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签字画押
根据冰蝶曾经的一些难以启齿的经历，她对私人星舰与奢侈品之类算得上小有了解，所以她大概能明白这艘停泊于轨道空间站私人港口，长轴达到六百多米的豪华星舰的价值有多么离谱。她以前坐过的任何私人星舰在这艘星舰面前都穷酸得像走私者的货舰。夸张的流线型舰身设计将银白的阵列式纳米机器人工艺船壳拧成了艺术品，隐约倒映出整个星空；大量华而不实的巨幅特殊处理过的有机玻璃贯穿五成以上的甲板，经过塑形后，在单调的舰体上增添了几抹高贵典雅；末端的喷射口角度经过精心调校，在保证足够推动力的前提下，让喷出的能量流能汇聚成瑰丽的强光球体。 “你觉得这玩意儿很贵吗？”光逝冷笑，“一艘猎兵级驱逐舰的造价就是这船的三倍还多。这种低科技含量的玩具如今不值钱了。” “不值钱？难道你买得起吗？”冰蝶讥讽道。 “可悲，被唯物主义蒙蔽双眼的凡人呐。” “可笑，被唯心主义搞坏脑子的神经病。” 冰蝶不清楚这艘船的主人是谁，总之她将要登上它，这还是她第一次登上这么大的星舰。这种私人星舰都设有接舷设备，可以直接从舷梯进入。接舷口开设在舰体后上侧，从站台起，不需要走太长的距离即可登舰。在舷梯末端迎接他们的是带着三名穿西装马甲的年轻侍者的中年男性，一身正式的燕尾服和领结，脚下一双朴素但不失礼节的皮鞋。单从在高度自动化的今天，这些侍者还没被可以精确编程的机器人替代这一点，就可以想象，他们究竟受到了多么苛刻的训练，一举一动必定都是无可挑剔的。 “我谨代表蓝羽·月影·陶小姐欢迎两位登上仙宫号。”为首的男性向光逝和冰蝶轻轻一鞠躬，“房间已准备好，请跟我来。”说罢，男人转身走在前面带路。其步伐节奏恰到好处，既不显得拖沓，又给了宾客足够的时间来反应。 “职业的，我喜欢。”光逝没品地轻轻吹了声口哨，让冰蝶都替他觉得丢脸。为了分散注意力，冰蝶仔细地观察起这艘私人星舰的内部装潢。然而她不是什么艺术家，也做不出什么绝妙的点评，只是有点“卧槽”“这尼玛也太富了”“随便顺走点什么就一辈子衣食无忧”“简直阶级敌人”之类的感觉。走着走着，要不是进入了一处能直接看见星空的走廊，冰蝶都快搞忘自己是在一艘星舰上，而不是真正的仙宫了。其实想想这艘船属于艾隆纳耶合众国首富，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这艘星舰确实华丽的一塌糊涂，不过实用性确实比较尴尬。目前冰蝶体会到的一点就是舰内缺乏快速移动手段，只有一些侍者才能使用的独轮代步车，像战舰里的那种无重力高速通道根本没有。大概是在人造重力区中开辟出连续的无重力区通道需要用到高机密军事科技吧。就冰蝶所知，仅联邦的星舰才有这种无重力高速通道技术，其他国家要么没有高速通道，要么采用低重力设置。 还好，仙宫号的内部布局十分紧凑，长轴虽说六百米，引擎，动力室，仓库和航电设备等都被塞到了船首和船尾部分，中间的才是活动区。冰蝶他们乘电梯向上走了几层，又从一个面积不小的花园外侧穿过，走了一段距离后就来到他们的房间前。 领头的男人推开象牙白的木质大门，将宽阔的内室展现给两位宾客。冰蝶还是第一次见到敢这么放肆地堆砌奢侈品的房间布置，这明明是所有设计师的大忌，但却有种量变产生质变的感觉——当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奢华的时候，整体感觉反而和谐起来，超脱了艳俗。 “如果需要任何帮助，请用内部通讯器联系前台或者控制中心。”男人在光逝和冰蝶进入房间后说，然后轻轻掩上门。因为强化过的听力，冰蝶能听见男人和侍者远去的脚步声，但普通人一定听不见。 脱掉短军靴，踩着挂起来就能当博物院中展出的壁毯的手工地毯，站在前厅的室内喷泉前，冰蝶竟然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光逝似乎没有她这么对环境感冒，他习惯性在一楼转了一圈，带着职业眼光检视一番，然后在放有精致甜点的餐车前停下，用手指戳了戳一块三角蛋糕，放在嘴里舔了舔。“难吃。”他一如既往的刻薄评价道。 冰蝶白了他一眼，问：“这是蓝羽小姐的船？” “是。” “咱们来这干嘛？旅游？” “我盘算着从这里顺点东西补贴一下家计。”光逝贼眉鼠眼地说，“我拿卫生间里的化妆品，你扣点墙上的二型先驱合金，咱们就发达了。” 冰蝶知道光逝又在胡说八道了。先驱合金是制造境界守卫体内的先驱装甲的主要材料，冰蝶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它不算真正的金属，缺乏防御力，但能引起原能粒子共振。这种东西对于目前的联邦来说就是玄学，一艘游轮上怎么可能有？说起来，这艘游轮上确实也有先驱合金——蓝羽体内。 “好吧，不开玩笑。不为别的，就是搭个顺风车。”光逝耸耸肩，“至于蓝羽为什么在这，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冰蝶眯起眼睛，试图判断光逝说的是不是真话。自豪地说，她最近在这方面也变得熟练起来。她知道光逝对哪个境界守卫在做什么缺乏兴趣，即便他真的是境界守卫的老大，但他干的工作更像是小弟，以雪忧为首的境界守卫行政团体一有任务就会来找他。“搭顺风车？为什么？去哪？” “搭顺风车也需要原因？当然是省钱啊。至于目的地嘛……咱们去RXC150667。”光逝用轻松地口吻说。 冰蝶僵住了。“……什么”她低声问。 “不知道是我念数字念得太快而你耳聋听不清楚，还是你根本就不识数，我说，R-X-C-1-5-0-6-6-7。” 冰蝶用力眨眨眼睛，她不怕去RXC150667，她怕的是光逝心中那不可告人的小算盘。“为什么？”光逝是个疯子这不假，但他做事惊人的有目的性。冰蝶估计自己不会喜欢他的目的。没人喜欢。 “嗬，你真问到我啦。”光逝做沉思状，“旅游？就我们俩，当然，还有汐和滢，哦，彩璃也算一个，如果你较真的话。我本来想说就像度蜜月一样，不过这么一算人数，浪漫的感觉就全没了。” 冰蝶死死顶着光逝，一副被抢走玩具的怂小孩的模样。 “其实我们面临一个很实际的问题，那就是三个月后，你就会成为在籍注册军官。可鉴于你尚未达到法定成年，注册军籍需要直系亲属签字同意才行，除非你是个孤儿，则由相关部门单独审核。我最近做了个小调查，发现你的父母还好端端的活着，没办法，咱们只能去那走一趟咯。” “不，等等，可是……”冰蝶急促地说，“为什么要这么麻烦？难道你就不能随便给我伪造一下档案，或者直接给风筱音jiejie或者天梓月jiejie打个招呼？” “啥？不行不行不行。”光逝正气凛然地回绝，“作为一个守法好公民，怎么能做那等偷鸡摸狗走后门的龌龊勾当？你怕啥，不过就是回趟老家见见父母，许多人高兴都来不及呢。你也别怕你父母不许你参军，只要好好给他们疏通疏通，做做思想工作，总是有办法的。” 为什么要怕？冰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但她只要一回忆起RXC150667和自己的童年就胸口发紧。她无法改变光逝的决定，除非杀了他，除了汐，没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为什么？”她颤声重复着，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问谁，问什么，“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只是……杀死你心中的小女孩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