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对不起

    次日。

    立铭瑄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不在，昏暗寂静的卧室，静谧到连他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接近中午的时间，翻身下床行至落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瞬间扑面而来，整个卧室都变得明亮。

    在三月这个雨水繁多的季节里，能看到这样灿烂的阳光，实属不易。

    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莫施在日记上提到的公寓窗帘问题，说那些厚重而深沉的颜色阻碍着阳光的明媚，过多的使人压抑。

    如果没有被阳光叫醒，又怎么会是新的一天呢？

    那是她日记上的原话。

    他不是有意翻看她的日记，只是那天回家的时候，碰巧看到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的电脑，他只是想帮她收好电脑的，却不小心看到了她压在电脑下的日记本。

    随意翻看一页，清秀隽逸的字瞬间攫住了他的视线。认识那么久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字，写的如此好看。

    看完那篇日记的时候，立铭瑄承认，他是有被触动到的。公寓里的窗帘，原本并不是那些深沉厚重的色彩，只不过后来因为一个人，他全部都更换了。原本的他，也是爱极了阳台上和落地窗前的那片阳光的，只是，有一个人的离开，带走了他心里的阳光，从此，他便日夜颠倒，与黑暗为伍。

    “他好像是极其讨厌早晨阳光从窗台跃进房间的，所以才选了那么压抑的色彩。可是我开始不明白自己，明明那么喜欢阳光，为什么却事事都想着迁就他，而不是更改他的特殊习惯呢？”

    想起莫施在日记里非议他“特殊习惯”的话，立铭瑄的嘴角不由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她更改他的习惯。

    叩叩叩！

    连续而又轻柔的敲门声响起，立铭瑄伸了个懒腰，道了声进。

    阮芳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妈，你这是给我送吃的？”立铭瑄迎上来，从阮芳手中接过碗，瞥了眼，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这是今天早上施施给你熬的姜糖水，说是怕你昨晚泡的太久，会感冒。”想起早上在厨房看到莫施忙碌的身影，阮芳直觉得自己的儿子幸运，身边有一个如此贴心的人。

    然而一想到今天的报纸，她却又替莫施感到愤怒、难过，她知道，这条路，莫施一直走的太艰辛。

    闻言，立铭瑄心生温暖，“她去哪儿了？”

    “阿瑄，妈有些话要对你说。”阮芳没有回答立铭瑄的话，只见她神情严肃地拿出一份报纸递给他，“这是今天早上的报纸，你爷爷看了之后很生气，你知道他的脾气，气到何种程度就不用我多说了。”

    立铭瑄打开报纸，娱乐版面处，刊登的图片郝然是昨天他搂着琳达光明正大地出入在商场的图片，还有几张不是十分清晰的小照片附在大图的旁边，却只是一眼，他便认出了照片里的模糊身影是莫施。

    他愕然！竟然忘了昨天的生气之举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莫施她，在哪儿？”下意识地，他想要找到莫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他们凌晨的时候才和好，他不想节外生枝。

    阮芳很欣慰，终于，面对绯闻的时候，她的儿子知道了紧张别人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视而不见，变本加厉。

    笑了笑，她打趣道：“你终于知道要关心莫施了？”

    “妈！我没心情和你贫，莫施到底怎么样了？”立铭瑄蹙眉，不知道他敬爱的母亲大人怎么还能在这个时候笑的出来。

    “她没事，你真的得好好谢谢你老婆，”阮芳上前一步，意味深长道：“阿瑄，施施真的是个好女孩，你既然娶了她，便要好好善待她，像她维护你一样的去维护她。你不知道今天她在大家面前的表现有多么好，你想象不到她有多么护短你，她说，她是这个世上与你最亲密的人，如果她都不相信你、不维护你，那么她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你的身边。儿子，有些人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如果你已经不排斥她了，是不是也该试着接纳她了呢？”

    从来不知道原来背后的莫施竟然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立铭瑄刹那之间失去了话语的能力：

    “妈……”

    “你知道吗，这个世上，最难过的不是爱而不得，而是有一个对的人在身边时，你却生生错过了。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了，阿瑄，好好想想自己要的是什么，别让遗憾丛生。”她从他僵住的手中抽走报纸，撕碎扔进垃圾桶内，然后转身离开。

    她一直都那么干脆，立铭瑄一直都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所以才会在她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后，他依然尊敬她、爱戴她。

    从楼上卧室来到住厅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四处打量一番，并没有在主厅见到莫施的身影，刚想询问家里的阿姨，却刚好看到立铭瑜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哥，你醒了。”立铭瑜笑问。

    “小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立铭瑄略有惊讶，是有听说小四要回国的消息，却不知道具体的日期，初一见面，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们兄弟五人已经很多年未曾齐聚过，就连他和莫施的婚礼，也只有老三立铭珏及时赶回参加了。说来，除了外在因素的干扰，他们不能参加他的婚礼，更为重要的人为原因是，当时结婚的时候，他并没有把这场婚礼看得有多么重要，这才没有极力要求他们全部参加。

    想了想婚后的日子，立铭瑄觉得确实是愧对莫施的，或许，除了接纳这桩婚姻，他应该尝试着接受的，是莫施这个人，而不是她存在的任何方式。

    “昨天刚下的飞机，已经第一时间联系哥你了，不过没有打通电话，所以大伯母只好打电话给嫂子。”立铭瑜走到沙发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又接着说：“大哥你昨晚是应酬还是怎么样啊？喝的烂醉如泥的，还吐了一地，不过，你该庆幸有你老婆在。”

    话落，他挑挑眉，喝了口水，嘴角含笑地看向昨晚的当事人。

    立铭瑄蹙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开口：“怎么就该庆幸有老婆在了，听你的意思，你也是站在她那边的？”

    闻言，立铭瑜愉快地又倒了一杯水，却递给了立铭瑄。

    “哈！”他道，“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那么想。”想起昨天晚上帮着莫施把人送到他们卧室的时候，立铭瑄吐了一地，莫施眉头蹙都不蹙一下，也没有说一句抱怨的话，反而还关心起吐的人胃里是否难受。

    等把立铭瑄扶到浴室之后，莫施立马便去放热水，并请求立铭瑜暂时照顾立铭瑄一下。然后她出了卧室，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打扫的工具。

    面对一地的呕吐物，莫施显得从容不迫，很是认真地清扫干净了地面。她还给他熬了醒酒汤，跑上跑下……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立铭瑜真的快要以为，他们很相爱。

    不是刻意做给外人看的，立铭瑜确定。没有人演戏会演的如此入迷，连眼角眉梢都布满了担心。

    听立铭瑜把昨晚的情形描述了一遍，立铭瑄才知道，原来昨晚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说真的，哥，我觉得莫施是个好女孩，她值得珍惜。”

    “她在哪儿？”立铭瑄已经听不见任何话，他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莫施，他只想赶快见到她，一分钟也不想耽误。

    “大早上就陪爷爷在花园里下棋，都下了两个小时了……”立铭瑜的话刚落下，立铭瑄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主厅。

    “真是急性子，我后面还有话呢，大嫂现在在附院二婶婶的屋子。”

    立宅的四合院其实是三栋院子，由于老爷子喜静，所以住在了偏院，附院的规模相对较大，由其他几个长辈居住，而剩下最大的主院便由后辈们住，来客时，也是在主院这边接待。

    在花园里找了一路，立铭瑄并没有发现莫施的身影，问了家里的阿姨才知道，莫施去了附院。

    其实立铭瑄说不清为什么着急见到莫施，只是在相继听完两位至亲的话后，他觉得自己很混蛋，他有必要为自己的行为失德所带来的影响解释一下，或者说，他应该站出来，感谢也好，道歉也罢，总归是需要说点什么的。

    所以当莫施从附院出来走向主院，刚巧碰见他的时候，还未等她说点什么，立铭瑄道歉的话已经说了出来。

    “对不起！”

    莫施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他道歉是为了什么。忽然想到早上的报纸，她一下子明白过来：

    “意料之中的事。你没必要道歉。现在还头疼吗？”

    话锋一转，莫施关心起了他的身体。

    立铭瑄从莫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和很多时候一样，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绯闻。莫名的，心里有点失落。

    定了定睛，他耸耸肩，以一笑掩饰他心里的失落。他说：“立太太照顾有方，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嗯，”莫施点点头，“那就好。”

    从来就不敢奢望有一天他会真的在意她的感受，然后不再闹出满城风雨的绯闻，他只要稍稍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就好。

    所以他一张嘴就道歉的时候，莫施是惊喜的，她以为，他已经开始在意她，也开始考虑她的存在了，却不想，他的道歉不过是身不由己的敷衍。

    所以，好在她没有沾沾自喜，否则他都该背地里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了。

    好险。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