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下水道
奈斐和牧唐当天晚上就住进了二爪裁缝铺。裁缝铺虽然不大，但是小房间倒是有几个。奈斐和牧唐各自住了一间。牧唐在宁天堂饭店住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对于平时都睡在棺材里的奈斐来说，这待遇得到了巨大的改善。 第二天一大早，二爪就把两个小懒虫叫醒，带着他们出去，开始了所谓的修炼。 奈斐和牧唐一边走一边听二爪说话，二爪之前一心痴迷于成为巨匠宗师，不问世事。在西娅入狱之后她更是有一年没和其他人真正的交流过。这次两个孩子有求于她，听她说话，让她心中泛起了一丝暖意。两个孩子身份差距极大，但是被世俗沾染得还是很少，两种性格的小孩儿在一起也蛮是趣味。在二爪看来，奈斐殿下由奢入俭，能做到他此时的心态实属不易。而牧唐，看起来有几分不正常，经常会表现出双重人格和疯癫，但是却憨厚老实、勇敢武断，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果断，却又隐藏着幼儿般地任性。 奈斐善于游说，他也发自内心地想帮主牧唐，于是他哄着二爪教授自己和牧唐一些最简单的魔法。二爪倒是不拒绝，只是她有个额外的条件，奈斐必须还兼学裁缝！ 当牧唐嘲笑奈斐一个男孩子还做针线活的时候，二爪和奈斐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二爪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奈斐好奇地问。 “学习魔法自然要找一些魔法元素浓郁的地方。”二爪答道。 “下八区竟然有这种地方？” “本来是没有，但是却被我无意之间发现了一处。” 原来二爪躲在下八区之后，为自己的老鼠形态准备了多条逃生通道——也就是四处打洞。其中有一条洞打穿了一个废弃的地下矿坑。这个矿坑在废弃之后就被改造成下水道。二爪在下水道中继续打洞，越往下越能感知到浓郁的魔法元素，二爪之前也并没在意。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这里应该非常适合学习魔法。 三人来到一个废弃的院子，二爪带着他俩穿过破漏的院墙。院子中有几条歪歪斜斜的破烂长椅，院子的尽头还有一个小台子。台子后面是几间无人居住的房子，房子明显被火烧过，连屋顶都烧没了。他们走进没有屋顶的房子，来到了一个类似仓库的房间。 二爪走到一扇倒下的房门上，回头问奈斐和牧唐：“你们看出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二爪本以为聪明博学的奈斐会先回答，可是开口的却是牧唐：“这里原来是一处露天教堂。” 奈斐自小生活在城堡对于宗教不甚了解，宫廷中也没人提及过信仰之类的事情。他只是在一些史书中看过记载，奈亚几十年前是有教廷的，可是后来那个名为西神教的教派被指控为邪教。莱恩国王以血腥手段镇压了这个存在数百年之久的宗教组织，使其在奈亚境内不得生存。从此奈亚人民大多没有信仰，至少不再信奉任何宗教。奈斐从没见过教堂，也没见过露天教堂。自然不认得这里。 二爪好奇地问牧唐：“你知道这里？” 牧唐耸了耸肩，不屑地回答：“当然，我老爸时常念叨，暴君莱恩没做过什么好事儿，烧掉教堂算其中之一！” 奈斐在下八区一年，习惯了贫民窟的人对自己的父王的污言秽语。他心想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这便不是自己能解释清楚的了，起初他还会伤心难过，后来也就习以为常。可现在，他已经当牧唐是朋友，朋友对自己的父王的评价也很差，这让他并不好过。 二爪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就要从我脚下这里下去。我从未以人形态下去过，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障碍，尤其是你这个胖子，如果遇到过不去的地方你就自己挖墙凿洞吧！” “可你是魔法师啊！”牧唐时刻不忘记二爪是要教自己魔法的人，他心中已经把这个女人当做世间最了不起的魔法师了！ “这是对你的考验！如果你能不用魔法就抵达我们要去的地方，我才会开始教你魔法。”刚才一路上奈斐都在跟牧唐说，这个女子是下八区唯一的魔法师，而且她的魔法整个大陆也没几个人会。二爪总不好折了自己的面子，实话实说：对不起，我就会缝缝补补和变老鼠的魔法，其他都不太擅长。 可是牧唐并不怀疑，他的两个人格都非常耿直！“您说得对，非常公平。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二爪心中觉得好笑，向后退了一步，指着刚才站过的那扇门说道：“那么，就从这里开始。” 牧唐撸起袖子，弯腰弓步，双手发力，嘿的一声，门板被掀翻在一旁。 砰，门板落下，细小地灰尘瞬间把三个人笼罩其中。待灰尘散去，三人向下看去，这是一处地窖的入口。 二爪和奈斐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看向牧唐的肚子。二爪打趣地问道：“你真的只有十一岁，你这肚子都也太大了吧。” 奈斐无奈地应到：“他住宁天堂，伙食太好了吧。” 牧唐拍拍自己的大肚子，兀自说道：“我明白了。”然后飞快地跑到最近的民居借了一把铲子，开始了拓宽地下同道的土木工程。 除了入口之外，整个地窖的其他地方虽然狭窄但是牧唐挤一挤还是能通过的。三个人走着，二爪给其他两个人介绍着：“西神教昌盛的时候，在各地都设有教堂，一些小型街区和比较贫困的地方也有露天教堂。露天教堂的作用是讲经布道，举办一些宗教仪式，还有接济穷人。教堂中都会有存放食物的地窖。这里的地窖背后可以就是下八区的下水道。” 三人走到了地窖的尽头，二爪指使牧唐去凿墙。牧唐也不废话，稍作休息就抄起铲子继续开工。 奈斐和二爪则在旁边聊天，“你刚才说西神教还会接济穷人，这是好事儿啊，怎么就变成邪教了？” 二爪笑道：“事情当然不是那么单纯的。西神教是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宗教，他们的教义自然是积极向善的。可是在西神教发展的过程中，一些教士被利益遮蔽了双眼，他们不再虔诚，反而利用民众对宗教的依赖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 奈斐毕竟年幼，实在想不出来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与宗教有什么关系。 二爪补充道：“举个例子来说吧。西神教中有一种教士专门负责接生和婴儿的洗礼。个别教区就有过趁机贩卖婴儿的无耻行径。一些穷人找到教会为期免费接生，教会很可能以病死婴的理由扣下婴儿，然后补偿些钱给穷人。那些离开父母的婴儿大部分都被运出过境，卖给其他人。” 奈斐惊讶道：“这也太残忍了，那些父母也太蠢了吧。” 二爪嘻笑道：“穷人并不是蠢人，但有时候他们不蠢就更难活下去了。” 奈斐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完全不明白…… 轰，地窖尽头的墙被砸塌了。奈斐正要过去，突然地窖内一震颤动。 二爪喊道：“别乱动，这里要塌了。”原来这地窖年久失修，根本经不起折腾，而牧唐砸得又是一面承重墙。 奈斐心想，为啥自己要承受这么多的生死考验呢？自己的父王当年把这里付之一炬，自己难道就要被活埋在这里，那不被憋死也会憋屈死吧！ 奈斐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二爪已经动了，她的头发迅速长长，双手的指甲飞舞。发丝变化成线，拧成绳，绳捆住地面的废弃木材和石料飞快地进行着一次特别的编织。建筑，在二爪看来也是编织，用裁缝的方式一样可以进行！眨眼间，地窖的顶棚被固定住了，虽然看起来像是一块巨大的补丁，但是却承受了上方所有的重量。 牧唐看在眼里十分羡慕，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就是魔法吗？他以前只是听说过魔法，却没有真正地见过，太神奇了！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华丽，但是也足以震撼到他的心灵深处。 奈斐抖落身上的土，也拍掉呆在原地的牧唐身上和头上的土。 二爪稍有歉意地说道：“这里年久失修，还是不要用蛮力破坏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其实后面的路并没有太窄的，穿过那堵破墙，后面就是下八区的下水系统，这个下水系统不太高，二爪需要深弯着腰才能通过，牧唐和奈斐都是小孩子，但是也要低着头才过得去。 进入下水道中就彻底黯淡无光了，二爪打了个指向，指尖出现了微弱的火焰，然后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玻璃罐子，将火焰放入其中。下水道被这微光照亮了，它的肮脏也暴露在他们面前。 “臭死了。”奈斐忍不住捂住口鼻，他觉得二爪制造的光亮非常不明智，因为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都是肮脏污秽——食物残渣、呕吐物、粪便、小动物尸体、屠宰场的动物内脏这些混在一起，还有时不时从脚边钻过的老鼠，墙上苔藓中间飞起的幼虫…… 奈斐看清这一切差点晕过去，还好牧唐及时扶住他。牧唐不满地嘟哝着：“你到底是不是从垃圾山出来的，这就受不了吗？” 二爪看出了奈斐的异状，对牧唐说道：“你少说两句，这下水道的空气有害，他身子差，吸了两口就不行了……” 牧唐惊讶道：“怎么这么弱，还不如个弱女子。”牧唐感受到二爪正在盯着自己，又补了一句，“弱女子当然不是指您了。” 二爪也不和他计较，急忙施展魔法，眨眼间，几块巴掌大的布就握在手里。二爪把这块布给牧唐和奈斐，说道“你们把这个布捂在口鼻上，我用最密集的丝线编织了这个，能过滤空气中的大部分毒物。” 奈斐隔着这块布吸了一口气，虽然还是能问道有一点臭，却至少不像之前那么刺鼻了。奈斐捂着口鼻吸气觉得这样用手挡着鼻孔，呼吸太费事了。他索性从外衣上抽出两根细绳，一人分一条，把那块布绑在脸上固定住。 牧唐憨厚地一笑：“你还挺聪明！” 奈斐嘿嘿一笑，心想自己在奈亚城堡中见过那些扫灰的侍女用头巾围着口鼻和头发，绑上当然比用手捂着好了。 “二爪师父，你编的这块厚布叫什么呢？真的很好用！”奈斐认真地问道。 “啊？我随手给你们弄出来的，哪里有名字。”二爪专注地看着前路，心不在焉地回答。 “奈斐起个名字吧，你不是会写那些乞讨唱的顺口溜吗。”牧唐的闷声从厚布中传来，“我觉得那些顺口溜还是很好玩的。” “这东西比面纱厚得多，却不像面具那样护住整个脸，它只能捂住口鼻，不如就叫‘口罩’吧。”奈斐耸了耸肩，随意地说道。 二爪没有回答他，也不在乎这件小玩意的起名权。她的眉宇间有些凝重，示意奈斐和牧唐停下，然后熄灭了罐子中的火，低声说道：“小心了，这里不止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