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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假哑巴的真相

    “自从离开老祖观之后,我接连多日在不同的地方发现一奇怪的星象,那就是以淮河为中心,北到京师南到你们太平天国的天京都笼罩在一片煞星Y气之中,按三玄的说法这是处于逆道乱常之前的征兆,如我所料不差,一个月之内苗沛霖这颗绝命星就要死无葬身之地,”黄孛盯着假哑巴看了半天,摇头说道:“看你印堂发暗,两眼无神,估计命运跟苗沛霖也差不哪去,若是碰不到贵人的话甚至比他死的还要早!”

    假哑巴斜视着黄孛发出一连串鹰隼般笑声说道:“黄团主,你接着吹嘘。”

    黄孛根本不气馁,把从章半仙那学到的一点皮毛全都抖落出来,沉声接着说道:“按星象卜辞的说法,这白虎星本应为祥瑞之兆,可惜它跟兵戈扯上了关系,这颗悬挂在京师上头的白虎星是一日亮过一日,就好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咸丰的头上,用不上半年他也得随你们一命呜呼。”

    黄孛真真假假甚至把古希腊神话都搬出来迷惑假哑巴,把假哑巴忽悠的直眨眼睛,黄孛见状心中暗喜,趁机又添加一把火,神叨叨说道:“再说说你们天王洪秀全,这颗沉浮星近半年来总是缩头缩尾,忽明忽暗,预示着太平天国也是危在旦夕,好在有一群忠义之士维护着他,让他还能苟延残喘几年,但是最多不会超过两年,”黄孛伸出两手指加重语气说道:“就两年,否则天理不容!”

    其实洪秀全死于一八六四年,最少还可以活四年,黄孛为了说服假哑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恨不得洪秀全早死两年才好,把假哑巴说得半信半疑,开口问道:“你真的会看星象?”

    “嘿嘿,这话可不好解释,”黄孛见假哑巴已经有上钩的迹象,小心谨慎说道:“预测不曾发生的事情你不相信,回顾过去已发生的事件还看不出我的真本事,你让我如何回答你我有通天彻地之能?”

    “那不容易?”假哑巴脖子一歪说道:“只要我提一件事情你能给我说出当时发生了什么星象我就相信你。”

    黄孛现在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下不来了,只好不动声色点头答应。

    “咸丰六年九月四日是什么星象?”

    假哑巴话音刚落,黄孛就差一点笑出声来,好在灯光昏暗不易被人察觉,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掐着手指装神弄鬼说道:“咸丰六年丙辰年,属龙,本应周行**,威慑万灵,可惜这天上的真龙跟地下的假龙犯了忌讳,在凌晨丑末硬生生吐出一颗搅浑丹不偏不倚砸在太平天国的都城——天京,好端端地把一颗天首星砸的魂归故里,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东王杨秀清被忘恩负义的韦昌辉和秦日纲合力杀死,连弃械投降的东王部属都不放过,造成一场人间惨剧,嗨!”黄孛假惺惺叹口气感叹道:“好在十日之后翼王石达开赶到才免去太平天国一场浩劫!”

    话音刚落,假哑巴“噗通”跪在黄孛面前,因为双手被反绑行动不便,脑袋撞在船板上发出好大的声响,嘶哑道:“黄团主,我信你的话了,你真是知天命的神人,请受蓝祈雨一拜,望黄团主指点迷津!”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假哑巴,黄孛真想帮其解开捆绑的绳索,可是一想起黄坤说此人身手不凡的话便打消了念头,只好把假哑巴蓝祈雨扶坐起来笑道:“你想躲过眼前这个劫难也不难,但是必须老老实实给我说实话,若是有半点隐瞒我也救不了你。”

    于是蓝祈雨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跟黄孛讲述了一遍:蓝祈雨广西平乐府永安州人,跟独立团兵工厂的朱桂是同乡,都是一八五一年就参加了太平军。蓝祈雨跟随东王杨秀清一路东征西讨,等定都天京之后已经当上了太平军的师帅,虽然太平天国的师帅多如牛毛,但那也是一方的大员,管辖着好几万人马,再加上有杨秀清这座大靠山遮风挡雨,蓝祈雨真是仕途顺利,官运亨通。

    出事那天,杨秀清把驻守天京附近的几名心腹将领全部叫到东王府,密谋如何*洪秀全让位取而代之,不知是走漏了风声还是事有凑巧,当天夜里北王韦昌辉就率领三千精兵连夜赶回天京,与事先约好的燕王秦日纲在城外合兵一处,两路近万人的队伍在内J陈承瑢的配合下很快就杀进城内,就像黄孛说的那样,凌晨时刻这群如狼似虎的精兵就攻破了东王府,东王杨秀清当场被诛杀,其府内无论是老婆孩子还是七大姑八大姨,只要能喘气的全都赶尽杀绝。

    韦昌辉和秦日纲一直杀到天亮,把数千男女老弱全都屠杀殆尽,蓝祈雨趁混乱杀死一名韦昌辉的手下后换上号衣才逃过一劫,当听说韦昌辉和秦日纲已经得到天王洪秀全的旨意要全力搜捕“东党”的残余分子时,蓝祈雨才知道大势已去,化妆溜出天京辗转来到老祖观避难。

    当时的老祖观还在苗沛霖控制之下,苗沛霖逢年过节就带着妻妾到老祖观烧香拜神,一来二去发现哑巴蓝祈雨手脚麻利,一团灵心慧性,虽然不会言语但是比普通人还要强上百倍,不由得上了心。别看苗沛霖缺点一大堆,什么好色、贪慕虚荣横征暴敛,但是此人有一大优点,那就是非常喜才,等知道蓝祈雨还能识文断字之后更是另眼相看,每次上香拜神都多打赏一些银钱与蓝祈雨,时间久了两人很快就相见恨晚。

    蓝祈雨其实早有投靠苗沛霖的心思,可当时苗沛霖还挂着太平天国秦王的称号,怕万一泄漏了自己的身份招来杀身之祸,于是只好一忍再忍,直到苗沛霖即将被徐立壮赶出淮北之时两人才捅破这张窗户纸,一拍即合。蓝祈雨负责追查徐立壮的踪迹,如果条件成熟就进行暗杀,事成之后苗沛霖答应蓝祈雨帮其重新组织一支上万人的人马,并把自己没娶进门的一位貌美女子送给蓝祈雨。为了取得蓝祈雨的相信,苗沛霖还把那位女子带给蓝祈雨亲眼瞧看,并留下一条项链当作定情物,蓝祈雨一下子就被此女的落雁沉鱼之容所吸引,立下誓言一定效忠苗沛霖。

    自从黄孛离开老祖观之后,蓝祈雨就想找机会把黄孛和徐立壮准备联手攻打寿州的消息传递出去,可惜葛麻真人没给蓝祈雨这个机会,一直拖到葛麻真人下山访友时才溜出老祖观,还没等到寿州就被从天而降的黄孛三人半路截获,一番讲述讲得蓝祈雨口干舌燥,听得黄孛将信将疑,让黄坤给蓝祈雨灌点水问道:“你说你是广西平乐府永安州人,我跟你打听个人不知你听没听说过?”

    “谁?”

    “朱桂。”

    “朱桂?”蓝祈雨低下头拼命地回忆着,黄孛为了提醒蓝祈雨又补充道:“他曾经在太平天国兵工厂干过。”

    蓝祈雨闻听猛地抬起头说道:“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位长得短粗胖的铁匠朱师傅?他还活着?”

    “呵呵,他还活着,就在我们独立团,现在已经当上了兵工厂总管,”黄孛见蓝祈雨把朱桂的体型外貌都说了出来已经相信了**分,为了保险起见黄孛接着问道:“那条定情项链你可带在身上?”

    “就在我怀里。”

    黄孛寻思半响才下定决心让老帘头把蓝祈雨的绳索解开,等蓝祈雨活动活动手脚后便自己主动掏出几件东西放在船板上,除了一条项链外还有一块铜牌和几块散碎银子。

    黄孛首先拿起那串沉甸甸的项链,当看见精雕细琢的镂金造型时马上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等发现吊坠是白眉赤眼神之后更是差一点叫出声来,强压下内心的激动问道:“你说这条项链是那位姑娘的,不知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一句话问得蓝祈雨哑口无言,憋了半响说道:“黄团主,我真的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呵呵,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黄孛闭着眼睛用手摩擦着吊坠突然S出两道精光直视蓝祈雨说道:“这姑娘叫冬菊,家住豫皖交界处的叶家集!”

    简简单单一句话不仅惊得蓝祈雨目瞪口呆,连黄坤和老帘头都大惑不解地看着黄孛,到底是装神弄鬼还是故弄玄虚?

    当初康刈子的内人小婉告诉黄孛,她的四位姊妹春夏秋冬四菊浪迹天涯,秋菊在京师,春菊和夏菊在江南,那下落不明的只剩下冬菊,难得让黄孛抓住这绝好的机会趁机证实自己,岂可轻易放过?要不是放心不下蓝祈雨,黄孛早从内衣里掏出那串一模一样的项链告明真相,为了稳住蓝祈雨,黄孛换个口气笑道:“蓝兄,你说那位冬菊姑娘怎么样?”

    蓝祈雨听黄孛对自己改了称呼心中大喜,估计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抱拳恭恭敬敬说道:“黄团主,这位冬菊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知书达礼,要不是苗沛霖喜欢耍枪弄棒的风尘女子,这天大的好事怎么会落在我的头上?”

    黄孛知道蓝祈雨所言不虚,盘算着到底放不放这个烫手的山芋?放吧,万一再偷偷逃到苗沛霖那里通风报信自己就将陷入危险境地;不放吧,带在自己身边随时都是一颗未炸响的定时炸弹,本想套出有用的情报后就斩草除根杀人灭口,没曾想还扯出了冬菊这位姑娘,也不知道这叫冬菊的姑娘跟假哑巴是逢场作戏呢还是真心要以身相许,愁得黄孛是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黄团主,”蓝祈雨见黄孛愁眉不展的样子就猜到跟自己有关,于是主动说道:“你不要因为我犯难,我马上回老祖观继续烧香拜神,等你们战事一结我就请辞还俗,若是黄团主能够帮我撺掇成这门亲事,我蓝祈雨变牛变马也要报答黄团主的大恩大德。”

    话既然都挑明了黄孛也不好再为难离蓝祈雨,把项链还给蓝祈雨问道:“蓝兄,如果你到了寿州,不知你通过什么途径找到苗沛霖?”“小诸葛”苗长春的话到现在还挂在黄孛耳旁,那苗沛霖比狡兔三窟的兔子还狡猾,黄孛绝不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

    “就靠它,”蓝祈雨拿起那块铜牌递给黄孛说道:“这是苗沛霖亲自交给我的,说只要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见此牌就像见他本人一样,五百名以下的苗练可以随时调遣。”

    黄孛赶紧接过这块不起眼的铜牌瞧看,除了正面刻着一个苗字外其反面还画着一对双龙戏珠,这要是被朝廷的人看到了马上就可以定个谋叛造反的罪名,嘿嘿一笑说道:“那这块铜牌就归我了?”

    “黄团主,我现在已经完全被你说服了,不仅这些身外之物归你,连我这条命也归你,啥时候要就啥时候到老祖观去取。”

    “哈哈哈,”黄孛用笑声掩盖自己的尴尬笑道:“蓝兄真会说笑,你回到老祖观万一被葛麻真人发现你曾经偷偷溜走该如何解释?”

    “这个……”蓝祈雨犹豫片刻说道:“我还真的没想好找何托词能够瞒过老祖宗。”

    “蓝兄,听老弟一句话,你回去万一老祖宗问你,你就实话实说,保准对你有百利无一害!”

    正说着,老帘头突然探出头说道:“少爷,有一艘战船朝我们这里开来,我们是上岸还是隐藏起来?”

    “不用,咱们就坐在船舱里等着,万一咱们弃船上岸明天又得多费一些口舌,到时候让黄坤应付,实在躲不过去了我再出面。”

    说话间战船就驶到舢板跟前,几个人接连跳上舢板小船,一个个趾高气扬大声呵斥,特别是一个粗嗓门格外惹人注目:“大半夜的不睡觉瞎喊什么?离老远就能够听到你们的笑声,赶紧把路条拿出来让大爷我挨个检查一遍!”

    大伙闻听都望着黄孛嘿嘿直笑,刚才那笑声就是黄孛发出的,黄孛也不以为意,当听见路条时差一点又哈哈起来,强忍住笑声说道:“你们先出去,告诉那个大嗓门就说路条都在我这里了。”

    没等三人走出船舱,一个大脑袋又挤了进来,一嗓子差一点把小屋掀起来,嚷道:“路条在谁那?”

    “在我这,在我这,”黄孛背对着众人撅着P股翻找着,嘴里还不停地说道:“这地方太窄了,麻烦你们出去几位。”

    等屋里只剩下黄孛和大脑袋二人时黄孛才慢慢转过身,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还没等开口就听大脑袋嗷地一嗓子,“哎呦我的娘呀,这不是……”说到这大脑袋才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捂着嘴,后面闻声而来的两名徐家军练勇也挤进船舱问道:“楚大哥,见到什么了这么大惊小怪?”

    被称为楚大哥的大脑袋见黄孛又转过身去急忙说道:“靠,这么点地方挤了四个大男人我能不感到奇怪吗?你俩绕到后舱去看看。”支走两同伙楚队长兴匆匆大步来到黄孛跟前敬个独立团军礼小声说道:“团主,你怎么到这里了?我们啥时候回去?”

    从最初的路条,到挂在嘴边黄孛的口头语“靠”,这位楚大哥学得是惟妙惟肖,黄孛轻轻打了一拳小声笑道:“我看这河道上连个巡逻船都没有,万一被苗沛霖的水师战船钻了空子你们该如何防御?”

    “团主,我们这里是上松下紧,三岔河下游不远处就是哨卡,但是只检查从寿州方向驶过来的船只,其它的一律放行。”

    黄孛这才搞明白三河尖不设防的缘由,低声说道:“楚大哥,你们这些独立团老兵一定在这里好好表现,等你们回到独立团之后我每个人都有嘉奖,另外今晚这件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包括徐延,走吧,咱们后会有期。”

    简简单单几句话把楚大哥说得心里热乎乎的,说话的嗓门又高出半截,离老远还能听到那爽朗的笑声。

    三人折腾了一宿,送走蓝祈雨接回谢老叔老两口已经日上三竿,舢板快船才迎着朝阳向东驶去,过了三岔河河口不远还真的见到排成两列的巡逻战船,特别是那艘高达两层的指挥船更是格外惹人注目。黄孛顺着窗缝偷看着站在二层甲板上的徐延不由得浮想联翩,这位年轻的未来独立团水师将领能否击败强大的西方列强保我万里海疆?能否击败已经走在大清前面的东洋鬼子把它掐死在摇篮之中?

    接下来的航行就变得枯燥无味了,自从过了独立团控制的新店镇之后隔三差五就被一两艘苗沛霖的水师战船拦截下,好在对方只是稍微盘问几句要些银钱就放船走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四月二十八日才进入寿州,不知是因为独立团和徐立壮提前发起了进攻还是寿州城出了什么大事,城墙上旌旗招展,除了苗字大旗外还参杂着黄元吉的军旗,水陆哨卡检查的十分严格,码头周围停满了等待过关的大小船只。

    此时的黄孛也是心急如焚,若是两天之内到不了凤阳府,那三面合击苗沛霖的计划就要泡汤,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苗沛霖的水师战船准备封锁河道,急的黄孛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船舱里转来转去,刚想叫黄坤进来合计一下对策,黄坤突然探头说道:“少爷,前面有一艘官船要过关卡,咱们是不是也上前凑凑热闹?”

    一句话提醒了黄孛,高兴的赶紧让谢老叔把舢板划向雕梁画栋的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