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雪域奇遇》序章
爬覆皑皑积雪的高山巍峨耸立长空，直刺苍穹。如苍白剑刃一般破开天空阴沉半黑的肚腹，银白冰甲反射着紫的青的淡蓝的彩虹光辉，但每一缕都让人望而生畏。 风声呼啸不停，雪花飘飘永在，这是雪域高原终年常见的唯一景象。 在山坡的转缓的拐弯处，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在新雪覆盖的山坳步履蹒跚，山脊将狂风怒雪阻挡在他的身后，脚印却从不受影响的蜿蜒爬过山坡在他的脚下不停的弯曲延伸。 他干净无尘的麻衣布袍白如新雪，秃顶如冰山一样明亮反射光芒，耳边剩余的几绺头发和眉毛胡子，都如尚未落地的新雪一样的白。胡子不但雪白的亮瞎人眼，更是惊人的长，根根银丝距离地面仅有半寸，同样惊人的还有他的大胖肚子，圆鼓鼓的就像扣着一口圆锅，走路摇摇摆摆像只企鹅。 他得感谢这个肚子，如果不是这个突起的肚子撑起他那长长的白胡子，足够长的白胡子会拖到地上，被他肥胖的双脚蹒跚的踩到，绊倒他自己。 “路越来越难走，这次比上次更难走。”白胡子的胖老头儿拐杖刺破柔软的新雪拄在坚硬的冰层上，立住身体，摸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喘息着说道。他的脸色红润，皮肤如婴儿般娇嫩，额头稍有皱纹，白眉之下的大圆眼睛却是相当的明亮清澈。 老头儿翘首向谷底望去，却被一道雪坎挡住了。 “是你太胖了，这次比上次又胖一圈。”胖老头儿的肩膀上一只黑色的胖鸟踱着步子叫嚷，声音倒是很悦耳。它是一只怪鸟，看起来不像鸿秦的任何一种鸟类，但颜色黑的像乌鸦，又像八哥，却比乌鸦和八哥的体型大一倍。 它的金色眼珠又大又圆，滴溜溜的乱转，黑色的小脑袋却异常的丑陋，黑色的翅膀带着金属的光泽，金色的小嘴更是金光闪亮，看得出本事都在那张嘴上。 但它的肚子像老头儿一样圆鼓鼓，身材臃肿像只肥母鸡又充了一遍气，肚子像老头儿一样圆鼓鼓的球，但老头儿是半球，它是一个带柄的全球，站在白胡子老头儿的肩膀上，昂首阔步摇摇摆摆地在散步。 “八哥我都说用飞的吧！大乘巅峰在哪里都可以横着飞。你非要在地上像一只乌龟一样的爬呀爬，而且还是一只慢吞吞的肥嘟嘟的老乌龟。”怪鸟的眼神充满不屑，“还厚着老脸抱怨路难走，脸皮就跟乌龟壳子一样的厚。” “你这嘴贱的乌鸦，自从会说话后就没说过一句让人舒心的人话。”老头儿肥胖的白手掌猛地一挥朝肩膀上的怪鸟拍去，怪鸟灵活的扑棱翅膀躲开。“这是什么地方？是雪域高原，有名的凶险之地，能明目张胆地飞来飞去吗？我这不是不想节外生枝，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也是为了隐蔽，收住自己这点小秘密。” “我才不是乌鸦，请叫我八哥。你又不是人，不要以为人模人样，就想听人话。”怪鸟被逼下老头儿的肩膀，它扇扇翅膀托起充气的身子，飞到前方，竟然很是灵活。“大乘巅峰害怕在这个鬼地方飞两步，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那么肥胖的一团rou里边，竟然包着一颗可怜的小心脏。”它笨拙地扇动翅膀，嘴巴却极其灵巧地不停地叽叽歪歪。 “哇！哇！哇！有小偷，果子被人偷干净啦。”鸟儿失声尖叫着落在一道雪坎上，向下俯视。 “死乌鸦，骗人的东西，不仅毛黑的像乌鸦，嘴巴也越来越带着乌鸦的强调！你肯定有乌鸦的血统，不是你老妈被乌鸦给上了，就是你老爸上了一只乌鸦。” 白胡子老头儿拄着拐杖，挪动脚步，扶着颤巍巍的大肚子，冒着被滑到的危险小跑几步爬上坡顶，远远望去，万山苍白一点绿，他的风罗果树从还在。 他挥动拐杖追打鸟儿，那乌鸦一样黑的鸟儿一振翅膀飞到远处，拐杖击打地面雪沫纷飞，冰屑四溅。 “开个玩笑，老袁，不要这么的小气，粗鲁的侮辱八哥我好不好，你敢保证你就是纯种的白毛老猿。你去验过血脉吗？你看你的大胡子都比白皮狐狸的尾巴还长半尺，白三分。”鸟儿在半空盘旋着，居高临下不客气地回敬。“搞不好你跟狐狸是近亲哩。” “臭鸟，一点嘴巴的亏都不肯吃，真不该给你吃那么多的风罗果，让你进升到七阶，你不会说话那会儿我的耳根清净的很。” “自从能说话就整天的罗里吧嗦，叽叽歪歪的臭鸟，烦死人了。” “请叫我八哥。”鸟儿哇哇叫道，“我不是臭鸟，我是独一无二的，比任何鸟儿都高贵。” “独一无二？”白胡子老头叫道，“你不是在排行第八吗，让大家叫你八哥吗？” “哇……”鸟儿叫道，“我的兄弟们里这里远着哪，我说的是在鸿秦这个鬼地方独一无二。” “少贫嘴，给，干活去！”白胡子老头儿走下斜坡，进入谷底，站在灌木丛的边缘，扔给黑色八哥一个白色的乾坤袋，“自己去摘风罗果，注意摘个子大的，小果子对你已经没用了！吃了也是浪费。最重要的是别吃多了，都拉在我的肩膀上。” “知道，我早就吃腻味了！看到这讨厌的果子就反胃，只恨不能少吃点，肯定不会摘小个子的。”黑羽毛的怪鸟闪动翅膀飞向低矮的风罗果树形成的低矮灌木，嘴里不停的念叨。“不就一百年前刚认识的时候拉一泡屎在你肩膀上，你都记仇到现在，小肚鸡肠的老猴子。” “没良心的死鸟，老袁我花了几百年才将这些风罗树移植栽种在一起，长出来的好果子都给你个嘴巴不干不净的矬鸟给吃了，才吃到七阶，早知道随便找只阿猫阿狗养一下，照样能七阶开口说话。养你这只没良心又没资质的乌鸦真是费心费力，折腾一百年才勉强七阶。” “我要妖丹，七阶以上妖兽的妖丹！或者金丹宗师的小金丹也凑活。”黑色八哥在老头儿的肩膀上昂首阔步，“一个月前我偷袭一只八阶大妖，那只妖蟒的妖丹味道真是美妙。”它吧唧吧唧嘴陶醉地说。 “哼！妖丹？把你自己的妖丹掏出来吃了吧！”白胡子老头儿低头继续刨坑，埋种子，“或者把我的妖丹给你吃了吧，大乘巅峰的妖丹，一颗就能让你成为化形大妖。” “你都大乘巅峰啦！这个世界没有几个家伙是你的对手，猎杀几只七阶妖兽，抢它们的妖丹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让我吞够它们的妖丹，就会化形。这个雪域高原的妖兽肯定是数量不菲，我去引诱它们来，你出手击杀。” 黑色八哥高声提出十分血腥的建议。“我不要吃这些酸了吧唧，苦涩不堪的青皮果子，都吃到反胃，想吐酸水啦。” “哼！省省吧！”白胡子老头儿不为所动。“你也是妖，反要去杀妖！大家都是妖，妖何必为难妖呢？何况历经艰难曲折修炼一只八阶的妖兽，得多大的造化呀，你说杀就满世界的去讨杀，不怕伤天和？”老头儿直起腰来捶捶酸痛的背。“而且要小心妖外有妖，出来只厉害的狸猫把你这只没有几两rou的干巴笨鸟给当点心吃了。” “不舍得杀妖，我去引诱几个金丹宗师甚至元婴老祖，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给做了。既不用妖为难妖，又可以拿到金丹或者元婴，也是好的。”八哥不理会老头儿的警告，再出一个毒计，“反正人杀妖，妖杀人，人又杀人，妖又杀妖，他们一天到晚杀来杀去，从来不曾消停过，也不差被我们来凑个热闹，杀他几个。。” “整天杀杀杀，你有多大本事，杀生过多小心引来因果报应。”老头儿手抚雪白的大胡子，面色不悦。 “报应！吃这青皮的破果子就不会招报应？”八哥白眼猛翻，不以为然，“小心来个糊里糊涂的妖兽，或者干脆就是有有眼不识宝的修士来发现你这块风水宝地，把你的果子大大小小连果蒂全摘了，树也连根全拔了！看你招不招报应？” “乌鸦嘴！乌鸦嘴，我让你乌鸦嘴。”白胡子老头儿挥动拐杖一个劲的连拍。 乌鸦跑跑跳跳躲闪不过，跳到空中，“我打不过你，到远处去看看。”它叼着乾坤袋，张开羽翼飞掠而去，“你快点种树，我们早点回去，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八哥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老头儿一边絮叨，一边用拐杖击地面，拂去雪敲碎冰，剖开泥土，将一粒种子埋进土壤里。风罗果对于金丹以下的风修们来说是提升修为的至宝，艰难的生长于风灵力充足却又无风不寒冷的蹊跷区域。整个雪域高原也只有这片谷底符合条件来孕育，这神奇的修仙至宝。 前面的万颗风罗果树层层叠叠，半数是他移植而来，半数则是亲手栽种。看着整齐排列的风罗果树，普天之下再也没有谁像他这样拥有这么丰厚的宝库。老头儿深吸一口气，他吸入的都是风罗果的果香，呼出的都是超然的满足感。 这次多嘴的怪鸟飞一言不发飞向前去，也许是被老头儿对它的帮助所感动，，也许距离太远根本没有听到，也许摘取风罗果太费神忙不过来，它在绿色的灌木丛中起起落落，像一只黑色的蝴蝶穿来插去忙碌不停，少见的没有回嘴。 “真的有小偷，里面的大株的风罗果树似乎都被偷走了！果子一颗也没摘到。”号称八哥的怪鸟飞回来，白色的乾坤袋吊在爪子上，神情落寂。 老头儿狐疑地收起拐杖，朝绿色深处走去。 眼前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树冠低矮如伞，紧贴地面，树叶圆形如心，上面结的果子青翠滚圆，大多却只有指甲大小。 本来像士兵一样，队列整齐排列的风罗果树平铺开如同一块崭新的平整绿毯，现在这块绿毯的边缘依旧整齐的像是剪刀裁剪过得绿毯，中央却已经变成一块到处是窟窿的支离破碎的破抹布，几十棵大一点的风罗树已经被挖掘的不知去向，只留下几个显眼的尚未被新雪覆盖的深坑。 “有人捷足先登？”老头儿侧目四下寻找，在风雪掩盖的痕迹下，隐约有一点打斗的痕迹，而且就发生在几天前。 称这里是风水宝地亦不为过，茫茫雪原无限辽阔，冰雪覆盖一片苍茫。在这不起眼的小山峰上，偏偏山腰的一角峰回路转，有一片谷底，躲过冰雪暴风的肆虐，安静而不十分的寒冷，咆哮而过的罡风更是在这里留下充沛的风灵气，所以在这里的确是栽种风罗果天造地设的完美之地。 在开始的几年里老头儿也有担心被他人或者妖兽给发现他的小秘密，在他离去的时候费尽心机在四周布置下周密而无懈可击的阵法，若干年后阵法都毫发雾伤，再后来，干脆阵法他也省了，放心大胆的甩秀离去，一百年来却一直的平安无事。 这里是修士和妖兽们的一个盲区，他暗暗得意，是熟悉方圆百万里才选中的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唯一的一片绿色却从来不曾被发现过。 来这里的妖兽修士的眼中只有雄山险峰，这座平淡无奇的半大小山峰根本不入他们的法眼。他们都匆匆而过，连多待一刻的想法都没有，殊不知暴虐的风雪掩盖下的平凡的山谷默默无闻的孕育着修仙界最神奇的珍异灵果而且数量足以让人发狂。 “真的有人发现这个被遗忘的好地方，收了我的风罗果，我得祝福他有仙缘。也算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老头儿倒是很看得开，没有像怪鸟那样情绪波动。 他在一块巨石上坐下来，看着零落的风罗果树道：“一百年来这里一直都不曾被发现，不知道谁会有那么好仙缘发现这里，如果是风属性的修士那仙缘可就真的极端逆天，把果子一锅端我也认了。” “什么？”自称八哥的怪鸟落到巨石上，不干了。“万里迢迢来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那么多年，那么多树，都白种了。” “哼！别厚颜无耻！“老头儿训斥道，“你有刨一个坑，埋一粒种子吗？” “我……我……我有每次都陪你来，赔你刨坑，赔你埋种子。”怪鸟怪声怪气地叫道，“每次来这冰雪寒荒，把我这珍贵的黑色羽毛都要冻成冰啦，每次我都快冻僵啦，我容易吗我。” “怎么就没冻僵你的那张鸟嘴，那张嘴才最该被冰封。”白胡子老头儿道，“走吧，今后三百年都不会有适合你的风罗果啦。”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记住来时的路，三百年后可就只剩你自己了。”老头儿用手指头搓一搓怪鸟的头，充满感情地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路可就靠你自己啦。” 他说的是修行的境界，他只能帮怪鸟到七阶。“谁偷了我的风罗果！我要剥了他的皮，剜了他的rou，剔了他的骨头。”失望的怪鸟怒吼中身形暴涨，黑色的羽翼忽然变成金色，黑色的像八哥或者乌鸦一样的怪鸟模样大变，它竟然是一只金翅大鹏。 金翅大鹏冲天而起，迎风迅疾千里，朝对面的一座巨峰撞去。 “轰！”山体被穿一个巨洞，冰雪分崩离析，结冰的群山都颤抖，天上高悬的懒洋洋的太阳黯淡无光，轰隆隆的雪崩扬起漫天的雪尘，惊天动地的雪崩撞击声在空旷寂寥的冰冷荒原回荡。 “糟糕！这只乌鸦又发疯啦！别惹出祸事来才好。”老头儿不无担心地自语。他一个跳跃，凌空渡去，异常矫健迅疾，比之大鹏展翅犹胜三分，朝那只化成金翅大鹏的怪鸟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