己的鞋，这双鞋还是陈教授送给自己的，如今也不知他过得怎样。韩镇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隐约看见房间里的简单摆设，无非桌椅板凳之类，样子并不精美甚至有些古怪。 找到门，韩镇伸手拉开，外面还是一间屋子，但却有扇小窗，阳光透过窗棱射在对面的墙壁。那里挂着十几张装裱好的小照片，可以看出是生活在农村的村民，有些年纪很大，身边围绕着不少子孙，乐呵呵地瞧着韩镇。有些则是新人结婚的留念，男女双方都穿着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绿色军装，一脸朝气地憧憬美好的未来。 韩镇看了一会儿，感受到这个家庭几代人的人生轨迹，平凡而幸福，充满时代特征。 压下心中的感叹，韩镇走出房子，外面果然是空荡荡的村子，自己住的房子是一个靠近角落的低矮院子，四周长着高大的梧桐树，难怪房间里那么阴暗，阳光全被树木遮掩住了。 韩镇听了听，没发现声音。他有些奇怪，是村民救了自己么？他们又去了哪里？ 韩镇沿着村间小路慢慢前行，两旁的农家院子几乎都敞着大门，地上满是各种杂物、垃圾，透着冷清和诡异。 村子很大，韩镇沿着路走了将近半小时才看到村头的一间高高的小楼，隐约听到人声。 韩镇加快脚步，走近那座院子，这称得上是村里的“豪宅”：院子大门修得十分气派，门口两旁蹲着两只狮子，长着大口虎视眈眈，院子里的影壁铺着光可鉴人的瓷砖，构成了一副龙凤呈祥的图案。走进院子，里面假山、水池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微型的篮球场，供主人打球健身。 院子正中是一栋三层半高的小楼，外墙全部贴满马赛克，风格虽然有些过时，但豪华程度在村子里首屈一指。韩镇透过窗户，瞧见屋子里黑压压坐满了人，堂屋正中的主位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在他旁边则坐着左楠，那个独臂的女孩。 韩镇有些吃惊，虽然知道左楠没有离开村子，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跟村民们打成一片。看那些挤在屋子里的人，对那个老者和左楠都十分尊重，可见左楠这女孩儿还真有些本事。 二十小时前 江南市红河县的县道上，一排警车闪着警灯，一辆超载严重的挂斗卡车被截停在路边。 卡车主和一个年轻的驾驶员脸色刷白地看着眼前里三层外三层全副武装的警察，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两人头部和心窝。 “警官饶命啊！”卡车主吓得语无伦次，“我们什么也没干，就是多拉了点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啦！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孩子也才一岁半，求求你们放了我吧！”说着就要下跪，旁边的年轻司机已经连话也说不出了，脚下一滩水渍，竟然尿裤子了。 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庆站在队伍前头，脸黑得如同锅底，简直能滴下墨汁来。身后的一干警察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就是你们说的天罗地网？”李庆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人呢！” “咳，这个家伙实在太狡猾了。不过他丢弃农用三轮，肯定跑不远的。这方圆县区的警力已经全部动员起来，组成了人墙，开始地毯式搜索，除非他能飞上天，否则……”老谭硬着头皮解释，还没说完就被李庆的一声咆哮打断。 “放屁！” “是。”老谭心里那个窝囊啊，简直想把手底下的人给炖着吃了。 “这么简单个事儿，都给我搞成一锅粥。回去以后，都等着处分吧！”李庆是全局出了名的暴脾气，没事儿还带着三分火儿，现在这事儿简直跟要了他老命一样。 作为干了一辈子刑侦，屡破奇案，立功无数的刑侦专家，李庆没想到自己竟然出了这么大丑，上百警力围追堵截，竟然让犯罪分子从眼皮子底下跑没影了。这以后还要不要见人，将来碰见同行，还怎么有脸说话，还不如一头碰死得了。 “都给我滚蛋，去抓人，挖地三尺也要给我刨出来！”李庆的怒吼在旷野上回荡，久久不散。 韩镇走到门口，站在人群后面，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城管这几天肯定会回来，再来就不是上次那个小面包车的阵仗了。搞不好像前两个月赶我们走的时候，拆迁队和警察同时出动，一排推土机碾过来，多少房子一下全给平了。我们怎么挡得了？”一个中年人沮丧地说，“到时候，我们跑都跑不及。” “跑不及就跟房子一起碾了吧！”一个老太太怒道，“这是俺们自己家，死也要死在这儿。” “大娘，我说您就别说气话了。到时候，小石头他们背也得把你和大爷背出去。”刚才说话的人叹道。 这时候，坐在正中的老人接话道：“人老了，谁舍得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呢？” “你们都不用担心，放心吧，他们不敢的。”左楠的声音响起，“只要我们都不走，谁也不敢强拆。死一个两个他们也许不怕，但我们六七十号人，全死在这儿谁也担不起责任。”说着，她伸手一指门外，瞧见没，跟我一起来的家伙醒了，有他在，谁也进不了咱们村。 村民们纷纷扭头，看着一脸愕然的韩镇。 “喂，别站门口了，进来吧。”左楠勾勾手指头，一点也不客气，“过来，坐这儿吧。”指了指对面一张小板凳。 韩镇站住原地没动，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别杵着了，你的命可是我们救的，让你出份力不过分吧。”左楠得意地道。 韩镇想想还真是，如果不是村民们把他带回来，他可能已经累死或者被抓走了。下场一定很惨。 看着韩镇坐在小板凳上，左楠满意地点点头：“各位叔叔阿姨，大爷大娘，你们看，这小子是我朋友。脑袋不太好使，这点大家都了解了，前天还错手打了我们自己人。”她环视了一下人群，“不过呢，他有个优点，那就是很能打架，有他在，咱们村儿就铁定没事儿。” “那他还打得过警察和拆迁队？”一个小年轻问。 “那是不行。”左楠摇摇头，“不过，大家别忘了，我跟大家说过什么？警察来这里是维护治安的，他们不敢动的。说白了，警察就是来壮声势、吓唬人的。拆迁这种事儿，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不归警察管。只要咱们有理有据，别说警察了，就算军队来了，也照样不敢怎么样。至于拆迁队，那全是一帮流氓混混，收拾这些人，他就是专家！” 左楠一指韩镇，“看见没，这家伙一个人砍死了二十多个黑社会，吓跑了几百个小混混，救了上百失足妇女。现在全江南市都知道他呢。你说拆迁队那几个小喽啰算什么，连给他塞牙缝的都不够！” 受到左楠自信满满的态度感染，屋子里的人也热闹起来，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最终的结论是：左楠说的对。警察是抓坏人的，咱们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警察凭啥抓咱。而且有韩镇这尊杀神在，村民们果然不担心拆迁队的那群流氓了。 “不过，大家先别高兴太早，光靠他一个打架是不吃亏了，但跟咱们的目标还差得远。”左楠趁热打铁，“咱们村儿现在停水断电，可见镇上已经铁了心要拆。咱们想保住大星村，就不能指望镇上的领导改变主意，只能去上级那里反映，让更大的领导知道咱大星村的冤屈。” “怎么做，你说吧。”小年轻喊道。 “很简单，咱们得两手准备。”左楠故作深沉地皱皱小眉头，“一方面，咱们得组织人手做好准备，随时抵抗城管和拆迁办的人。另一方面，咱们得找外界的人帮忙。” “外界有谁愿意帮咱？”一个阿姨奇怪道。 “可多啦。律师啦、记者啦，最重要的，是要让网民们知道！”左楠兴奋地站起来，一副jian计得逞的表情，“我已经安排好啦，不管拆迁队啥时候来，我都让全世界第一时间看到他们是怎么欺负老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