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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曾经夏风戏双荷之政治联姻

    斛斯椿是人精,此时确定了自己今后的政治路线是巴结高王,讨好元修,以便在中央机关大展拳脚,青云直上。他已经从高欢的眼神里读出了yin*邪和冲动,暗暗告诫自己要隐忍不发,只等着有好戏看吧。

    此时的北魏,如果元修真的被拥立为皇帝,郑大车就将是皇妃,或者是皇后。高欢是权倾朝野的重臣,两人之间若有了暧昧关系,那将上演一幕怎样的后宫喜剧或者带血的悲剧。

    高欢和斛斯椿两人一路上各怀心思,领着马队缓缓回到中军大帐。

    进入大帐,高欢向元修一一介绍了身边的重要官员。两人落坐,高欢说明请元修前来中军大帐的目的,元修照例是要谦虚一番的,说出一些自己是“不才不堪补天”之类的谦辞。高欢郑重地恭身下拜,再次恳请,陈说“国不可一日无主”的厉害关系。说到动情处,竟致潸然泪下(好男儿眼泪居然说来就来,看来此人真是出演悲剧的高手)。

    元修见高王如此诚恳,也急忙回拜高王,更是感激得热泪盈眶,两人总算是达成了协议。高欢命人送元修去沐浴更衣,用天子驻跸的警卫仪仗对元修的别营和妻妾实行保护和戒严管制。

    公元532年四月二十五日,戍子日,在洛阳东郊北邙山下的高欢行营,演出了一幕北魏历史上最为滑稽的登基仪式。中书杨愔以皇帝元朗的名义写就禅位诏书,斛斯椿等百官在临时大帐里向元修奉上劝进表。此时因百官手中没有朝笏,不得不手持马鞭代替,跪拜朝贺称臣。

    面对这样滑稽的场面,元修既兴奋而又装作无奈的样子,说:“自今日起,本王就不得不称朕了。”

    在大帐里完成了一系列的禅让、劝进、登位、跪拜仪式,王思政领元修进入别帐。

    别帐里,已按照代国建都时的旧仪轨,由高欢主位,手上捧着那把监督皇权的七星宝刀,领着六位辅政大臣,全部用黑毡蒙身上坐,元修跪在毡上向西遥拜、祷告、祭天。而后,皇帝登上法驾,率文武百官,妻妹车舆,浩浩荡荡进入洛阳。

    元修的御驾进入皇宫,入太极殿,接受驻京官员朝拜,正式成为北魏历史上第十一位皇帝,史称孝武帝,将元朗赐名为废帝,改元太昌。

    新皇登位,封高欢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封其十二岁的儿子高澄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

    元修入主皇宫太极殿,刘思逸迎接皇妃郑大车入主后宫,随同进宫的还有皇帝的三个meimei。为此,高欢不得不把大小尔朱后接出西宸宫,双方的人员在西宸宫办理交接手续。小尔朱后把皇后的玺绶暂时交给郑大车保管。高欢以摄政王及尔朱后新夫的双重身份监管交接仪式。

    望着秀色可餐的郑大车,高欢很是不解地追问:“皇妃艳压群姬,为何芳名如此不雅。”孙腾眨眨眼没开腔,也不知是真不晓得还是为尊者讳。刘思逸是个人精,早把这一切摸得清清楚楚,讨好地湊到高欢身边,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郑大车虽然是王妃,她的出生并不高贵。她的父亲原是拉大车的穷苦力,从黄河码头拖运货物进洛阳,夫妻二人靠拉大车维生,属于引车卖浆者之流。妻子直到临产前还挺着大肚子在拖运货物。这天,在运送货物的路上,车夫妻子的大肚皮就要爆炸,眼看孩儿即将降生,妻子无奈之下躲在荷塘一角,生下了此女。

    此时夏阳高照,红荷映天,母亲为小女取名荷花。其父没有文化,就以职业为女儿命名,故尔名大车。此女成年后因清雅秀丽,是远近闻名的美女,被市井小民戏称为大车西施。新荷带露迎晖,秀色可餐可玩,被元修迎娶为妃。

    听了这段故事,高欢呵呵一笑,对郑妃戏谑地说:“其实,我高王与你们元家才是真正的有缘,我女儿是以芰荷命名,岂非上天注定。”

    高欢此时是存心要勾引郑大车,一句调侃,引得郑妃双腮飞红,众人听了此话,也都湊趣地哈哈大笑。高欢带着大小尔朱夫人,在笑声中缓缓驰出后宫西门,入驻大丞相府。

    途中,高欢忍不住对尔朱英娥说:“这元修好没道理,当上了皇帝,居然还把三个meimei安置在后宫。早知他如此不俭点,就不该立他为帝。看来皇帝这辈子恐怕要栽在女人身上了。”高欢摇头叹息,双唇一敝,心里很不以为然。

    同样的,元修在太极殿完成登基仪式后,来到后宫,听了刘思逸的汇报,对高欢招呼也不打一声,公然从后宫掳走大小尔朱后,也是双唇一敝,心里很不以为然。尽管大小尔朱后都已失去了皇后的名份,但毕竟还是元家的皇妃。高欢此举也未免太猖狂了。元修很不高兴地对刘思逸说:“看来这高王英雄一世,这辈子恐怕要栽在女人身上。”

    高欢无意间说出了女儿高荷,将其与皇妃郑大车相比,这引动了孙腾的心思。这个善于为主子分忧的家伙,第二天来大丞相府晋谒高王,高欢此时在后堂和大小尔朱后共进早餐,对孙腾这样的属下也不用避讳,任其随意出入。

    孙腾坐在桌边,对高欢说:“末将执掌后宫禁卫,是为主子效劳的,可不愿为卑贱的郑大车效劳。郑大车出身卑微,毫无声望人望,怎么能执掌后宫呢,以末将的想法,高荷年将及笄,尚未许配,皇后的玉玺,应该交给高荷执掌。才能顺应人望。”

    哟哟哟,这小子太会巴结人了,简直就是肚皮里的蛔食虫,高欢一听孙腾的话就笑了。尔朱英娥毕竟当过多年的皇后,说话自有一股皇后的霸气,她见不惯孙腾巴结高王的样子,指责孙腾说:

    “孙将军好不懂事,为了让女儿出嫁,尽管这是好事,高王又怎好出面向皇帝提亲呢。”

    自己的话果然搔到了痒处,孙腾jian媚地一笑,对尔朱英娥说:“夫人尽管放心,末将这就去向皇帝进言。”

    高欢深知道缺乏监督的权力必然腐败的哲学命题,能够有人在身边监视皇帝,这是高欢一直思虑的事,如果高荷能执掌后宫,孙腾执掌宫禁,高欢即使远在千里之远也可放心干事了。

    此时,高欢怕孙腾的进言不起作用,更害怕此人说话不得要领,就点拨说:“你去告诉元修,本王早欲返回晋阳,只因放心不下小女的婚事,故尔迟迟尚未动身。”

    显然,皇帝和高王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互相依靠而又互相提防。不难理解,元修当上皇帝以后,自然是讨厌身边有个权臣指手划脚。阅人无数的高欢把皇帝的心理揣摩得十分透彻,这是明白无误地以高荷的婚事为要挟,又是投其所好。

    尔朱英娥不得不佩服丈夫棋高一着,以纤纤玉手在高欢额头上一点:“你这jian诈的家伙,你若不登王位,天下无人再敢称王了。”围坐在一起的四个人尽情地哈哈大笑。

    元修虽入主太极殿,但高欢却迟迟没有离开洛阳,使新皇帝总觉得身边睡着一头猛虎,寝食不安。况且,高王擒获的尔朱仲远、尔朱度律二人也一直拘押在邺城,不交来洛阳由皇帝处理,这让元修弄不清高欢肚子里在做什么文章。为了表示对高欢的顺从,元修不仅将高欢的左右战将、儿子都全部封官晋爵,连女眷、姬妾也一一封赐了显贵的封号,享受特殊的待遇。

    尽管如此,高欢的部队仍不离开洛阳,此人不是早就说要班师回晋阳了吗,怎么就懒在洛阳不走呢,皇帝纳闷,又不敢逐客,只得问孙腾个中原因。孙腾顺势说:

    “高王本来早就想返回晋阳了,只因为一块心病未去,所以迟迟不原意离开洛阳。”

    “什么心病?”元修装出关心的样子:“朕这就传御医去大丞相府为高王调治。”

    孙腾哈哈一笑,说:“高王的心病不是皇帝的御医能够医治的。据微臣所知,高王有一女名荷,年方二八,爱若掌上明珠,至今尚未许配,而高王又常年在外征战,实是放心不下此女。”

    孝武帝元修一听就明白了,原来孙腾是高欢差遣来说媒的人。他元修虽然是高欢拥立的皇帝,晓得这一段时间高王对自己并不“感冒”,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巴不得和高欢结成牢靠的政治联盟,一听此话,自然是满心欢喜,但又不无担忧地补充一句说:“朕已迎娶郑大车,这可就难办了。”

    孙腾巴不得促成这门婚事,肯定地说:“郑妃出生低微,怎能堪为国母,高荷乃王爷之千金,自然应该执掌后宫,这是一出双赢的妙棋啊。圣上,因为这门婚事,高王已经说了,只要高荷出嫁,高王这就班师回晋,挥戈剿灭残存晋阳的尔朱余党。”

    孙腾的话既是献计,也是一种要挟。当然,面对这种要挟,皇帝也是认可这种双赢局面的。虎毒不食子,只要娶了高欢的女儿,高王无论多么残暴,总不至于拿自己的女儿、女婿开刀吧。迎高荷入主后宫,由此之后,元修坐在皇帝的御座上便可高枕无忧了。

    元修有这样的打算,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哪里知道,政治其实是不讲亲情的。父母兄弟亲情在政治的铁板下不过是一株弱不禁风的豆芽菜,经受不起一点波折。对这样的政治联姻,元修点头认可,让孙腾去向高欢报告。

    高欢听说皇帝决定迎娶高荷为皇后,当即进宫拜谢元修,不让皇帝有反悔的机会。高欢一再表示,自己一到晋阳,即将“犬女”高荷送来洛宫。并请辞行,移师邺城。皇帝巴不得高欢早点滚蛋,假惺惺地挽留一番,即同意了高王的请求。当天下午,高欢果然不食言,移师城北,驻军郊外。

    翌日清晨,元修率文武百官为高王饯行,御驾亲自送出三十里,在乾脯山驿馆,皇帝亲奉御酒,敬献高王,君臣握别,高欢骑着红鬃烈马,率军北上,彪彪军马,浩浩荡荡,逶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