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王八蛋

    时间往前稍微一些，陈临让孙晓娆拿了药，自己还在诊室里边，不过不是一个人，他坐着正看书呢，不想一名壮硕老者便走了进来。

    起先他一愣，这老头龙行虎步，面色红润，也不像有病啊，而随后老头笑眯眯的报个拳，更是让他愣住了。

    “浏阳钱枚，见过陈师兄了。”

    “您是，钱老？”陈临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谁了。国医馆在他来之前只有一名正骨科的名老坐诊，只是他不熟悉而已。他是有心思去拜访一番的，但时间还没来得及。

    而现在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实在是有点无奈，自己怎么又成了师兄？但当下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别人有礼，他也不能失礼，怎么说别人比自己大了好几轮，当下赶紧站起来，但还是有点不懂钱枚这是在干什么。

    而钱枚也不拘礼，见陈临站起来便笑笑道：“陈师兄还不知道吧？我曾在王老那做过一段时间的学徒，只是资质驽钝，没得入门，但见到王老学生还是持弟子礼的。”

    “哦，原来是这样，钱老，你这可就折煞我了，我入门时间晚，老师还没告诉我这件事，早知如此，我该去主动拜访的！”钱枚三言两语已经让陈临弄明白了事情的由来，想想也是正常，王老针仙坐镇燕京，虽说入门的学生就那么几个，但在他手下学过的门生却遍布天下！

    钱枚哈哈笑道：“陈师兄你就不必安慰我了，当年在王老手下帮忙的学徒里，我也是不入流的那一等，王老现在怕是都记不得我了吧。但王老教的东西，却是我一生之师！”

    坦坦荡荡，没有掩饰，也没有不满，钱枚跟他的面相一般，就是个宽厚长者，短短时间内。陈临对他的印象极佳。

    当下他也是笑着道：“钱老见笑了，但我刚才说的话倒不是假话，师傅没说起过你，但他却说过，自己每一个学生都记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自己教过的学生。一个都不能忘！”

    “果真如此？！王老果真是针仙风度，我这一辈子。恐怕都追不上他的背影了！陈师兄，咱们也别这么站着说话了，坐吧。”钱枚感慨的道，摇摇头却发现两人都站着，当下也是哈哈一笑。

    陈临也是连忙拉椅子出来，顺便还从桌上拿了烟出来散烟，钱老笑笑接下，两人就坐在了诊桌前边。

    帮钱枚点上烟，陈临也是笑道：“钱老。咱们虽然有这么一层关系，但您也不能喊我师兄啊。不如这样，我不喊您钱老，叫一声钱师兄，您也就叫我名字怎样？”

    他脑袋转的不慢，钱枚之前所言所行，说明此人还是极为重视师门传承。自己忽略了不好，但让钱枚这等古稀老人叫自己师兄，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钱枚哈哈一笑：“确实不大对劲，既然陈临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推辞了。其实我昨天就想过来看看的，不过有个病人很麻烦。我得上门去出诊，所以就没赶得上。怎么样，我听说你要开全科，这是王老的意思么？”

    挠挠头，陈临有点无奈的笑笑：“老师之前没和我说过这些东西，所以我这次过来，都是自己主张的。确实是有点缘由，不来不行。”

    钱枚眨眨眼，有点憨厚的笑道：“难怪如此，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可是吓了一跳，就算你再厉害，恐怕王老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他老人家一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出风头，但你也算厉害，要不然我也不会叫你陈师兄了，至少老头子我现在都没这个胆量！”

    “师兄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不过我确实是想出点风头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有点太想当然了。这不，昨天坐了一整天，就只有一个病号过来，可把我给愁坏了。”陈临有点无奈的笑了笑，倘若不是秦百合来了那么一出，他怎么会愿意出这个大风头？

    钱枚来的也算是正好，陈临虽说昨天是琢磨出了一点东西，但肯定不如在这呆了几个月的钱枚了解情况，有这么个机会不好好问问，他就是自己傻了。

    当下两人寒暄一阵，钱枚问了问王老最近的身体情况，陈临也就顺着话头笑道：“说老实话，如果我只知道师兄你在这里的话，我肯定早就过去问问了，要知道昨儿晚上回去我差点都没睡着，您当初刚来的时候，一天就只有这么一两号病人么？”

    “那怎么可能？”钱枚也是一笑，他掏出烟盒给陈临一支后摇头道：“要是都这幅摸样，还有几个人愿意来国医馆坐诊？你这应该是特殊情况了，昨天是不是妇科一个病人都没有给你领来？”

    老老实实点点头，陈临有些无奈笑了笑道：“我昨晚也想到这上边去了，不过说老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破这个局？我总不能上楼去问妇科主任，说他为什么不把人给我带下来吧？虽然还有些别的办法，但终究不是正道，也难以持久，我起码还得在这呆半个月，倘若真是一天一两号人，那我也是够丢脸的。”

    钱枚吸一口烟，微微有些叹气道：“说句老实话，这边情况我了解的不深，但近些年来，国医馆里的妇科，着实没多少人坐过诊，就算有，今年一共有四十多人来过，但妇科就两三个，这情况太不正常了。而且我听说，这些来坐诊的，也没多少打出名气来的。里边有什么问题，我知道的不多，但肯定是有的，你听说过孙炎孝没有？”

    “这个人是……”陈临微微皱了皱眉，他不认识这个人，但也没得罪过，但钱枚既然提到了这个人，那肯定是跟他目前的困境有关的。

    “不用皱眉，我也不知道跟他有没有关系，但国医馆里妇科长期无人坐诊，那些疑难病人倒是都去了他开的炎黄医馆。而且楼上医院的妇科主任，还是他的学生，我早上知道了这么个事情，就算你今天不问我，我也会跟你说一声的。”钱枚坦然的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

    而陈临这边微微眯了眯眼：“师兄早上知道的。这个孙炎孝，今天来医院了？”

    “这你也能猜到？”钱枚顿了顿，随后却哈哈大笑，队陈临的脑袋很是赞赏。

    陈临这边也笑了笑：“这可巧了，我估摸着他不仅来了，待会还得来找我。”

    “这么邪乎？”钱枚也不禁有些惊讶的道。

    陈临老神在在的笑道：“原本有些东西想不通的，但现在就全想通了。他肯定会来找我的，要不然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钱枚失笑道。也没想到王老新收的学生竟然这么有意思。

    陈临哈哈一笑：“如果我赢了，请师兄你吃顿饭，不许拒绝，要是我输了，师兄你就请我一顿如何？”

    “哈哈哈，陈临，你不想掏钱就直说嘛，我被你喊一声师兄，哪有不请客的道理？那咱们可就说好了。差不多该回去了，今天我那边给你送个患者过来把，正好手里有，不过我可不会给你放水。”钱枚看陈临是越来越顺眼了，当下也是暗暗扶持一把。

    陈临要开全科，自然是要接受其他科室送来的病人的，少则一位。多了不限，钱枚这么早就送，显然是免得陈临这边人太少面子上不好看。

    但陈临那头却笑道：“这不是吹牛，我可比师兄你有钱多了，这顿饭好歹还是要我来请的。”

    钱枚只当他说笑，挥挥手就出门了。正骨科在另外一边，钱枚出门也是笑了笑。王老这个新收的学生，本事如何先不说，至少做人是极好的，他当然也愿意扶持一把。

    正想着将手里的哪个病人送过去，电话却响了。

    钱枚拿过电话，刚讲了两句脸色就变得很古怪。挂掉电话，他转头进了妇科诊室，看着陈临的脸好像要看出一朵花儿来。

    ………………

    郭老办公室里，气氛有点尴尬，孙炎孝板着一张脸坐在那，郭老则拿着陈临写的那份病历在看，他是老好人不假，但再好的老好人，也不愿意拿热脸去贴一张冷屁股。

    赵生强则是坐在椅子上，面前连被茶都没有，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孙炎孝是自己老师，郭老坐镇国医馆中枢十多年，属于中医这片圈子里的“武林盟主”，笑起来还好，这会儿静着，他连自己起身倒杯茶都不敢。

    偏生早上吃的又是咸豆脑，这会儿还真是有点渴了。

    所幸时间不长，郭老办公室的门很快被敲响，钱枚雄壮的身躯出现在了门口，赵生强连忙站起来道：“钱老，您来了？”

    说着，他就连忙起身去倒水，忽略了陈临的存在。

    陈临当然也感受到了这个细节，心里通透，但他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笑了笑对郭老道：“郭老，怎么找我有事？”

    郭老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陈临，我听说你乱开方子？虽然我们对国医馆的医生坐诊并不太管，可你是不是得给个说法？你进来可是我直接推荐的！”

    在饮水机旁边倒水的赵生强听郭老这么一板一眼的训斥着陈临，不禁在心里直乐呵。其实他跟陈临，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面，更谈不上有什么仇恨，但他就是爽快。

    世界上永远也不缺乏这种人，对于比自己强的人，他们就可劲的嫉妒，平时不敢表现，但一旦别人倒了霉，他们就会表现的格外高兴。

    赵生强今年四十三岁，已经是博士后，主治医师，更管着全燕京最好中医院的妇科，更有一个享誉燕京的老师。平时谁都把他当成半个前辈供着，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可看到了陈临，他就忍不住要嫉妒这个还在读研究生的医生。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在国医馆坐诊？一个中医，在有生之年能进国医馆坐诊，就可以死而无憾，但他才多大？！

    赵生强不服，所以他倒水的时候，直接就当是没这个人存在，只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了钱老跟前，另外一杯是他自己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走回到位置上，陈临直接就从他手里把那杯水给接过去了！

    手法之巧妙，力道之大，赵生强根本就没反应，直接就被陈临抢过去了！

    他一愣，却看见面前的陈临笑着道：“谢谢。”

    赵生强差点没暴走，但陈临却理都不理他，直接转向了郭老笑道：“郭老，这可是冤枉我了，昨天我那就一个病人，花了不少力气，还赔上了自己的一点私藏才开出了药，哪个王八蛋说我乱开的方子？”

    他呵呵直笑，一点都没有被训斥的样子。事实上陈临上楼来一瞧见郭老摸样，就知道了这位笑弥勒压根是没生气。

    真生气的郭老，绝对不会是板着脸训斥的，要么是笑里藏刀，要么就面无表情，偏偏这两者他都见过了。至于郭老的话，那根本就是在告诉自己，有人告状过来了，我是推荐你的人，不好说话，你自己看着办！

    而赵生强那头一听，陈临这话里还把自己和老师都骂进去了，火头一阵阵的上冒，忍不住哼道：“陈医生，请你自重！你在郭院长面前怎么嘻嘻哈哈，还口出狂言？成何体统？！”

    他这句话一出口，屋里坐着的钱枚顿时就脸色一变，他本来脸上都是一副若有若无的笑容，此时却板的铁青，郭老那头也是有些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陈临怎么样，并不需要你来……”钱枚是个师承观念极重之人，王老不认他，可他认王老，赵生强根本没半点资格来跟陈临说话，此时却跳出来指责他，他哪里能忍？

    但他话还没说完，却被陈临打断了：“师兄，交给我了。”钱枚微微一顿，却不再开口。

    赵生强那头还诧异钱枚怎么成了他陈临的师兄，却发现自己面前的陈临，竟然站了起来。

    陈临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了，他眯着眼睛盯着赵生强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嘻嘻哈哈了，哪只耳朵又听到我口出狂言了，你进门就要忽略掉我，这时候又跳出来乱咬人，这么说来，说我乱开方子的王八蛋，就是你了？嗯？！”

    赵生强被这突然而来的质问弄的一愣，而他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如同炸雷响起一般。

    “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