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 159 章
“原来如此,”胤礽轻笑一声“如此说来,倒是孤错怪四弟的一片良苦用心了!倒是孤的不是?” 胤禛拱手,诚恳道:“臣弟不敢,也是臣弟愚笨,未能想出更好的招数,且不论如何,都应该早早与太子殿下商议才是,都是臣弟考虑不周,才有了误会,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胤礽哈哈一笑:“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啊!孤日后还指望四弟帮扶,又岂会在乎这点子微末小事?” 胤禛十分感激的叩拜:“多谢太子殿下宽宏,臣弟必将尽力辅佐二哥!有这些资料,之后水泥推广起来必定事半功倍,效果显著!” 胤礽满意的颔首:“孤自是信你的!只是如此一来,不是委屈了你这个最先得到方子又研究许久的大功臣?” 胤禛拱手道:“臣弟不敢,这都是臣弟应当做的,这水泥用起来能对百姓不少助益,便是臣弟的心愿、大清的福气,况且再好的方子,最终还得辛苦朝堂上的大人们推行实施,否则也与废纸无异……” “好了好了”胤礽摆摆手:“这些场面话还是留着日后见了那些臣子再说吧,虚头巴脑的,真是听的孤头疼。行了,既然如此,那这匣子孤就留下了,明儿就打发人誊抄分派下去。” 胤禛拱手道:“太子殿下英明!” “对了,孤新得了今年上好的西湖龙井,还有两个精致的摆件,四弟带回去把玩吧。”胤礽挥了挥手,小葛子便走到一旁博古架上取了一只手掌大的紫砂茶叶罐和两个黄花梨匣子来,苏培盛和张保小心的接过来。 “谢太子殿下!” 胤礽揉着额头:“行了,若没什么其他事就去吧。” 胤禛拱手:“是,臣弟先行告辞。”他缓缓站起身,伸了伸有些麻的腿,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小葛子看着四贝勒一行出了毓庆宫,转身沏了杯茶递过去:“殿下,奴才瞧着,四贝勒的心还是向着您的!” 胤礽嗤笑一声,接过来喝了一口:“你懂什么?他不过是在亡羊补牢罢了,若是真如他所说,为何非要先斩后奏,不一开始就前来告知孤?” “这……许是真的思虑不周?又或者畏于殿下的威势不敢说?”小葛子猜测着,轻轻靠过去帮他揉着额角。 胤礽放下手,舒适的闭上眼:“都是借口罢了,若他同孤商量,难道孤还会不同意吗?” 小葛子皱了下眉,悄声道:“那可不一定。” 胤礽瞪了他一眼:“嘀咕什么呢?” 小葛子忙垂下头:“没什么,奴才是说,不论如何,反正如今的结果是对太子爷您好就是了。” 胤礽没回答,又闭上眼靠了回去,但唇角的冷意却久久凝而不散。 -- 回到府里,胤禛梳洗完换过衣裳,就站在案前,沉默不语的写着字。 张保按吩咐去找了府里的徐长史,将今日的事得给他透个气,日后若是有个什么也好应对。 苏培盛磨好了墨,趁着换茶的功夫,到值班房里歇了口气,他徒弟王守贵立刻拿了点心茶水伺候着,苏培盛伸着脖子几口将点心塞了进去,又猛灌了一碗茶水往下顺了顺,这才挥开在一旁给他揉肩敲腿的小太监们:“行了,叫准备的杏仁酥油茶可备好了?” 徒弟王守贵忙从一旁的茶水间端了个食盒来:“干爹放心,都已按您的吩咐备好了。” 苏培盛打开来瞧了一眼,点点头,站起身撑了撑腰,端起食盒转身进了正殿。 殿中没留人,他抬头见主子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笔下不停,案上的纸已经垒了厚厚一沓。 他轻手轻脚的过去帮着研墨,瞟了一眼,左边的那沓应当是今日给太子承上去的实验数据,贝勒爷这是重新又默了一份。 右边刚垒起的两三张纸,则是主子爷这几日正在看的明史,与左边的字迹流畅飘逸不同,右边纸上的字,跟那明史第三册上一样,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咋看还以为是两人所写。 苏培盛心中叹息,这是又用抄书来平心静气了。 不过这回他倒是猜错了,胤禛并不是因为被参奏或太子的态度而生气,若连这点事都受不住,那如何能在宫里活的自在? 他是在想这次试探的结果,在想上奏的朝臣都分属哪些势力,在想直郡王老八他们可能的动作,在想今日太子如此态度,日后当如何应对?在想皇阿玛的话语有何深意,是否还是想让自己全力支持太子?亦或者是不愿太子的势力再次增强? 朝臣好说,每逢朝中大事,将他们的站位一次次记录下来,纯臣、墙头草、支持皇阿玛、支持太子、支持直郡王的也就有了大概。 直郡王老八他们,人多、主意也多,很难猜透,不过总得一定是跟太子对着来。 太子……确实缺乏容人之量,只怕这次要在心中给自己记上一笔了。跟着他,只能紧收臣子的本分,该奉上去的不能保留,不该拿的绝不能碰,这才能有喘息的余地。 不仅如此,在皇阿玛处置了索额图后,太子也变了,变的更加紧紧抓住手中的一切,不肯有分毫放松,或许是怕会失去更多吗?胤禛微微皱眉,可有些东西,就如沙子,越是紧握,越是抓不住。 至于皇阿玛给他的感受,只有“矛盾”二字。既想让太子好,却又不得不限制着他,其纠葛心绪表现出来,便是如这次水泥的事一般,盼望自己支持太子,但又不能让太子势力发展壮大,也不能全心全意只想着太子而忘了皇阿玛,这才同意自己匿名献方,又让自己看到那些奏折,点着他去寻太子。 当然,这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皇阿玛的心思谁能轻易看透,而自己未来又该如何行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呢? 胤禛在心中叹息一声,人事纠葛,纷纷杂杂,如线团一般理不清头绪,却又无法快刀剪乱麻,真叫人心乱如麻。只是个皇子便如此之难,若是处在皇阿玛的位置上,要处理天下人事,该是怎样的艰难?又应当有如何的手段才能治得了天下呢? 胤禛翻了翻手中的书,这新修出来的明史比起以前读过的史料确实详实了许多,可数十册书却都不曾找到这问题的答案。 苏培盛不知胤禛心中所想,他将茶水放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劝道:“主子爷响午就没吃,到这半下午的,可要传膳?” ……殿内如他所料,一片寂静。 行,没叫他滚,说明气不算大。苏培盛又道:“刚沏的茶,爷不如喝点润润喉也好?” 还是没有回音。 过了片刻,胤禛写完一张放到右边,将书册翻过一页,又拿起一张纸铺好,侧身见苏培盛还在跟前杵着,撇了他一眼,这才拿起茶碗。 掀开茶盖,一股奶香飘来,茶碗中不是深色茶水,而是一片乳白,中间还浮着些杏仁碎,胤禛顿了顿,还是仰头喝了。 喝了就好,喝了就好!苏培盛心中叹息,忙接过茶碗换了普通的茶来,又在案上放了碟糕点,就退后几步,默默立在一旁。 可眼瞧着又过了约么小半个时辰,主子爷还在那埋头抄书,苏培盛也有点急了,按今日的情形,主子爷定不想去后院,可是天色渐晚,如此下去只怕晚膳也要省了。 一整天只在进宫前草草吃了些早膳,再就是一碗杏仁酥油茶,这身体如何受得了? 苏培盛皱眉思索片刻,悄悄的退了出去,抓过徒弟王守贵问道:“大阿哥呢?这会快要散学了吧?” 王守贵立刻答道:“今儿下午是叶先生的课,这会子还没回来呢……不过也应该快了” 苏培盛一听,两眼放光:“叶先生?叶林叶先生?” 王守贵疑惑道:“是啊,府里就这么一位姓叶的先生呀!”师傅这是怎么了,这还能不记得? 苏培盛一扫心中的忧虑:“好,太好了!”说着抬脚就进入殿中。 胤禛虽大半注意力在手中的书和纸上,但也瞧得见苏培盛这奴才进进出出的:“何事?” 苏培盛凑过去:“大阿哥今日去叶先生那听讲,这会子也快到点了,主子爷可要去接?” 胤禛顿了顿,将手中的笔放下,闭了闭有些困乏的双眼:“走吧!” “嗻~”苏培盛眉开眼笑的答应着,服侍他净了手,收好桌案上的东西。 胤禛一路大步流星的走着,苏培盛和小太监们在后面赶的气喘吁吁,本来距离就近,这会更是不过片刻就到了听竹轩门口。 他挥退了上前请安的下人,进去几步就到了书房门口,院里伺候的下人跪了一地,可此时弘晖和叶林在侧间桌案旁正说的兴致盎然,两人谁都没发现门口还立着一尊大神,墨竹几人倒是发现了,却见苏培盛摆手示意,拦着不叫行礼,胤禛就这么站在门口听了几句。 上回去庄子上放纸鸢,叶林给弘晖布置了个题目,让他研究朝代更替的原因并写个分析论述来,今儿他便带着从阿玛书房中找到的一些明史资料,和这几日钻研所得的结果,到叶林这来交作业了。 他来的虽早,但叶林先是看过了他的文章,又让他将所以引用的数据一一找出来分析,之后还是没有如弘晖期盼的评判这文章写的如何,而是带着他将前明后几十年的历史都细细读了一遍,胤禛来的巧,叶林这会子刚开始说到重点。 “阿哥这文章写的极好,从天时地利、前朝政治和朝廷的统治政策几个角度阐明了前朝覆灭的原因,可以说阿哥这篇文章写到的点都是对的。这个研究方向极大,但仍有出色文章,可见阿哥之聪慧,并不因年龄小而阻碍你宏观分析能力。” 弘晖笑的腼腆:“先生过誉了,学生知道这文章中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先生斧正。” 叶林拍了拍他的手:“咱们弘晖阿哥如此谦逊,以后学识必定能更上一层楼。那我就来说说我的看法吧。以前听过一句话,说是这钟鸣鼎食之家,若是要败,从外面一时是杀不死的,得从里头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注1 “这话浅显,但也很有几分道理。”叶林站起身,正准备侃侃而谈,突然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人,定睛一看,这不是贝勒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