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 不要如此温柔
姜尘轻手轻脚，走到明镜身后，见她手持锄头，已然将一株不知名幼苗种下，这幼苗嫩绿，顶端生出两片嫩叶，绿叶娇嫩，竟是在微微摇曳，如同跟主人撒娇一般，透着一股灵性和调皮。 “这幼苗是何物？”姜尘忍不住开口问道。 “哈……”明镜吓了一跳，偏头瞪了姜尘一眼，自顾自给幼苗培土，仿佛姜尘是空气一般，视若未见。 姜尘苦笑着摇头，看了看她不太利索的右腿，微微迟疑，走过来将锄头接过，轻声说道：“伤势尚未痊愈，便静心休息，这种劳神费力之事，还是让我来吧。” 明镜正要拒绝，听闻姜尘之言，却是片刻迟疑，还是退到一边，望着姜尘格外认真，格外细心栽种幼苗，心中有些异样，见他举动熟练，一板一眼，颇有章法，明镜不得不承认，姜尘在培植灵药之上，比她厉害许多。 “你还未告诉我，这幼苗是何来历，为何姜尘感觉此物灵性十足，蕴含惊人生机。”姜尘一边种植幼苗，一边问道。 明镜绝美脸上，掠过一抹暗淡，一丝哀伤，望了望姜尘，语气低沉道：“这幼苗唤作“紫樱”，乃是一种花……” “紫樱花么？姜尘自问已对神农本草经了然于心，白帝城典藏书籍亦有所涉猎，不说知晓天下奇珍异物，但其中大半也能认出，为何却是不曾听说过这紫樱花？”姜尘奇道。 “果然不愧丹术宗师之称，竟是如此勤勉渊博！”明镜笑着称赞，随即说道：“紫樱之所以少有人知，非是其罕见稀少，而是此花乃是天界神花，生于天界百花园，天规森严，纵然只是区区神花，亦无法往来人界，自此以往，紫樱之名，便在人间消失，无人可知。” 闻言，姜尘眉头一挑，细细打量幼苗，眼中流露奇色，这紫樱花虽然不知晓效用，但其来自天界，自然非同寻常，姜尘丹道已然登堂入室，对此等稀奇灵物，自是倍感惊奇。 “若你想以紫樱入药炼丹，却是妄想，且不说紫樱本身仅为观赏之花，毫无药用，纵然紫樱可以入药炼丹，然紫樱已然坠落凡尘，削去仙籍，再无通天之能……” “原来如此！”姜尘微微遗憾，随即说道：“方才你曾说过，紫樱花本是天界神花，又如何落入凡尘，这削去仙籍又是何故？” 明镜神色阴翳，低着头说道：“紫樱花虽只是天界观赏之花，却是世间最美之花，它生于天界百花园，每逢六月，紫樱盛开，随处都是落英缤纷，紫意盎然，纵然是百花园其余神花，亦无有能与其争芳。” 说到这里，姜尘清晰看到，明镜脸上浮现追忆之色，而后却是陡然阴沉下来，脸色复杂，时而悲痛，时而愤怒，时而绝望，种种情绪一一浮现，姜尘心中咯噔一下，隐约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惜世间美好，终不能长久。紫樱艳冠群芳，却是最为凄苦，每次盛开，便要耗损寿命，故而，紫樱虽为天界神花，天生仙灵之体，却是一生无法永存，乃是短命之花。” “纵然如此，紫樱不曾后悔，纵然明知如此，每年六月，紫樱从不缺席，誓要将片刻美好，永留人间。” “有时候，美丽也是一种罪，紫樱已然如此凄惨，为何世人不知怜惜，偏要肆意欺凌！”明镜语气陡然高昂起来，语气之中充满nongnong不甘，不屈，愤怒之意。 “时值七月，天界张灯结彩，盖因天皇大喜，设宴款待众仙，宴毕，天皇领众仙行至百花园，观赏神花之美，却不想时辰不对，百花园众花早已凋谢，天皇震怒，下旨命百花齐放，以慰天心，天皇法旨，谁敢不尊，纵然损耗本源，众花亦是一夜盛开。” “唯有紫樱，六月方才盛开，七月凋零，此乃天道规则，无人可改，纵然天皇法旨之下，紫樱亦是心有余力不足，落花枯木，群仙以为紫樱亵渎天皇，天皇含怒拂袖而去，自此以后，天界再无神花紫樱……唯有人界荒山之上，孤零零生着几株紫樱……” “哈哈……紫樱之美，倾城绝世，它的美，是用生命换来的，紫樱耗损生命，为众人带来瑰丽享受，为何世人如此贪心，如此不知满足？” “天皇下旨惩罚紫樱，万载灵身，不得化形而出……” “饱经风雨，永世难逃宿命，不得长生，不入轮回……” “屠戮同族，只留孤独身……” 闻言，姜尘身躯一颤，他似乎能感受到紫樱神花心中的挣扎与仿徨，一株神花，永世不得化形而出，这已是极大的惩罚，历经重重劫难修成灵识，却是连轮回都入不了，不入轮回，便是无法投胎重生，消亡的便再无新生的机会，最为凄惨的是，屠戮同族，只有自己孤零零活在世上，千年，万年，时光流逝如水，那种孤独与空寂，姜尘想想都会发寒。 “紫樱后来如何？”姜尘问道。 明镜面无表情，眼底闪过一抹绝望与冷酷，幽幽说道：“便再无后来，岁月长河无尽，紫樱花本就寿元不长，加之削去仙籍，无法修炼，自是跟寻常花草，经历生老病死，或许在某一天，紫樱便会孤独死去……” “这一株紫樱幼苗，或许便是世上唯一一株……” “紫樱经历太多，在不该遭受种种劫难，便让其在此，平静度日吧！”明镜说完，便走进茅屋。 姜尘望着她背影，欲言又止，不知为何，姜尘总感觉明镜有很多事情隐瞒，从她身上，姜尘感受到一种饱经世事沧桑的古老气息。 “一株可怜之花，一个可怜之人……” 姜尘微微叹息，神色迟疑，却是手掐法决，洒落一片绿霞，长春真气凝聚出茵茵绿霞，瞬间将紫樱花幼苗笼罩，其中蕴含磅礴生机，不断滋养紫樱花幼苗，这幼苗灵性非凡，似是有所察觉，竟是剧烈摇晃两片绿叶，给人一种欢喜错觉，拼力吸收长春真气。 “咦？果然不愧是天界之物，果然不同寻常。”感受到紫樱幼苗主动吸收长春真气，姜尘微微惊叹，随即也不留手，灵仙中期修为尽数展开，体内灵力汹涌，绿霞喷吐，浓郁似雾气翻涌，生意勃发。 在长春真气滋润下，紫樱幼苗以rou眼可见之速度，飞速成长，眨眼之间，便是蹿高一大截，已是有姜尘膝盖高，枝干深沉坚韧，叶片苍翠嫩绿，在蒙蒙雾气中浮现，真有种神花的缥缈高贵之气。 不过紫樱花毕竟是天界神花，来头甚大，所需灵力自是海量，以目前姜尘灵仙中期修为，仅是让紫樱花幼苗长高一些，并不能在短期内彻底使其成熟，感受着幼苗传递而来的意念，姜尘连忙收敛灵力，不在继续输送长春真气，因为紫樱花已然“吃饱”。 安抚完紫樱花幼苗，姜尘这才发觉，天色已然昏暗下来，他看了看茅屋方向，微微犹豫，便是走出药园，准备给明镜做些吃的，不过姜尘可不会做饭，他做的东西也是灵丹一种，叫做药膳。 所谓药膳，便是以灵药为主材，辅以一些常见食物烹制而成，效用奇特，口味鲜美，自是比灵丹更为可口。姜尘为明镜所做药膳，当然不会仅是让明镜不饿肚子，这种药膳极有针对性，便是用来驱除明镜右腿之中异力。 经过姜尘仔细推敲，这异力来历，他已有所猜测，初次见到，他便感觉熟悉，仔细回忆一番，姜尘瞬间醒悟过来，为何这股异力如此熟悉，正是跟姜乐身上魔气同根同源。 明镜在幻心石林摔伤，而这幻心石林曾封印过魔仙华峰，自是留下精纯魔气，许久不散，明镜可能是无意之下将魔气吸入右腿之中，方才使得伤势久久不能痊愈。 所谓对症下药，便是如此，已然知晓病根，以姜尘丹术修为，自是十拿九稳，只不过明镜身上魔气无法跟姜乐相提并论，仅是少量魔气，状若无源之水，灵丹功效过大，只能采用药膳之法，悉心调理。 等姜尘端着药膳回到药园，却是发现明镜坐在莆田之上，望着紫樱幼苗发呆，见状，姜尘轻轻一笑，来到她身边，将药膳递给她。 “你是如何做到的？”明镜一双美眸发亮，紧紧盯着姜尘。 明镜的目光格外明亮，带着丝丝炽热，姜尘有些受不了，微微偏头，轻声说道：“这是我专门调制的药膳，可让你早日康复，趁热吃吧。” 明镜微微一愣，瞬间明悟过来，自己有些孟浪了，能催熟灵物之法，想必极其珍贵，如何能说出，当即了然一笑，接过药膳，微微打量一眼，便是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状若米粥一般的药膳入口，明镜顿时怔住了，神色古怪的看着姜尘，问道：“你这是放了多少糖，竟是如此之甜？” 姜尘摇摇头，道：“并未放了多少，这药膳之中有几味灵药味道太苦，姜尘怕明镜师妹难以下咽，便是放了一些糖加以调和。” “良药苦口，明镜自是明白，姜尘师兄不必如此。”明镜轻笑着，说道：“不过明镜颇为好奇，厨房便在药园门外，为何短短时间，这药膳已是变得温热？” 姜尘一阵尴尬，讷讷不语，他岂会告诉明镜，因担心过烫，药膳盛放之后，便置于凉处半响，等药膳不太烫之时，方才给她送来。 “姜尘师兄，不要如此温柔细心，尤其是对待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