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眉心血（下）

    眼瞅着鲜血才触及冰面，丝丝白雾便升腾而起，那些他们完全不敢靠近的坚冰，如同碰到克星一样逐渐消融开来，敖俊、敖极顿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他们二人自是不知道白灏体内有天狐内丹，月衖更不好向两人解释，只闭口不言，关注着白灏那边的状况。

    敖极兄弟自然也明白很多事情不可多问的道理，都是出自帝王家谁又没点儿秘密？于是双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空地中央那绝色女子的身上。他们忽然觉得，这个表面上是一尾妖狐的女子，身上的秘密恐怕不比这里任何人少。

    月衖望向合锦手臂上的伤口，又看看整个人都被封在冰中的白灏，心中担忧不已。即便她的血再如何神奇，却也没多到能融化这么多寒冰的地步。如此恐怕白灏还没救回来，她自己倒是先要失血而死了。

    “何锦，我们再想其它办法吧，这么下去你自己也……”

    “我没事。”以往清澈明亮的眸中毫无光彩，声音也没有起伏，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

    “嗨……”月衖低叹。“锦丫头，你看看你周围。那些碎成小块儿的冰里面明显有人的血rou，想必就是原本二白该要附身的人了。而因为内丹的霸道，凡人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至于二白……身体虽然暂且无碍，但化仙池终究将他一身的灵力化去，他现在就是一介凡人。你即便救他出来，他恐怕也……也醒不过来。”

    待月衖说完，合锦眼中已是一片死寂，她又何尝没有猜到……只是不愿承认，自欺欺人罢了。如今事实被人点破，她再瞒不了别人，更瞒不了自己。

    满是鲜血的手扒在冰面之上，纤指狠狠扣入冰中也止不住浑身的颤抖。眼前忽而似是又出现了幻觉，恍惚中……时而是冰层下白灏苍白的面容，时而……又闪现出一袭红衣似火的身影，看不清眉眼，只隐约觉得他是笑着的，声音轻柔的唤着——素素。

    “苍焱……”合锦蓦地叫出一个自己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名字，它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心里，然后脱口而出。

    不知怎么，她突然很想放声大哭，心中堵得厉害。可每当目光透过冰层触及到那如月华般清冷的容颜时，眼泪便只是在眼中打着转，偏偏流不出来。

    情之一字最伤人，有多少英雄豪杰难过情关，又有多少帝王将相深陷情网，即便削骨断魂仍旧奋不顾身，义无反顾。

    “姑娘。”敖极看她那逐渐失去血色的面容忍不住唤了一声。“先回来吧，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再拖下去，再拖下去……”那个死字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唉！要是知道锦姑娘血里到底比咱们多了什么该多好！只要找到更精纯的替代品就能救主子了。”雷鹏在一旁急得抱怨。

    合锦却浑身一震，原本黯淡的眸子瞬时多了丝神采，猛地看向雷鹏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我，我……”雷鹏被她的突然转变吓了一跳，一时竟把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忘了个干净。

    “我怎么没想到……真笨！我怎么能没想到！”合锦暗恨自己的迟钝，急忙掏出一支玉瓶，打开之后将粉末尽数倒在手臂上，刀伤瞬时便不再流血。

    月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盯着一时间欣喜若狂的合锦淡淡道：“你不会是想……”

    “精血，精血一定可以救他！”

    果然……月衖心道，如果说普通的血能化去天狐内丹的寒灵，那么比血更为精纯的精血只怕就不只是化去那么简单了，一定能救他！

    有了解决办法，合锦不犹豫，反握墨匕，举起便刺上眉心。

    精血，又称眉心血，乃是修者体内之精华。一滴精血，百载修为，其重要性仅次于内丹。

    众人见此心中虽是不忍，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大概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眉心被划破，然而并未有一滴鲜血滑落。随着合锦口中念念，眉间的伤处霎时金光流转，一缕金丝自眉心钻出，凌空凝成一粒极小的金珠。

    她伸出双手，金珠缓缓下落，直停在离她掌心半寸的地方。

    众人正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合锦却突然抬起头扫视之后道：“你们先转过身去，不准回头。”

    “为……”雷鹏才要问，就被身旁的木毅一把搂住嘴巴。这位姑娘的事儿主子都不敢问，他们自然还是闭嘴不要多语的好。

    五人无人反驳，皆是背过身去。合锦见他们确实没在偷窥后，素手一挥。米粒大小的金珠脱手而出，先是围着周身疾绕三圈，随即停在眼前一阵浮浮沉沉。

    不多时，此处的灵力浓度陡然上升，不断有寒灵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丝丝渗入精血之中。而金珠也在这无休止的灵气滋润下化开成片，少顷又再度聚拢。如此这般反复八次以后，方才还是小小的一粒金珠，此刻已如磨盘般大小。

    在第九次的融化之后，精血没再聚起，而是化成金色烟云，在合锦呼吸之中缓缓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待金色完全消失，合锦并指凌空画起符文，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素手一卷，符文缩小钻入眉心。

    与此同时，她身上金色薄雾再次显现，丝丝缕缕缠卷着扑向身前，最终凝成一只淡金色的狐狸，九尾庞庞，摇曳生姿。

    “去吧。”合锦对着金色九尾柔柔一笑，展袖轻挥。

    金色狐狸迈开步子，先是走到白灏身边，低头嗅了嗅，复又伸出小舌舔了舔冰面。

    就在小巧的舌尖轻碰到冰面的一刻，狐狸耳朵一抿，怔了一下。之后似乎异常兴奋起来，围着白灏蹦蹦跳跳跑了两三圈。

    最后若有所思的看了合锦一眼，猛地一扑，身子直接穿过冰层融进了白灏的身体里。

    随着九尾金狐的消失，冰层似是有了反应，“嘎啦”一声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之后以此为中心，冰层龟裂开来、寸寸剥落。众人均是听见了异响，回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