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启明其人

    第55章启明其人

    万没想到的是，东西刚准备好，县纪委的文件就发下来了，严令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准借中秋节之名请客送礼，大家不免失望，就有人撺掇霍英杰不如悄悄送了，反正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霍英杰想了想便给尹红霞去了个电话，把情况说明了一下，又说虽然纪委有文件，但是其它乡镇其实都在悄悄送，问尹红霞送还是不送。

    因为县纪委这种禁令每年都会出，也就是响应一下上面的政策，走个过场，一般不会真正去抓，更何况大家都送，就山南乡不送也不好，所以尹红霞还是决定按事先定好标准送出去，只是给霍英杰再三交代一定要注意选择时间。

    然而，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送礼的事情被举报，中秋节没过完，县纪委调查组的人下来了。接到县纪委通知后，尹红霞匆忙从临河县赶了回来。本身就是证据确凿、实事清楚的事情，但毕竟没把钱装进自己口袋，没用多长时间便有了结论，尹红霞作为单位一把手，因违反纪律被处于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在县电视台予以通报。

    虽说没多大影响，可也是丢人的事情，何况还在电视台露了像，尹红霞便一直高兴不起来。

    这天下班，尹红霞便跟皮一桥说起了起来，言语间不免流露出几分怨愤。

    皮一桥便将一份最新的《人民日报》递给尹红霞道：“你看看头版头条恐怕就不会觉得自己冤枉了。其实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不正之风，只是时间长了，大家便觉得已经成了惯例，心里自然不当回事。一旦出了事，又觉得冤枉。”

    尹红霞看着看着眉头便不由皱了起来，看完了又淡然一笑，将报纸递给皮一桥道：“真要是这样的话，恐怕要把五分之一的干部送到监狱。”

    皮一桥重新将报纸递给尹红霞摇头笑笑道：“看来你看的还是不够认真，新一届中枢领导的意思很清楚，作风问题从现在抓起，也就是说既往不咎，这也符合我党关于干部管理的一贯作风：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不是一棍子打全死，但是今后决不能再犯，如果一旦被发现则严惩不贷。”

    尹红霞又捡重点看了一遍，不由叹息道：“是啊，我们的干部队伍确实到了该好好整肃一下的时候了。上一届中枢领导就说过，腐败问题已经变成了我党所面临的最严峻的挑战，如果不反腐就要亡党亡国。”

    皮一桥却又微微笑笑道：“虽然这次你背的这个处分并不冤，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其实，这两天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你想想，以霍英杰的背景，应该非常清楚此次县纪委下发这个通知的分量，可他为什么还要就送不送礼品的事情请示你呢？难道这里面真的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尹红霞一下子愣住了，看着皮一桥半天才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霍英杰故意给我下的套？”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有什么确切证据的，皮一桥便概而论之道：“我只是从客观角度分析，并不排除这种可能，至于是不是霍英杰故意下的套，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但是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尹红霞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将手中的报纸摔在一旁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霍英杰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两规起来，然后送进监狱吗？”

    皮一桥冷笑一声道：“单凭这么一件事情把你送进监狱当然不至于，这一点霍英杰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他之所以这么做，无外乎一种打击手段，目的当然是破坏你的形象，让你难堪。不过，我觉得霍英杰肯定不会只有这一招，后面必然还会有后续手段。所以我建议你还是提防为上。”

    尹红霞却不当回事，嗤笑一声道：“就凭他还想要把我怎么样，恐怕还没有这个能耐。”

    一听这话，皮一桥不由愣在了那里。要是过去，尹红霞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因为跟金天虎的关系并不明朗，尹红霞这个党委书记当的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做人，今天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并不是一时气愤，更不是随口说说。这让皮一桥不由怀疑她在回临河县的这段时间，可能跟金天虎的关系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皮一桥在替她高兴的同时，也没有深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霍英杰此次对尹红霞出手，恐怕很快就会演变成金天虎和霍启明的二虎相争。

    另外，这段时间，皮一桥总隐隐感觉，霍英杰在上次出手失败后的一系列反常表现并不简单地像刘明义所说的那样，仅仅是为了争取顺利通过此次人代会选举，背后恐怕还酝酿的是更大的阴谋，皮一桥甚至能隐隐感到还有一只黑手在背后cao控着整个事件发展。

    霍启明，一个年过五旬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三七开的稀疏头发经常看上去油腻不堪，大概跟年龄有关，又或者是经常嗜酒的原因，眼角明显耷拉了下来，眼睛便成了一个明显的三角形，本来是方形的脸庞，下巴却尖的有些不搭调，好像故意整过容一样，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鸷的气息。

    作为一个出身微寒的干部，霍启明的仕途并不是特别顺利，学校毕业后因为没有关系，被分配到县供销社当会计，整天跟枯燥阿拉伯数字打交道，改革发展初期，供销社的工作还算比较吃香，霍启明借助自己会计的身份，通过倒卖电视、自行车等紧俏商品牟取了不少好处。但是很快东窗事发，被纪委审查了将近半年时间，最后虽然通过四处打点将事情摆平，但辛辛苦苦捞的钱也全部贴了进去。

    此后很长时间，霍启明一直非常消沉，在当时下海已经变成一种潮流的情况下，他也办了停薪留职，去南方闯荡了大半年时间。然而霍启明终究积习难改，安分守己了没多长时间，就觉得来钱太慢，干起了以次充好的勾当，最后一次从南方进回来一批劣质牛仔裤全部扎在了手里，自然也赔了个精光。

    霍启明真正的人生转折点是在他三十六岁的时候。按照当时省委的要求，县里要抽调一部分干部下到乡镇挂职锻炼，但是政策出台后，因为当时乡镇的条件非常艰苦，县里的干部都不愿意下去。县委为了鼓励大家，便提出一个升格挂职的政策，也就是说只要愿意去乡镇挂职锻炼，便可以提拔使用。那时霍启明正好下海失败，在家里心情郁闷，听说可以升格挂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报去了名。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霍启明彻底翻了身。挂职之前，霍启明只是个股级干部，而且是事业编制，下到东王镇后马上提了副科，挂职副副镇长，身份也自然由事业编制转成了公务员。

    更幸运的是，霍启明在乡里挂职两年之后，市委又出台了一个政策：干部提拔必须优先考虑挂职干部。霍启明一下子从副科变成了正科，也由原来的东王镇副镇长提拔为下里乡乡长。

    随后几年，霍启明可以说平步青云，从乡长到乡党委书记，再到组织部副部长、人事局局长、副县长，最后到常务副县长，虽说期间难免坎坎坷坷，但作为一个没什么靠山的干部来说，已经实属不易。

    如果说霍启明前期的升职靠的是运气的话，那么他后期的平步青云靠的完全就是霸道了。改革发展初期，所有事业都处于起步阶段，并没有经验可循，更没有什么法律法规的依据，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霍启明本身就是个不循章法的主儿，敢闯敢冒的工作作风正好迎合了当时某些县委领导的口味，很快便成了县委主要领导眼中的干将，原任的县委书记柴俊堂更是把霍启明当成了河湾县干部的典范。因此在上世纪末，霍启明在河湾县也是红极一时，权倾一时。

    所以当他听说自己的儿子被一个副乡长打了之后，心里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真想亲自跑到山南乡，狠狠地给皮一桥几个耳光。在他眼里，一个小小的副乡长，即便是有些工作能力，做了一些事情，那又算得了什么，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岂不是找死。

    然而，当他冷静下来之后马上意识到，这种事情自己绝对不能亲自出面，自己毕竟是常务副县长，一旦出面便有袒护的嫌疑，而且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公报私仇，但是不找皮一桥算账，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思来想去，霍启明最终还是选择了走法律程序，让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刑侦队队长刁明来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让人知道知道，在河湾县惹了我霍家的人是绝没有下场的。

    可让霍启明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虽然交代儿子采取缓兵之策，先蒙蔽一下皮一桥，但是最终还是让皮一桥这小子占了先机，惊动了县委书记冯梦容。可恨的是，冯梦容竟然有意袒护这小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