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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 分裂终致帝国亡之西望长安

    斩杀了田怙,皇帝心里更加惶恐不安了。田怙是跟随尔朱荣多年的将军,高欢还没有打到洛阳,此人就早早的投降,这样看来,在高王的铁拳下面,还有谁是信得过的呢。

    从黄河边斩杀田怙回来这天是七月二十七日下午。颖川王元斌之因与斛斯椿争权夺利,互相仇视,送走斛斯椿到河桥,即回到瀍水西北的二线指挥部,见皇帝和众大臣正在开会,说的还是那个讨论了千百遍的话题,一个个为战和去留争论不休。众人打仗不行,嘴巴劲却可以,讨论不已,谁也不服谁。有的说逃往关西宇文泰,的有说投奔荆州贺拔胜,有的说投降南梁萧衍,一句话,就是不能投靠高欢。众大臣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嗡嗡声一片,却闹不出个结果。

    元斌之站在门外听了很久,听不出个所以然,弄得心情很不耐烦,看见大臣们平时对高欢唯唯诺诺的,此时又以假面孔出现,议论起高欢来,这也不是那也不对的。他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本来想说“高欢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又是怎样一副面孔”,突然间冒出一句:“高欢来了!”后面的话不知不觉就丢掉了。

    这一来,这半句话就吓人了,简直是防空警报。这一声吼叫,如七月惊雷,吓得众大臣和文武百官如惊弓之鸟,跳出大帐,四散逃逸。

    真是“国难见忠臣”,那些平时嗓门叫得天响,胸脯拍得通红的“忠臣”,此时脚板翻得比兔子还快。到晚上清点人马时,各部、省的行台官员,只有几十人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还留在皇帝身边。元修清点防务二线的士兵,连五千人都不到,只得连夜传书让斛斯椿回来带领这支残余武装。

    皇帝安排好这一切,当夜就和南阳王元宝炬、清河王元亶、广阳王元湛夜宿瀍西别馆(当年的瀍西驿站)。元修想起田怙的表现和大臣们在自己面前的丑陋表演,此时在别馆里的硬板板床上更是坐卧不安,难以入睡。

    元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见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刀剑厮杀声和伤员惨死时的嗷叫声,不知道什么地方此时还在发生小规模的游击战,叹息着这些人死得不值。可是,要怎样的死才算“值”呢,皇帝搔了搔头皮,仔细想了想此时什么才是最让他牵肠挂怀的东西,突然醒悟,急忙命人连夜返回洛阳,取来玉玺、印绶,这是皇权的向征,更是元修的命根*子,他不能怎么便宜的就留给高欢。

    使者去洛阳皇宫,取回来皇帝的玉玺,元修郑重地交给南阳王元宝炬府中的武和尚惠臻,此人此时是负责保护皇帝的武卫将军,玺绶就交给他保管。

    惠臻一手捧玉玺,一手持千牛刀,雄赳赳地站在皇帝卧榻边,完全不像是和尚,更像个忠心耿耿的太监。尽管已取回来玉玺,元修听远处传来鸡啼声,仍然无法入睡,见惠臻手捧玉玺站立床头,猛然想起宫中的嫔妃,特别是三个meimei,除了玉玺之外,明月公主这时才是他心中的最大的牵挂。

    元修猛地跳下床,嘱咐惠臻守好玉玺,也不顾左右阻拦,也不说此行的目的,飞马奔回洛阳。

    洛阳西宫此时灯光黯淡,羽林军卫士早已逃散四方,宫中只留下刘思逸、张景嵩等几个老太监值守。元修来到西宸宫,二话不说,悄悄地把明月公主抱上马,打马要走。

    另外两个meimei蒺藜公主和安德公主一夜不眠,万念俱寂中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知道皇帝回来。按照北魏的规定,后宫里任何人都不许骑马,敢驱马前来的必然是皇帝。meimei晓得哥哥回来,急忙前来打听情况,见皇帝想悄悄逃跑,两人拉住元修的手死死不放,痛哭流涕,一定要跟随皇帝逃命。

    元修见东方将晓,不敢再拖延,收臂狠命一甩,把两个meimei打倒地上,怒骂最不讲道理的蒺藜公主:“你去死吧!”打马跃起,越过两人的头顶,飞奔出宫而去。

    安德公主一见皇帝狠心丢下两个meimei外逃,平时卿卿我我的君王,此时翻脸无情。安德公主一咬牙,发狠地说:“你们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们抓回来。”

    安德本来就是个任性惯了的公主,她也就不管不顾,紧紧跟随皇帝的奔马,往夜色里追去。

    公主从小在任性的环境里长大,只晓得任性,没想到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刚一任性地追赶到洛阳城外,就被乱兵擒住,一群兵痞哪里舍得突然出现的花姑娘,对公主自然是肆意轻薄。公主受尽侮辱,忍泪含羞,后来被一个名叫田中的将军救下,成了田将军的夫人,最后终于出现在“天涯海角”的海外荒岛,不知所终。

    安德公主集皇妃、公主于一身的特殊身份,她悲惨而特殊的身世很让后人唏嘘叹息。有人说她被兵痞们强jian之后出家当了尼姑,有人说她与田中将军逃到了日本,而且在彼地颇有建树,几百年后被日本人当成了马嵬坡罹难的杨贵妃。几个无聊作家找不到题材,以此为依托敷衍故事,拉大旗作虎皮地玩弄文字。当然,这又是另一部小说的传奇了。

    倒是蒺藜公主,此时既愤怒又赌气,平时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君王是那么的虚伪,大难临头会是这样一副嘴脸。心酸、悲伤、绝望,万念皆休,一步三叹地回到宫中。

    公主无奈地颓然跌坐在梳妆台前,在镜子里抚抚自己的面容,想想此生如花似玉的年华,还没有出嫁为人妇,却遭到一个无情无义男人的抛弃,辛酸和绝望,只有寄希望于来生了,长叹一声:“最是君王无情义。”两眼泪下,一根丝带,缢死在麟趾殿。

    七月二十八日凌晨,元修骑在马上,背后驮着meimei元明月,仓皇往长安逃去。要说,这样对待两个meimei,确实也不是皇帝无情,实在是战马驮不了那么多人,只能选择他的最爱。皇帝此次出逃,不同样是把皇后和郑妃也丢在了宫中,不管不顾地仓惶西行吗。所以只有恳请两个meimei原谅皇帝哥哥的无情了。

    皇帝狼狈出逃,离开城西别馆的时候还有好几百人,不到半天,随行的大臣和士兵们走到半路上又逃走了不少。连紧紧跟随皇帝身后的元湛、元亶二位王爷,才走了半天,就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嗓子冒烟,脚下血泡此起彼伏,一撅一拐的,痛苦不堪地埋头赶路。

    两个王爷平生哪里吃过这种苦,一路上不住地摇头叹息,嘴里唠唠叨叨:靠这两只脚板赶路,什么时候才能走拢长安呵。况且,两个王爷在京都洛阳还有那么多的产业,那么多的嫔妃宫女,两人丢得下皇帝,这辈子可丢不下产业和女人。两人用眼神交流,趁皇帝急于赶路的时候,二人往路边树丛一躲,转身又逃回了洛阳。

    这一来,跟在孝武帝身后的王爷只剩下南阳王元宝炬了,他本来也想丢下皇帝开小差的,也许是meimei明月公主就骑在马上西行的缘故吧,此时不得不忍气吞声地跟随皇帝身后步行。就因为他有这段吃苦的经历,不离不弃地跟随着皇帝,后来居然也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一行人第二天继续赶路时,元修身边只有南阳王元宝炬、王思政、斛斯椿、念贤和惠臻十几个人了。皇帝平时前呼后拥的,此时随从寥寥无几,见苦思甜,两眼垂泪,无比凄凉地奔走在逃亡路上。

    正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火气逼人随风来,无力又无奈,又气又憋闷,只得默默无语地往前赶路。就在有气无力的行走途中,却听见身后有人急呼:“陛下,等等我!”

    喊声由远而近。众人这是去逃难,居然还有追随逃难者的傻瓜。众人不由得停下脚步,也好借此时机歇歇气,等待来人。待来人近到身边,却原是武卫将军独孤信单人匹马追赶了上来。

    元修此时真是感动得眼泪长淌,抓住独孤信的手如同见到救星似的久久不放。

    皇帝能不感动吗,连平时认为最忠诚可靠的王爷元湛、元亶都弃皇帝而去,倒是这个平时默默无语的小小武卫将军,虽然来的只是一人,却显示出此人十二万分的忠诚。元修无限感慨地说:“将军辞父母,捐妻子而来,方知乱世出忠臣,非虚言也。”

    独孤信跪下磕头,不停地请罪说自己来晚了,让皇帝吃苦了。君臣二人一个感动一个激动,两人都是千言万语化作热泪一行,相拥着演一出二人转悲剧。

    站在一旁的众人不再多嘴,一个个累得已经无语,让皇帝去尽情发泄吧。独孤信此时来不来并不重要,倒是这匹战马来得是太及时了,若非此马到来,御马驮着皇帝兄妹二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累死,那时候众人毋容置疑地都会成为高欢的俘虏。

    有了战马,惠臻这才将明月公主抱上独孤信的战马,众人跟随君王的两匹马,又一撅一拐地往长安走去。

    逃难的皇帝因独孤信到来而产生的热情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元修一路上闷声不语,无比凄惨,就这样走向茫茫的西方,何时才是尽头。国运皇运,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未知数,他一点都乐观不起来。

    跟随在皇帝身后的众人也是这样,只是机械地迈动着步子,机械地往前移动。特别是让皇帝西行的权臣斛斯椿,这人此时已没了一点锐气,深知这一切过失都是因为自己一手造成的,垂头丧气而有气无力地跟随在战马屁股后面,一步一趋。阳光照出他长长的影子,影子可以拉长,生命却在缩短,想到此不禁顾影自怜,此生完矣,不知道往何处去寻找人生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