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魅影
桑骆冰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子上，一边小口小口的品尝着杯中的鸡尾酒，一边随着音乐的节拍晃动着身体。 “你那兄弟怎么没陪你来？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形影不离的吗？”桑骆冰顺手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向一个美国士兵问道。 “他今天晚上可来不了了，有任务。”那个美国兵回答说。 桑骆冰环顾了一下整个大厅，她注意到在整个大厅里，看不到一个来这里休闲的作战科的工作人员。 “看来美国佬真的要有不寻常的举动了。”桑骆冰一边想，一边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小口，接着把酒杯放在吧台上，盈盈的站起身来，向那个美国士兵伸出一只玉臂。 “汤姆，你不请我跳个舞吗？” …… 第十四航空队的作战室里灯火通明，在作战室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周围围满了参谋人员。他们有的正在小心地移动象征着双方兵力的红蓝两色的小旗子，有的则在一边忙碌的演算。一场大规模的兵棋推演正在进行当中。 “将军，第一周的预计结果出来了。”一个参谋走到坐在一边的陈纳德的面前，将一张张递给他。 陈纳德低头看了看，就把这张纸递给坐在旁边的罗恩。 “你看看，第一周里运输机的损失可不小呀。”陈纳德看了罗恩一眼，“损失增加了百分之四十。” 罗恩仔细看了看模拟的战果统计。在第一周里战斗机之间的交换比中美军占据了明显优势，但运输机的损失的确很严重。不过在看到日本战斗机的损失数字之后，罗恩就觉得心里有了谱。 “第一周我们的损失的确很大，但要看到日本人的损失也很大，我估计到第二周他们就撑不下去了。最多三周，他们就会完全丢掉制空权。将军，让我们再等等推演第二周第三周的结果吧。” 几个小时后，那个参谋又一次把一张纸递给了陈纳德。陈纳德看了看，就把这张纸递给了罗恩。 “这一周的推演的结果和你的预想不太一致——事实上，你预计第三周完成的任务，在第二周就已经完成了。运输机的损失也下降了很多，嗯，日本人的空中力量被消耗殆尽，已经武力威胁航线了。” “那么，我们还要继续进行第三周的推演吗？”罗恩问。 “当然，为什么不呢。不过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累了不是吗？回去睡觉吧。” 随着陈纳德将军的一声令下，参谋人员们立刻又忙碌了起来，做记录的做记录，收地图的收地图。一阵忙乱后，大家拉开了厚厚的窗帘，打开了作战室的大门。这时候，远方的天空中已经现出了一片淡淡的紫色。 …… “汤姆，你又一个人到这里来闲逛了？你的基友呢？你们闹矛盾了？” “谁说的？哈克忙了一整夜，现在在睡觉呢。他现在完全猫咪化了，专门在白天睡觉……” “听说你们在驼峰航线上吃大亏了？” “你听谁胡说八道呢。” “别骗我，我知道你们飞虎队一向最喜欢在战报里掺水。但你知道，这种活动会引起黑市价格波动的。如果我是你，真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先囤积一批香烟在手里的。” …… “罗恩，经过了这几次的推演，我觉得我们的方案已经经得起推敲了。但要把这计划变成作战命令，我们还要去和史迪威商量商量。” 史迪威是中国战区参谋长，中缅印战区美军总司令，手里直接掌控着美国援华物资的分配权。这样规模的空中战役，其中必然涉及到各种作战物资的分配，没有史迪威的支持，战役构想是无法实施的。 “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见见史迪威将军，他现在正好在昆明，可是他一向对空中作战的作用不太重视……你要尽可能说服他支持这一方案。”陈纳德停顿了一下，“这个方案就由你来向他讲解吧。毕竟，你是美国最好的空战战术专家之一。” …… “黄处，美国人似乎在准备一个大动作，第十四航空队的参谋班子异常忙碌。另外，一些美国士兵明显开始囤积香烟了。我担心他们的动作也许会干扰到美援物资的分配。我们也许应该提前囤积一点东西。” “骆冰呀，你真是我的女诸葛呀。” 一个坐在沙发上的肥头大耳的国军军官笑眯眯的把手上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一把把桑骆冰拉到自己怀里，一只手就从她的衣服缝里探了进去。 “黄处，你真坏……这可是在办公室里呢……哎呀……” …… 昆明，史迪威下榻处。 刚满60岁的史迪威将军把罗恩递给他的方案放了下来，同时摘掉了高高的鼻梁上的眼镜。 “这个方案的推演是在什么地方进行的？”他问道。 “将军，方案的兵棋推演是在第十四航空队的作战室里进行的。”罗恩回答道。 “第十四航空队做的推演呀。”史迪威笑了，在得到这个答案后，在他心中，这份文件的说服力立刻就大打折扣了。因为在史迪威的眼里，第十四航空队就是由一帮雇佣兵组成的军队。当他们还叫飞虎队的那会儿，他们每打下一架日本飞机，国民政府就会付给他们100美元的奖金。（在那个年代，100美元差不多要相当于3盎司，也就是85克黄金了）为了多得奖金，飞虎队经常有意无意的会报出一些很夸张的战果统计。导致的结果是，他们宣称击落的日本飞机数量甚至比日本人在这一地区所拥有的各种飞机的数量的总和还多。按史迪威的看法，第十四航空队的战报的真实性是要乘以一个系数的，而这个系数基本上就没有高于二分之一过。 而更可恨的是那个佣兵头子，还喜欢一本正经的拿着这些明显不靠谱的战报吹大牛，乃至提出诸如给俺一千架战机，俺就能灭了整个小日本之类的所谓战略构想。现在第十四航空队又搞出这么个东西来，史迪威想都不想就知道，这一定是陈纳德想从他手里骗走更多的物资。 “嗯，按他的要求，最近这一个月里，其他物资的补给数量都必须下调百分之二十左右，好腾出运力来给他们提供作战所需的燃油和弹药。嗯，难道陈纳德以为我是个和花生米一样的蠢货吗？”史迪威默默地想道。 虽然自认为看穿了陈纳德的那点小算盘，但史迪威并不打算当面驳斥他们，毕竟，他还要和陈纳德共事，把关系闹得太僵了并不好。 “我会让我的参谋班子认真研究这份文件的。这是一个很复杂的作战设想，研究它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我无法立刻给你们一个答复。”史迪威想了想，这样说道。 “那么，将军阁下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给我们一个答复呢？”陈纳德问道。 本来陈纳德并不打算出头说话，但史迪威话语里对十四航空队的怀疑还是让他听出来了，这让陈纳德感觉到很不爽。 “大概要一个周吧？”史迪威耐着性子回答道。 “怎么要那么久？在第十四航空队，相关的推演只用了不到48小时就完成了呀。”罗恩也问道。 这个问题让史迪威很是为难。其实史迪威原本是打算将这一方案带回印度，让第十航空队的参谋们在推演一次。但现在陈纳德就在这里，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一个理由，恐怕只会导致分歧和冲突。 于是他先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陈纳德和罗恩，然后说：“这个设想是谁首先提出来的？” “是罗恩上校。” “哦，罗恩上校，你知道，我在空战方面是个外行。你如果有空，能不能留下来向我和我的参谋班子详细的讲解一下这个计划？”史迪威很快的找到了一个借口。 “好的将军。”罗恩回答说。 陈纳德注视着史迪威，他知道，这只是史迪威的借口而已。他知道，从本质上来说，史迪威和他都是一类的人——自视颇高却被抛到了这么个次要战场上来了的倒霉蛋。史迪威和他一样都希望能抓住战争的机会建功立业。可是因为运力的限制，当然，更因为战略上的优先次序，能分配到这个战场的人力物力都是非常有限的。陈纳德缺物资，史迪威更干脆，连士兵都没有。而且陈纳德只会指挥空战，史迪威只会指挥地面作战，而给他们的物资却不能同时保证他们的需要。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机会几乎都意味着另一个人会丧失建功立业所必须的物资基础。所以，史迪威本能的会反对任何大规模空中行动的计划。 陈纳德不想和史迪威直接闹翻，但这个计划对他来说却非常重要。昨天罗恩告诉过他，这次行动实际上是一个预演，是对欧洲空战的一个彩排。一旦成功，这个战术就会成为经典并永留史册。而陈纳德作为最早实践这一战法的将领，也会因此在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所以陈纳德打算向那个该死的倔老头做出让步——只要那家伙这次支持了自己，自己愿意在今后的三个月，最多四个月里，让十四航空队减少三分之一的主动出击，节约出运输力量来回报这倔老头，而且，自己也愿意表态支持他重新打通中缅公路。 于是陈纳德开口说道：“将军，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你、我还有罗恩上校。这个计划对我们的国家，还有我们个人的历史地位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