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败保
琦客福气呼呼走在街道上,暗骂胜保狗改不了吃,都混到这程度了还死性不改要拿鸡蛋碰石头,怪不得人送外号败保,活该革职拿问。 快离城门不远时,琦客福一眼看见秦容正领着一群人说说笑笑迎面走来,吓的琦客福一步蹿进紧挨着的一间小茶馆。 “客官,想吃点什么?本店虽然店面小,但是却有几道菜是别人家吃不到的美味,连酒都是自家酿的米酒……” “好了,好了,”琦客福一边窥视着门外,一边心不在焉掏出陈国瑞送给自己的五十两银锭放在饭桌上说道:“随便给我上一壶茶水就行。” 琦客福等了半天没动静,这才回过头注视着酒保不像酒保,掌柜的不像掌柜的四十多岁中年人,见其两眼发直目瞪口呆盯着银锭,马上反应过来笑道:“怎么没见过钱啊?还不赶紧泡茶?”说完转头继续偷看秦容带着这伙人马。 跟秦容走在一起的是两个美貌的年轻女子,一位身着墨绿色的绣袄,腰插短刃,长辨垂肩,淡黝黑色的鹅蛋脸突显出少女的健康和活泼。另一位一袭戎装,身形修长,盈盈细腰缠着一条软鞭,更显得英姿飒爽,美艳绝伦。 在俩女身后是一位身高过丈,倒拎一柄开山斧的凶神恶煞,两位独立团将领各挑着一担礼品紧随其后,一辆马车周围跟着四名洋人和十几位士兵。 正当琦客福全神贯注仔细观察时,身后突然传来店家一声惊呼声:“哎哟我天老爷啊!客官拿这么大的银块买一壶茶,我就是把小店全送给你也还不上这块银子剩下的零钱,麻烦客官再仔细找找,五文钱即可。” 这一嗓子不仅吓了琦客福一跳,连一位刚刚路过门口挑礼品担子的独立团将领眼光都吸引过来,两人四目对视,吓得琦客福急忙转过身低声训斥道:“喊什么喊?不用找了,都给你了,快去!” 等一行人走出一百多米,琦客福才大步走到门口远远瞧看,不知怎的,此刻琦客福心跳的声音连自己都能听到,胜保真要是把这俩女子挟持为人质,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自己就算逃出灵璧城也躲不过独立团的围追堵截;反过来如果胜保失手被独立团打死,那自己也得跟着倒大霉,一件美差就会变成要命的阎王帖,琦客福越想越心惊,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溜出茶馆像做贼似的偷偷地跟了上去…… 等店家端着一壶茶回到客堂,屋里已经空无一人,急忙走到大门口四处张望,一眼就看见鬼鬼祟祟跟在一群人身后的琦客福,吓得店家急忙上窗板关大门,惊慌失色跑到后院对正在洗衣服的婆娘说道:“翠花赶紧走,咱们回老家不干了。” “你个老不死的抽什么风?”碎花甩甩了手上的水迹奚落道:“这大白天的你撞着鬼了?干的好好的干嘛回老家?回老家咱俩喝西北风啊?” 店家急忙掏出五十两的银锭惊慌道:“刚才有一位客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买一壶茶,并说不用找了,剩下的都赏给咱们。等我送茶过去,那位客官已经不见踪影,我跑到门口才发现,此人鬼鬼祟祟跟在秦大人身后好像要图谋不轨,再不走钱得不到,弄不好咱俩还要摊上官司。” 一席话吓得翠花方寸大乱,一脚踢翻了木盆,洗衣水和衣服洒满一地,颤声道:“咱们老家离此只有十几里,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可如何是好?呜呜呜……”说着说着哭天抹泪起来,皂荚的泡沫摸得满脸都是,哭泣道:“咱们不招谁不惹谁,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待咱们?呜呜呜……” 店家急的原地打转,抓着脑后稀疏的发辫恨不得连根拔下,疼得突然有了主意,急忙道:“翠花,咱俩去山东,听说来这里的贫民协会都是从山东那边过来的,人家全为像咱们这样的贫苦百姓说话,到时候咱就说逃荒的,保证能给咱俩一块栖身之地。再说咱俩现在还有五十两银子的本钱,到了那里再开一个大的茶馆也绰绰有余,走!就这么定了!” 老两口连店铺里的浮财都来不及收拾,锁上房门落荒而逃…… 琦客福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偷偷瞧看秦容领着众人陆陆续续走进府衙,最后一位是从马车上下来的中年人,与门口的守卫说笑两句便负手迈着四方步消失不见,看走步的姿态十有八九曾经是位官员。 此时府衙门口除了原先两位衙役守卫外,又多出四名独立团士兵,弄得琦客福一时犹豫起来,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向大门,到了跟前一位差役见是琦客福点头哈腰客气道:“大人怎么又回来了?” “噢,我忘记点事情,想找你们秦大人再叙叙。”话毕,琦客福大大方方走进院落,转过一角躲在照壁后才擦了一把冷汗,暗呼侥幸。 照壁后面是一进大堂,绕过一进院就是胜保要伏击黄孛亲人的地方,琦客福扶着照壁探出头,见空无一人才绕过照壁向二进院行去,没等到大堂墙角就听一声摔碎茶碗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胜保那熟悉的大嗓门:“拿下!” 这一嗓子没把琦客福吓掉魂,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蹿去,就听二进院里传来劈劈啪啪打斗声,等到了院落,就见胜保的八位亲兵与独立团已经战在一起,准确说应该是六位亲兵,因为有两位已经被凶神恶煞劈为两截。 黄淑娟和周凤能躲过八位大内高手的袭击还真是侥幸,两人一进后院就看见了端着茶碗站在台阶上的胜保,见秦容迎上去便停下脚步瞧看。 “大人不在里面与琦大人谈天却跑出来观风景,大冬天的别冻坏身子。” “嘿嘿……”胜保冷笑两声,根本无视秦容,一双色眯眯的目光紧盯着黄淑娟和周凤,气的二女柳眉倒竖,伸手解下腰上的兵器,就在这刹那间,胜保添了一下嘴唇突然猛地把茶碗甩在地上,吼叫道:“拿下!” 话音刚落,从两侧厢房各蹿出四名清军,全都冲向黄淑娟和周凤。 此刻若是换上黄孛,估计十有八九要遭到毒手,黄淑娟和周凤虽然武艺一般般,但是反应速度要比常人快上不少,再加上刚才被胜保yin邪的眼光激怒早已准备动手,这一来一去就救了二女的性命。 黄淑娟和周凤挥起兵器就朝对手打去,就在对方挡搁的一刹那,许洪已经站在黄淑娟和周凤身前抡起开山斧,一招横扫千军就把两位亲兵砍成四截,紧接着又把另外两位罩进斧影,剩下的四位分别被以詹姆斯为首的四位洋人和挑着礼品担的田庆庚、郑嘀咕拦下,两伙人捉对厮杀,院子里立刻打成一锅粥。 胜保的八位亲兵都是从禁卫军里挑出的好手,刚才被许洪砍死的两位死的实在冤枉,把注意力全放在黄淑娟和周凤身上,忽视了五大三粗的许洪,等跟许洪的开山斧碰上后,才知道傻大个的厉害,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被许洪一招得手命丧黄泉。 两位大内高手的殒命也惊醒了其余的亲兵,全都打起精神奋力反扑,尽管许洪还占上风,要想一招毙命也没那么容易了,三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要属打得最痛快的莫过于四位洋人,四把刺刀整齐划一捅向两位亲兵,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鸟语:“kill、kill、kill……” 清军最怕洋人,不是怕火枪上的刺刀,而是黑咕隆咚的枪管,四只眼睛全盯着枪管,生怕哪支枪管里射出子弹,杀的两位亲兵节节后退。 田庆庚和郑嘀咕则被动的多,特别是田庆庚,排兵布阵对付一般人还凑合,再加上手里的火枪不趁手,冷不丁与高手过招处处掣肘,被打的哇哇直叫,好不容易刺出一刀一高蹿出战圈喊道:“嘀咕兄,你先坚持一下,我让他俩尝尝独立团的秘密武器。” “靠,你个狗屁七……”没等“娃”字出口,郑嘀咕已经险象环生,仗着手里的长扁担攻击范围广还不至于一招毙命,但是离失败就是一瞬间的事,打得郑嘀咕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见着一道刀光突破防线砍向自己,就听“砰”地一声,砍向郑嘀咕的大内高手仰面摔倒。 田庆庚不慌不忙又塞进一颗子弹,递给郑嘀咕笑道:“嘀咕兄,不是兄弟怕死,这家伙比砍砍杀杀强多了,要不你也过把瘾?” 郑嘀咕一把夺过短铳一枪又打死剩下的一位,好奇地问道:“七娃,你从拿弄来的这么短的短铳?还没有我手掌大?” “一会儿再让你见识见识,咱们赶紧过去帮忙。” 不用两人帮忙,枪声就是结束战斗的信号,许洪又分尸了两名大内高手后加入洋人的战团,一斧砍翻一个,剩下的那位惊弓之鸟被四位洋人捅成筛子,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一袋烟工夫就结束了战斗。 许洪仿佛还没过瘾,拎着滴血的门板大的开山斧朝呆若木鸡的胜保走去,唬得琦客福两腿发抖,七魂出窍,颤声喊道:“秦大人快救人!” 此时秦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没等反应过来,黄淑娟和周凤已经扑向胜保。 黄淑娟握着独立团特制的刺刀,周凤则挥舞着青筋盘龙九节鞭飞身跃起,没等黄淑娟靠前,九节鞭带着哨声抽向胜保,口中还娇嗔道:“许大哥为我们掠阵!” 胜保虽然弃武从文,下到地面的拳脚打斗与马上工夫相去甚远,但是功底还在,加上力大无穷,对付两位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二女明显占了上风,头一歪一把就把九节鞭的鞭梢握在手里,抬脚踢向黄淑娟,突然看见一位洋人端着带短刃的火枪向自己刺来,吓得胜保伸手抓向黄淑娟,想用黄淑娟的娇躯挡住洋人这致命的一刺。没等胜保的大手摸着黄淑娟的衣衫,一杆茶杯粗的斧柄敲在胜保的手腕上,疼得胜保“妈呀”一声一龇牙,缩回皮连着筋、筋带着骨的被捣碎的手腕向秦容身后躲去,被周凤趁机用九节鞭缠住脖子,用力扯向已方。 周凤如何能扯动膀大腰圆的胜保?被胜保一甩头就带飞出去,许洪伸手把周凤接住,顺手握住九节鞭轻轻一提,胜保庞大的身躯便到了许洪面前,两脚悬空,四蹄乱蹬,勒得青筋暴露,面红耳赤。
“住手,别打啦!”这时秦容才清醒过来跑向许洪,面无血色惊恐道。 许洪把胜保放在地上,用九节鞭捆个结结实实,黄淑娟和周凤趁机上前拳打脚踢,连詹姆斯等洋人都凑上前用力踹上两脚,直到秦容扑在胜保身上众人才停止群殴。 “大小姐,不能再打了,这位是朝廷的钦差大臣胜保,打死了又得给黄公子惹麻烦,看在老夫的面子上饶他一回吧!” 秦容这一嗓子还真管用,除了洋人詹姆斯不知所云外,其余的都后退两步,望着满脸是血的胜保惊诧万分。 这时候琦客福也赶了过来,朝众人抱拳一周说道:“鄙人琦客福,是押送胜保进京的临时官员,朝廷就是因为胜保刚愎自用擅自与你们独立团开战才被褫职问罪,看在秦大人的面子上你们就饶恕他一回,等我回京后一定如实禀报胜保的肆意妄为。” 话音刚落,拎着扁担的郑嘀咕走上前,大咧咧嚷道:“靠,你就是攻打老庙台的主帅琦客福?” “正是在下。”琦客福现在对谁都客气,恭恭敬敬鞠躬施礼。 “你猜我是谁?” “恕鄙人眼拙,请问尊姓大名?” “哈哈哈,我就是驻守老庙台的独立团最高长官,郑嘀咕是也!” “啊?”一句话吓得琦客福连连作揖,转身对秦容说道:“秦大人,我们可不可以走了?” 秦容虽然是此地主人,但是掌握胜保生杀大权的还在黄淑娟和周凤手里,只好求救二女。 黄淑娟和周凤都生于官宦之家,从小就经常听到胜保、僧格林沁这些大人物的名号,差不多能耳熟能详,实在没想到被自己痛打一顿的无赖竟然是大清朝赫赫有名的胜保,两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一起咯咯直笑,笑的二女花枝乱颤最后抱在一起,过了半天黄淑娟才转身笑道:“秦叔叔,你是长辈你做主,我和凤儿到后院看望老祖宗去了。” 说完,黄淑娟和周凤落荒而逃,留下一路银铃般的欢笑声。 秦容急忙扶起胜保,解开九节鞭苦笑着递给许洪,和琦客福一边一个搀扶着胜保向前院走去,等走到那位从马车下来的官员跟前时,胜保突然停下脚步寒声道:“这不是霍丘知州何垣何大人吗?” 其实何垣早已看见了自己当初的靠山胜保,不知为何,看见胜保就想起以前自己所做的那些龌龊事,要不是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何垣真想遁地而去,此时此刻见胜保阴冷的眼光,何垣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勇气,突然“啪”地一声抽了胜保一个大嘴巴,骂道:“你个死到临头的老色鬼,当初要不是被你yin威所迫,我怎能背上那么多骂名?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是华夏帝国的学政,掌管地方视学,正准备到山东述职,用不多久就可以帮助黄公子兴文教,崇经术,以开太平!” “哈哈哈,我呸!”胜保一口鲜血吐在何垣脸上,讥笑道:“你个拎大茶壶拉皮条的****,还敢沾污学政的清明?你懂得八股文章还是诗词歌赋?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竟让你这种小人得志,当初就应该让苗沛霖杀了你,省的贻笑天下!” “你、你、你……”何垣被胜保一顿抢白气得直翻白眼,举手又要打胜保,秦容赶紧给琦客福递个眼色,转身朝何垣抱拳说道:“原来是同僚何大人,不知者不怪,走走走,跟我进屋喝两杯,胜保已经是落水的凤凰,回到京师也难逃一死,咱们不跟他一般计较。” 秦容是黄家的故人,尽管还为朝廷办差,何垣还是不敢造次,赶紧收敛情绪还礼道:“秦大人,你别听胜保满口胡说,自从跟了黄公子之后我已经痛改前非,以前那些丑事黄公子早已原谅我了,现在我帮黄公子在霍丘、六安已经办起了十几所学堂,都是免费收穷人的子弟入学,用不上几年这些学童就会成为独立团的栋梁之材。” 黄孛只知道小狐仙救过何垣的性命,至于何垣跟胜保和苗沛霖那些龌龊事真的无从知晓,再说黄孛就是知道了也是一笑而之,对犯过错误的人只要痛改前非都一视同仁。此时何垣抬出黄孛为自己证明,也是看准了黄孛的豁然大度,省的事后传到黄孛耳里埋下隐患。 秦容听何垣这么一说,还真以为胜保狗急跳墙乱咬一通,抓起何垣的手就朝会客厅走去,让手下打扫庭院撤掉残席,重新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款待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