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昂首伸眉

    老婆辞职的消息，让本来就情绪低落的吴子健更感觉到压力。尽管这种压力不是经济上的，但打击力度无疑是巨大的。对于一心想证明自己的他来讲，现在好比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坐在办公桌前的他感到焦躁不安，拿起桌上的手机，从通讯录里翻找到徐力群的手机号，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

    这些天活并不多，就算有几个，许可诚也优先照顾“老人”，像他这种初来乍到的新人只能排在后面的后面了。

    虽然李天明在跟他的较量中落了下风，可他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喜欢讨好、巴结人。在僧多稀少的局面下，这种特点就发挥了优势。他没少跟许可诚套近乎，就连午饭时间也不放过，鞍前马后走得很近，把许可诚哄得满脸笑容，最后如愿以偿，拿着一份产证复印件笑眯眯地从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有活干了。”李天明走到自己办公桌前，一边关电脑，一边得意地说道。

    吴子健想着心事，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不好意思，一套二手房评估，还很急。”李天明拿起挎包，一边背上，一边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收费不高，我一个人做了。”

    “没事。”吴子健满不在乎地答道。

    李天明走了两步，回头瞧了他一眼，轻声提醒道，“你别坐着发呆呀！去跟许可诚说两句好话，讨点活。”说完，笑呵呵地往外走。

    尽管吴子健坐着很无聊，可他不想这么做。他觉得真有本事应该到外面去闯，去跟别的公司抢份额，而不是在自家的锅里争食。

    虽然他心气很高，可毕竟现实是残酷的，不是心想就能事成。面对孙晓伟的敷衍和徐力群的假惺惺，他感到很失望，不过失望之余，他并没有灰心，重新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其他同学的电话号码，主动联络对方，看看他们有没有估价方面的需求。

    他打了一圈的电话，重复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好话说尽，闲话也没少聊，可没什么效果。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烈日烘烤下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口干舌燥，举步维艰。

    放下手机，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发出一声轻叹。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瞧，见是孙晓伟打来的，顿时眼睛一亮，犹如浩瀚无际的沙漠中看到了一片绿洲，欣喜不已，

    赶紧按了接听键……

    “你好！”虽然内心一阵激动，可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的吴子健没有把自己的兴奋轻易显露出来，语气显得很平静。

    “你是说要我估价？”听清了对方的意图，他立刻兴奋了起来，说话也响亮了许多，“没问题，你说……”

    他赶紧从桌上拿起笔，一边做记录，一边打电话，“好，我知道了，你把产证复印件先传真一份给我，我会尽快跟客户联络。”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到给他留下敷衍印象的孙晓伟主动打来电话，还介绍了一个大客户，让吴子健开心极了！

    第二天上午，按照预定的时间，他拎着公文包来到位于南京西路上的中泰广场，那是一幢甲级写字楼。一踏入大堂，他就感觉特别舒适，大堂十分宽敞，装饰富丽堂皇，气派非凡。地面铺设上等优质的大理石、花岗岩及名贵的天然石材，抬头一瞧，估摸着挑高至少在八米以上。

    大堂里几乎全是迈着匆匆脚步往电梯间走的男男女女，每个人都穿戴很整齐，男的都是西装笔挺夹着公文包，女的都身穿职业套装背着挎包。吴子健今天也是一身灰色西装，黑皮鞋擦得铮亮，走起路来神兜兜的，因为一会儿要见的这个客户对他来讲有着特别意义，那是自己的第一个客户。

    由于正逢上班高峰，所以宽敞的电梯间里也显得有点拥挤。电梯间里共有八部电梯，停靠的楼层也有所不同，有的只升到低区，有的可以到达中区或高区。一会儿，电梯来了，吴子健在人群的簇拥下走进一部电梯……

    电梯在第二十层停下，他走出电梯，整了整领带，朝远通国际货运代理公司走去。

    “我找李总。”他快步走到前台，没等前台小姐开口，便朝她笑了笑说道。

    “请问哪位李总？”前台小姐站起身，微笑着问。

    “李俊。”

    “有预约吗？先生贵姓？”前台小姐又问。

    “有！我姓吴。”吴子健之所以没有自报家门，是因为昨天孙晓伟特意关照的，说是那个李总不想让同事知道他办移民的事情。

    “请稍等！”前台小姐一边回答，一边拿起电话。

    确认完以后，前台小姐朝他一笑，“吴先生，请跟我来。”

    他跟着前台小姐往里走，来到一间大厅，大厅里摆满了办公桌，工作人员全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脖子上挂着胸卡，手里拿着资料从他身边经过。

    吴子健忽然有种触景生情的感觉，记得当初第一天去岳父公司上班，岳父的秘书在前面引路，带他朝总经理助理办公室走，那时候自己心里很忐忑，而此刻，他虽然心里也有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绕了几个弯，前台小姐把他带到一间用玻璃分割而成的办公室前，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请进！”

    前台小姐推开房门，侧身让吴子健进去，然后转身离开了。

    “吴先生，请坐！”办公桌后坐着一位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男子，见门口站着一位小伙，招呼道。

    “李总，你好！”吴子健轻轻关上房门，拉开椅子坐下，“我是估价公司的小吴。”

    “我有三套房子想做评估。”李总见他把门关上，开门见上地说道。

    吴子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然后看着李总说道，“产证复印件我已经有了，我能不能核对一下原件，还有你的身份证？”

    “没问题！”李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三份绿色封面的房地产权证和身份证，交给他。

    吴子健一手接过，把自己手里的三份委托协议递给他，“李总，能不能先签一下协议？”

    “行！”李总一口答应。

    吴子健核对完产证和身份证，见李总还在仔细看着条款，于是笑了笑，又递给他一份自己昨天做的预估报告和收费明细表，“三套房子我做了一个预估还有收费明细。”

    “收费蛮贵的嘛！”李总一边看，一边自语。

    吴子健早有心理准备，赶紧解释，“我们是按照评估价值来收费的。”

    李总认真地看着那份收费明细表，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吴子健见他紧锁双眉，笑了笑说：“我还没去现场，这只是一个预估，保守价！”

    李总似乎有点不明白，瞧了他一眼，“保守价？”

    “是啊！”吴子健继续解释，“就是按照这个价来收费，等我看完房，最后报告中的评估价值超过我的预估价，超过部分我不收你费用！”

    “哦……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李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吴子健悬着的心放下了，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没想到李总又看了看那份收费明细表，摇了摇头，皱了皱眉说：“按照这个保守价来收费，我觉得还是高了点啊！”

    讨价还价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吴子健不愿意轻易松口，满脸镇定地看着他，“这个价已经很优惠了！你是孙晓伟的朋友，我跟他也合作了很长时间……”

    “别的公司我也问过，好像比你的报价要低不少呐！”李总放下收费明细表，把自己靠在椅背上，朝他摇了摇头。

    为了今天的这次谈判，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从对方的心理，到可能会提的问题，他都仔细做了分析。他的谈判原则是不管遇顺境还是劣势，都要“寸土必争”，以求在谈判中占据主导地位，让客户顺着自己的思路走。

    刚才李总的疑问，虽然让吴子健心头一紧张，但并没在脸上有半点流露，依旧保持着镇定的姿态，“李总，我们公司专门做这方面业务，很有经验！”

    “别的公司不是跟你们一样，也有资质，也有经验？”李总不屑地瞧了他一眼。

    “资质是一样，但我们公司专门做这方面业务，在那边已经有了很好的诚信，诚信很重要！”吴子健笑了笑，“据我所知，有些公司，尽管他们收费低，但不少已经被列入黑名单了。”

    李总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是吗？”

    “你是孙晓伟的朋友，我跟他也合作多年。”吴子健又强调了一遍自己跟老同学的关系，接着神情自若地说道，“我没必要骗你，要是你对我不放心，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李总拿起那份收费明细表看了看，没有回答。

    尽管吴子健很想做成这笔业务，可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来了一个欲擒故纵，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微笑着拎起公文包，慢慢站了起来。

    “坐，坐！我只是随便说说。”李总见他要走，赶紧伸手示意，让他坐下。

    吴子健本来就没打算真要走，听李总说话的语气，知道他的心理已经发生变化，于是重新坐回椅子上。

    李总从桌上拿起委托协议书，又看了一眼，讨价还价起来，“三份报告的评估费有点贵，能不能再优惠一点？”

    谈判其实玩的就是心理，看甲乙双方谁能坚守自己的阵营，守住底线，不轻易让步。既然吴子健已经给了优惠，那就不能随便松口，要不然对方会误以为做报告很容易，付那么多费用不值得。

    他微微一笑，“李总，听说你有一套房子还在还贷款？”

    “是啊！还有不少啊！”李总听了，不由轻叹了一声。

    昨天从孙晓伟电话里得知，李总有一套房办了抵押贷款的消息后，吴子健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谈判的筹码，是李总的一个软肋，关键时刻，可以很好利用。

    “换句话说，目前那套房的价值中有很大一部分应该属于银行。”他看着李总，神情严肃地故意说道，“申请投资移民，那边对你的财产有一定要求吧！”

    李总不语，拿起协议又看了看，然后微微一笑，“那签了协议，我什么时候能拿到报告？”

    吴子健听他松口，暗暗高兴，不过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得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十个工作日。”

    “能不能快点，我很急！”李总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一支钢笔。

    谈生意不能一根弦总是拉紧不放，该松的时候应该松一下，让对方觉得赚了便宜，有句话叫吃小亏占大便宜！

    “我现在手上还有两份报告没做完。”吴子健故意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样吧，你是孙晓伟朋友，我把你的报告放到前面来做，争取七天给你报告。”

    “行！”李总听了很开心，低头在三份协议上签字。

    吴子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此刻他内心十分激动，就像足球比赛僵持了九十分钟，最后在补时阶段打进致胜一球一样！

    李总把签完字的三份协议交给吴子健，朝他微笑着说：“你等一下，我让司机把车开出来！”

    “好！”吴子健一边把协议书放进公文包，一边回答，脸上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