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甜美的，甜美的死亡
并没有等到一个星期，鲁鲁修在与白毛议定的当晚开始收拾行李了。 他在于三国特使见面后就定下了接下来的战略，准备好了军械。事实上在伊兰回到合众国的前几天，他便已经下令让五船，约一万五千人的部队开出横须贺港湾，直指北非。 目的依旧是为了打时间差，在宣布接受这些领土的同时便展开奇袭。在敌人尚处于震惊的状态下先发制人，争取最大伤亡。 他之所以等到现在，一是要与白毛最终确认下计划，二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日本总得有个头盔男坐镇。 白毛驱车载着鲁鲁修行驶在在戒严的道路上，一路将他载至东京港。 港口巨大的船坞顶棚内，三艘战舰正处于休眠状态，静静的悬浮在海面一米以上。 其中两艘是宪法号的姐妹仿制舰，分别命名为：“弱者号”（THEDIFENCELESS手无寸铁者）和“挣扎号”（THESCRABBLE在泥泞中爬行的人） 这种怪异的名字是伊兰给合众国战舰定下的基调。 一方面可以以此唤醒人民心中的怒火，另一边，也有讨个彩头的意思。 自古以来名字酷炫的战舰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取名大和，日本沦陷。取名女王，女王逃难。若是不信这个邪，非得给加上个“不沉”的外号，那艘可怜的战舰当晚就能被莫名其妙的鱼雷炸沉在港湾里。 取贱名好养活的道理不管在什么文化里都是通用的————白毛用力点点头，如是肯定自己的美学。 就在那两艘战舰的身后，停着另一台庞然大物，仅仅宽度便大于前两者之和，高出大半个头。通体漆黑在，这夜色下仿佛一座隆起的小山，看不清全貌，却有着洪荒巨兽般的压迫感。 那是日本与联邦技术共享之后的试作品，今日便是她第一次出征。 在鲁鲁修的竭力抢救下，这艘背负着自由世界骄傲的战舰总算没成为“濒死号”。 “忒弥斯”或者“正义女神”(Themis)作为其最终名称被鲁鲁修敲定了下来。其后白毛立即表示他这辈子也不会登上这艘船的甲板。听到他哥哥决定乘坐其前往非洲后更是大惊失色，连忙知会战场管理员————从今以后这艘船的联络代号是“瞎子”听懂了吗？！在最后关头用一个正面buff覆盖掉了这个诅咒系的舰名。 正义女神的旋梯缓缓落至码头，鲁鲁修默不作声的接过伊兰递来的行李袋，背在肩头。 越过伊兰的肩膀，看了看车里的女孩。冲他弟弟点点头，转身登船。 船坞顶棚内无数大灯同时打开，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预热完毕，战争机器们活了过来。不安分的在空中浮动，电流击穿空气所发出的的细微爆裂声渐起。 白毛满面笑容，用力向正义女神的舰桥挥手。伴随着如同巨兽苏醒的低沉喉音，三艘战舰缓缓没入海中，巨大的漩涡涌起，翻滚，最终归于平静。 在进入联邦的领海后她们会解除潜航，加速奔向非洲三个不同的登陆点。 拉开车门坐回驾驶座，白毛带着长辈般的欣慰笑容轻声叹了口气，非常体贴的抽出两张纸巾递给身旁的女孩。 “你在干嘛？”绿色生物明显不理解他这一举动的目的。 “没事我不会跟皇兄说的，嫂子尽管发泄便是。”又抖了抖纸巾，示意对方接着。 “你是有多无聊。” C.C将头扭到一边不想搭理对方。 “回家？”伊兰发动汽车。“还是宵夜？说起来我们也很久没有走心了呢，怎样？皇兄的技术可见长？有按照我的建议好好锻炼腹肌吗？” “pizza。” 魔女从容的无视了白毛的sao扰。 “确定不要换口味吗？” “披萨。” “但是我不想吃披萨呀······” “我有邀请你吗？” “啊···你果然还是在讨厌我吧···都这么久了。” 白毛耸耸肩，驱车使出港口，目的地设为最近的必胜客。 “别太看得起自己了小鬼。” 听伊兰这么说，C.C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如果可以讨厌某人的话···那该多好······ 不死之身的悲哀，被时间抹去的人性。 无法去爱，亦无法去恨。 所有的人都是过客，无论对自己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无论对方为自己付出了多少，他们终究会死的。无论是复仇还是感恩都毫无意义，归根到底，他们与自己并不处于同一时间上。 擦肩而过，没有交集。 “喂，小鬼。”C.C看着夜色下一闪而过的路灯淡淡的开口了。 “嗯？” “说起来你当时拒绝了我的礼物呢。” “geass？” “嗯，为什么？” “不是说过了吗，无论有没有超能力我都是最强的，既然如此···” “骗子。” 这跟geass没有关系。 真正的饵是“永生”。 人类的终极梦想。 无尽的岁月，伴随着无尽的经验，知识，智慧，力量，资源，最终到达无限接近“自由”的状态。 听起来很美······ 身为凡人的他拒绝了。 C.C直到现在也不理解这一点。 “我知道的C.C小姐的感受···嗯···也不对，这样说起来很不负责任，毕竟我没体会过···”白毛整理着自己的遣词，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嫂子知道人为什么会死吗？” “天理循环罢了，不灭的东西只有能量，物质，以及信息。”C.C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 违背天理者，必然受到惩罚。 “不不不，我问的不是这种哲学问题，我问的是‘人类的身体，为什么会死去’。” “自毁程序。” 千年的知识储备，这种问题对C.C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正确。”伊兰满意的打了个响指。“因为基因内置的自毁程序。” 当物理学家被问到事物为何死亡这种问题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这符合热力学第二定律。 任何事物，无论它是矿物质、动植物，还是一辆汽车，最终都会分解消亡。这种现象发生在人类身上就是使人“变质”或者用生物学的说法，“突变”。 人体有60万亿细胞，每次自我修复或是成长都伴随着分裂，基因在此过程中解旋复制，而每次复制都伴随着极微小的错误概率。在下一次复制中，这个错误将被继承，并伴随着另一次的错误概率。将这种行为乘以60万亿倍，再乘以时间，这就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天文数字。 每一秒钟，人类的身体都在出错。 每一秒钟，人类都在“变质”。 永生不死，代表着这种错误的概率无限乘以时间，最终结果便是成为真正的“怪物”。最有可能的形象便是失去智力的巨型肿瘤。 生物在进化的过程中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选择了最聪明的做法————衰老，以及死亡。 当错误逐渐超过良性突变所容忍的范围后，基因自带的程序便会逐渐终止其繁衍后代的能力，防止这些错误代码延续到下一代。 反映在生物上，便是“衰老”这一现象。 所谓延长寿命，实际上是一种逆天而行的行为，而人类已经逐渐体会到自然的惩罚了。 大量的老人成为社会负担，设计中人类本应该在失去生育以及劳动力的同时便死去。大龄夫妻依旧有着生育能力，于是携带过多错误代码的新生儿的畸变概率陡增。 不管则样，接下来依旧是不可避免的死亡。 自毁程序启动。 生命，会亲手杀死自己。 为下一代腾出空间，为进化的步伐清场。 残酷，高效，合理，完美。 “一切都是物理，包括人类自以为可以逃脱法则束缚的地方。” 伊兰说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思考，意志，灵魂，神殿，自我意识。名称不同，本质一样。基因给了人类相似却又各不相同的大脑————硬件，在不同的外界刺激下，形成了不同的链接通道，也就是不同的思考某事，换言之，性格。所谓自我意识不过是在此过程中形成的‘软件’罢了。不同的大脑处理以及储存信息的能力也各不相同。记性好的，爱忘事儿的，聪明的，愚蠢的，进一步扩大了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于是人们会在同样的问题前做出不同的选择，而更多的选择代表着更多的‘可能性’。淘汰掉所有行不通的道路，人类作为一个种族，跟随着找到出路的那个个体继续前进。每一个阶段都会产生诸如火，石器，衣服，工业革命，这些质变。不愿意接受的人死了，剩下的人，将再一次分头寻找出路。呈螺旋状进化下去。” 现在的世界便是处于这盲目探寻的阶段。 战争便是最有效率的探索方法。 “但是啊，根据熵增加原理···” 一切都会变质。 “···一切都将归于‘无序’。” 包括“思念”。 一切都将“变质”。 没有人，或者说没有意志可以永恒不变。 如果真有无限的时间的话，即便rou体不坏，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另一个人吧？ 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连想象都不可能的存在。 只有那份思念···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 只有她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忘记······ 若是有着无限的生命，总有一天，会将她彻底遗忘。总有一天，自己将再也记不起她手掌的温度。 也许对那时的自己而言，这都已经无所谓了。那个名字，那个身影，红色的眼睛，白发，笨蛋的属性，笑容···她的所有印记，风化，褪色，失去意义，变得陌生。 那样的存在······ 那样的···蒋依然······ “···还不如死掉算了。”伊兰垂下眼帘，带着满足的笑容轻声道。 作为她的孩子活着。 带着那份思念死去。 以“蒋依然”的身份，死去。 “小鬼···” C.C看着窗外默默的听着，脸庞倒映在车窗上，表情复杂。 伊兰向旁边扫了一眼。 那是···恨意？ “小鬼···你怎么会懂这些？” “因为我很喜欢物理啊。”白毛笑道。 “我问你，为什么，会‘懂’这些？”C.C的声音微微颤抖。 明明没有经过，怎么会理解永恒中的绝望？ 明明没有体会过，他怎么会懂这些痛苦？ 明明只是个凡人，为什么能感谢死亡？ 明明看透了一切，为什么还像个傻瓜一样执意“复仇”这种虚幻？固执的抓紧这个世界？ 为什么，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还那么努力的活着？ 所以那天才不接受我的契约吗？ 为什么···我当时没能看透这些······ 像个傻瓜一样······ 笨蛋······ “纸。” 白毛再次不识趣的将纸巾盒子递了过去。 “去死吧你！” 女孩狠狠挥手打落纸盒。 “我最近经常被女孩这么说呢，嫂子你再这样我会误会的。” “天地同寿！” “啊···这是最新的诅咒方式吗？只有我们之间通用的暗语？我觉的这样不太好，在我们亲密程度增加的同时无形中将皇兄排斥在外，这样吧，这种话我们可以私底下···啊！啊啊!~~~拜托别动方向盘好吗？真的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