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哭泣和希望
隔了几天，李猗又带着秦暖去视察城外的灾民营地。 这一次，秦暖颇有些意外和喜悦，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这里就大变样，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俨然有序。 北门城外，营地被划成了两大块，中间用竹栅栏远远隔开。 已经少有人露天而眠，营地上搭起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芦席棚子，虽然不挡风，可是遮阳遮雨是够了，这大夏天的也冻不着。也不愁材料不够，江边河边湖边水塘边，最多的就是芦苇！ 不论是男子那边还是女子这边，都按十人编为一伍，然后再十伍为一队，十队为一团，组内也好，组外也好，无论是队还是团，均要互相帮助守望，同时也互相监督，现不寻常的情况，比如现疫病，以及出现偷盗斗殴、乱弃污物、恃强凌弱等行为立刻上报。 营地内也干净多了，再不像以前那样四处臭烘烘的，且男女各自在河边划分了洗沐的区域，且用芦席围挡起来。 如今的灾民宿营地，方方面面都极是周全安稳。 这些都是按照秦暖编写的条陈上来安排的。 另外，关于富贵人家，还有寺庙道观等民间组织进行的施粥和赈济活动，也进行了规范，统一将米粮交到粥棚，统一安排，以避免出现一阵子施粥的人多的不得了，一阵子又寥寥无人来的乱象，造成浪费或者纷争，灾民也弄得时饱时饥。 捐的衣裳，也是有组织的分配，再不像以前那样，身强力壮的便能抢得多些，老弱妇孺即便衣不蔽体，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也不存在人手不够的问题，将这些灾民组织有序了，制定了规则，很多事情，便可以让他们自己进行管理和安排，比如那芦棚，都是灾民自己搭建的。 没有人捣乱，毕竟这些蒙受了灾难的人心中都是向往安定和美好的，若有人捣乱必定是jian细，那城墙上挂着人头就是榜样。 能够吃饱，活着有盼头，那些身强力壮的流民也不会跑去啸聚山林，充当抢劫的匪盗，做刀尖上舔血的营生。 至于供了米粮或者财物衣裳的人家，在城门口立了一个大大的木牌子，哪户人家或哪家寺院道观捐了多少粮食或者钱财衣物，都用大字写在上面，立捐立写，到赈灾结束后，将统一刻在一块大石碑上，作为善人榜，分别放到扬州最大的道观和寺院中去，让人观仰，享受道祖或者佛祖的庇佑，这可是积阴德，福泽子孙的事儿。 总之，虽然这里再也不是前些天那样哀鸿遍野，绝望痛苦而又压抑的景象了，那些脸虽然还是干瘦枯黄，但是都是洗干净的，双目中的希望代替了之前的绝望和暗沉。 扬州府衙还在灾民中招募壮丁，来修筑城防或者路堤，管饭还给工钱，于是许多灾民都纷纷应征。 营地中的空地上，竟然还有几个老先生，穿着褴褛的衣衫，却领着着一群同样衣衫褴褛的孩童在识字！ “笔”就是一根树枝，“纸”就是黄色的地面，上面似乎铺了一层沙子，老少都坐在地上，团团地围成一圈，小孩子稚嫩学字的声音随着风远远地飘过来。 秦暖看着那情形，鼻子都忍不住酸起来……一行人都驻足，无言地望着那一幕。 李猗身边的年百花突然就捂着脸出了一声低泣…… 冷酷铁血的年百花掩住脸，没有出声音，肩膀却在剧烈地颤抖。 李猗对年百花身后一个女卫轻声吩咐道：“你陪年统领去休憩片刻！” 年百花离开后，李猗又沉默了许久，声音中带了些黯哑低沉，道：“这都是阿暖的功德！” 秦暖原本包在眼眶中的泪水立时就没忍住涌了出来，吸着鼻音道：“我只是尽了一点心罢了！” 秦暖觉得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只因为百姓们还是善良的，他们的期望既淳朴又简单…… 这时候，薛良弼跑过来道：“郡主，扬州这安置灾民的法子极好极周全，何不报于陛下，编成文书，推广到各地州县，岂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程钧接口道：“这还要你提醒么？我想郡主早已将此间事宜此报到京城了！” 薛良弼见李猗微微一笑，便知道程钧说对了，便不再言语。 他又占了一回下风。 孔温带着自己的属下，同李猗一行远远地拉开了距离，因为他的老脸实在搁不住，前一段时间，就是因为他所派非人，闹出大乱子来，如今这里却倏然间改头换面！ 他知道这些报到皇帝陛下的案头上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羊昀的名字必定让陛下记住，让各位重臣记住。 秦暖也看到了从远处匆匆赶来迎接上官视察的羊昀。 羊昀比之前，又黑瘦了一点，却精神振奋，意气风，眉宇间没有了之前的闷郁。 那天将条陈的底稿给他，因为时间比较紧，她并没有时间同羊昀多少话，另外其实她自己也担心羊昀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些。 她还担心羊昀会因为这些，又觉得自个儿没用，还要依靠秦暖的帮助，徒然增加心理负担…… 这一次的巡视，极为顺利，很快就结束了。 回程的路上，李猗对秦暖道：“阿暖，今日无事，你不妨回家去看望看望你父亲！” 又回头对羊昀道：“子曜，你去护送她回家！” 羊昀和秦暖早已定亲，此时民风开朗淳朴，羊昀护送秦暖回家，大家也觉得自然应该。 反正王府出来的小娘子本来就是要人护送才行的，羊昀作为未婚夫正好。 秦暖带着茉莉儿坐在她的小马车中，听着窗侧有节奏的马蹄声，心中忽然觉得，似乎羊昀的马蹄声也是不紧不慢的，同他的人一样。 茉莉儿此时早已忍不住心中的雀跃，问道：“大娘，你说这次皇帝陛下会怎样奖赏羊少史？会不会封一个大官给他做？然后，大娘也成诰命夫人了？” 秦暖顿时被她逗笑了，茉莉儿的心思总是这样直接，愿望如此美好且又简单粗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