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丹桑
死灵鸟炮艇强烈震动着，舱内轰隆作响，速度和高度不断攀升，随后，一切就如同从来没发生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引擎的嗡嗡声，死灵鸟炮艇内安静得有些诡异。誓言绿洲星被抛在身后，死灵鸟炮艇摆脱引力的束缚，朝行星高轨道全速前进。 透过驾驶室的观察窗往上看——将视线翻转大于0°小于90°——不难发现一艘闪着各种各样指示灯的大型战舰。光逝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独角兽级战列舰的真实面貌，它继承了一部分执行统合部的旧式战舰设计思路，庞大而紧凑，单论外观十分漂亮，看上去也比七大氏族曾经的那些破烂星舰强大一万倍。当他们靠得稍进时，光逝能仔细观摩在誓言绿洲星上开了个洞的主炮了。这些号称是MS310型的单装舰炮实际上块头惊人，稍有艾隆纳耶族军事常识的人便不难猜出其中猫腻。除了必定安装有极性光磁场发生器与烯石来增强光炮初始能量外，复杂的冷却系统也能保证这些主炮能持续超频射击，来达到超出额定水平的破坏力。庞大的炮台空间预留能允许该型战舰在需要的时候换装更大的舰炮，想必不只是独角兽级，其他战舰也有同样的小动作。 战列舰周围还有由震荡波战斗机和灰羽轰炸机组成的巡逻机群，它们比大气层内的军机要大一些，携带足以对小型战舰造成威胁的武装。理想作战体系中，有人cao作的战斗机一般只会在星舰防空火力外围活动，由无人机对目标星舰发起自杀性饱和攻击，直到目标防空火力被削弱到一定程度后，有人舰载机才会靠近目标发动致命一击。 死灵鸟炮艇从风信子号的左舷下方喷有巨大USS标示处进入，驾驶室屏幕上立刻亮起虚拟的降落轨道。驾驶座的士兵熟练地引导炮艇对齐机库跑道做反喷射机动，将炮艇速度降到最低。他们穿过一道rou眼几乎不可见的淡蓝色护盾屏障，降落在风信子号的机库里。 光逝离开副驾驶座位，风信子跟在他身后，好像他要炸掉这艘船一样紧张。“跟着我干嘛。”光逝回头俯瞰她，“去舰桥，告诉亲爱的崔克舰长，保持隐形前往丹桑。”听他口气俨然已经把舰长当成了一个导航官，事实上说不定也正是如此，至少风信子是不敢和他理论。 “喔……”她乖乖点头，“你，你要去哪？” “不去哪，参观。”光逝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风信子只得前往舰桥。风信子号战列舰原本对她来说就像家一样令人安心，但光逝上船后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觉得安心。光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拿她怎么样，但他那捉摸不透的目光和跳跃性的说话方式总能令人，或者说AI，感到害怕。 独角兽级战列舰活动区域全长大概有两千来米，用走的话贯穿全舰得走个二十分钟，还别提上下左右所耗时间。因此战舰两舷特别设有高速通道，这些通道属于无重力区，在通道口可获得一个喷气背包，让携带者能在高速通道里以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移动。 舰桥位于风信子号中后部顶层甲板，也被称为顶层观测室，在普通巡航时频繁使用，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则所有军官都会转移至被厚重装甲覆盖的作战指挥中心。舰桥内部空间宽阔，四处可见显示了各种情报的全息光屏，最显眼的要数舰桥中心的全息沙盘，上面此时悬浮着维尔特星区的星图。 崔克中校是个146岁的中年男子，络腮胡，强壮，严肃，有模范军人的气度。风信子本以为他会是个固守己见的大男子主义传统军官，但当她说光逝要求本舰航向丹桑时，中校甚至没问丹桑是什么地方就点头许可。崔克舰长还用困惑而尊敬的眼神仔细打量了风信子一番，好像他第一次看见她，可他真的第一次看见风信子时对她毫不在意。只需稍一思考，风信子就明白了，光逝一定和崔克舰长讲了女儿之类的难为情的事。 “全舰准备断层空间跳跃，净空高速通道，所有巡逻机群立刻返回母舰。”风信子站到全息沙盘旁，一边全舰广播一边在终端上输入丹桑的坐标至导航系统。导航官在收到指示后会执行命令，她不需要也不被允许以主观意志去控制战舰。 风信子号战列舰巨大的引擎组启动，蓝白色的光焰驱动这艘星舰转向丹桑漂流小行星群所在位置。巡逻机群也纷纷回到机库。“跃迁准备倒计时二十秒，所有船员请勿随便活动。”她广播道。 星舰的引擎忽然熄灭，就像停机了一样，但下一秒，更强烈的光芒从十二个喷射口中迸发而出，几乎有星舰三分之二的长度。与此同时，星舰正前方约五六公里处，太阳和星星的光芒正在被扭曲，它们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点高速旋转，诡异而绚丽。风信子号缓缓朝这个点推荐，但它本身似乎并未发生位移，之所以会逐渐靠近空间扭曲点是因为舰身被无限拉长，直到两者相触，猛然间，风信子号以四分之三的光速被吸入了断层空间。 整个过程发生得非常快，且这一切对星舰内部的人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最多有一些颠簸。航行至丹桑漂流星群大概需要十二分钟，空间跨度三光年，速度可以说要比普通星舰要快上许多倍，几乎逼近了空间航行的极限，这也是其他种族的星舰所不具备的科技水平。风信子只来得及和留在星舰上的本体做一下数据同步和一些技术管理，他们就到了。 与风信子根据资料预估的情况不同，在两个星云之间飘荡的丹桑并不像是戒备森严的贼窝，反而相当繁华。毫无设计感的由多个部分拼凑而层的星港不时有大小星舰出入，最大的有六百万吨左右，如果那船上装载有违禁商品，那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看来她低估了合众国外殖民地的黑市规模和影响力，不过她也明白，即便伴随着各种违法活动，黑市对未能经济系统化的地区而言算不得彻底的坏事。 “两舷全速，贴近A6小行星。”风信子代表舰长发布航行命令。全息沙盘上，所有的未命名或者名字太长的星体都被编了号，风信子在下令的同时也会在沙盘上将要去的位置标出。星舰在起跳后已经开启隐形，风信子有自信这里的雷达不可能探测到她的存在。 她在检查完周边环境后，转向崔克舰长，立正行礼：“风信子请求离舰。” “允许。” 按程序征求过舰长同意后，风信子走出舰桥，去找光逝。她调用了舰内的监视器，很快在食堂里找到了光逝和其他人的身影。光逝看似已经发觉星舰抵达了丹桑，正指手画脚地要求奭葵帮他多拿几支烤羊排带走。矮个子绿毛妹可怜兮兮的抓了一把烤羊排，弄得满手油腻腻。 风信子走进底层甲板的时，光逝他们也正好从旁边的电梯里出来。风信子下意识扫了一眼奭葵的手，还是油腻腻的，不过羊排已经没了。会不会是因为奭葵表现得太软弱所以总是被欺负？风信子的学习程序试图从中吸取教训，只是……光逝看上去不像欺软怕硬的类型。 “船上的伙食很不错。”光逝对风信子说。 “谢谢。”风信子点头致谢。 “我又没夸你，我是在夸船上的厨师。”光逝说，“你在船上负责煮饭吗？我很确定你是站在舰桥里当船长的复读机，整天无所事事的那种人。” 风信子语塞，尴尬夹杂着怒火在脑内翻腾，但表现出来的又是另外一种情绪，一种类似小女生不开心时的情绪。奭葵用没有沾上油的手握了握风信子的手腕，在她转过头来时眨眨眼睛，表达了和她站在一个坑里的同情。 他们乘上一艘被重新喷漆的旧式军用运输艇飞往丹桑的中心，一个直径一百三十公里的小行星的依附式空间站。这种空间站形式被频繁用于采矿业，不难分析出这些小行星曾经是个采矿区，但矿藏量被高估，采矿区则被抛弃，所以大多数小行星保持完好。空间站被保留下来，然后被某人扩建，再扩建，直到发展成一个畸形的小城市。 比起誓言绿洲星的违和，这里给人的感觉要更一致，它丝毫不掩盖自己是一个烂人聚集的地方，在进入丹桑的“官方航道”上挤满了迷幻剂，军用武器，违法星舰设备，色0情服务的广告。与此同时，它也拥有着黑暗世界的秩序，装有旧式舰载激光炮的改装护卫舰在航道前后巡逻，在霓虹广告间打出标语警告人们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比如要缴纳入港费，交易税等等。 “为什么我们不利用军队直接控制这个地方？”宫夜问。也只有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我们只有一艘船。”光逝做出马戏团小丑脸似的滑稽假笑。 “可是它很厉害，对吧。”宫夜不太确定。 “我女儿是很厉害，可是愚蠢的丹桑人民群众又不知道她很厉害，他们会奋起反抗。而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程度的武器，会不会威胁到我女儿，所以必须还击。结果就是整个黑市至少十万人从宇宙蒸发，一部分逃掉的飞船到处宣扬军队的暴行。” “哦……我一时间没想到那么远。” “没关系，慢慢来。”光逝语带讥讽。“不过既然院长大人说到了这方面，我还是确认一下。苏酱，光学伪装器你让大头兵们放在箱子里了吧？” “苏……”风信子【ひやしんす】用了一点时间来确认“苏酱”【すーちゃん】源于普罗米修斯人的一种少数方言中她的名字的昵称，她用了接近三秒的时间来判断全因为光逝说得不对，不管是发音还是对这个词组的拆解用法，“啊……嗯，就在汐小姐的座位下面。还有，那个，我的名字不是那么念的。” 光逝没有在听，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汐从座位下抱出的军用储物箱上了。虽说在非上流社会中光逝他们的知名度很低，但不排除丹桑内已然有能认出境界守卫的人存在。这里不是可供军方作威作福的誓言绿洲星，也没有需要整治的腐败政府，如此，光逝就不需要这个系统动起来，正相反，它睡得越死越好。 光学伪装器和单兵隐形设备不同，它需要使用者先在面部涂抹一层类似护肤霜的东西，然后它才能准确定位面部肌rou，及时调整覆盖到整个头部的伪装全息影像，避免露出破绽。一切就绪后，光逝一行人将彻底改头换面。这种装备唯一有实用性障碍的是汐，即使她的脸被一张丑脸替换，她依旧散发出不可思议的迷人气场。这是为什么无论男女所有人都喜欢她的真正原因，面部和身材结构的梦幻完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远超生物极限水准，达到医学有害等级的强烈性激素辐射厥功至伟。 光逝其实也有类似的辐射，但他散发出的激素并不能刺激大脑产生多巴胺从而让他成为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倒很有可能抑制了这项机能。不过受辐射者实际表现效果差不多，他们都会心跳加速，产生各种各样的妄想，区别在于，一部分妄想被急切期待成为现实，另一部分嘛……就连自虐爱好者也会敬而远之。 即使有像模像样的武装星舰巡逻，进入丹桑也比进入正规星港简单得多。等运输艇靠近到一定距离，cao作面板上会发来一封附带链接的邮件，只要用万能手环付钱，立刻就可以得到电子通行证。如果不打算支付信用点，也可以选择其他支付方式，总之十分人性化，价格也还算公道。如此有组织有纪律，可想而知丹桑是在某个或多个庞大势力的控制下运转的。庞大……是一种谦虚的说法，在国家机器的支持下，强龙碾死地头蛇从来不是问题。 旧式运输艇跟在一艘同属小型宇宙飞船级别的载具进入丹桑星港，寻找自己的泊位。这座星港可能不太美观，五脏六腑却是齐全的，有大中小三个类型的泊位，最大能支持千万吨级星舰入港。当运输艇停泊妥当后，还有一个如同大头怪婴般的机器人来询问他们是否需要燃料补给或者洗车。 “我们不需要，谢谢。”出面交涉的宫夜礼貌回答。 “我知道。”它以颈椎断裂似的角度低垂着脑袋，“我只是问问。五千七百六十亿零三千五百七十九年里，我每天要问同样的问题无数次，也会得到无数次同样地回答，毕竟，谁会愿意让一个脑袋大得能塞住巨人用的马桶的机器人碰他们的飞船？” “呃……什么？” 机器人稍微抬起一点脑袋，用不讨喜的眼睛盯着宫夜，接下来是一阵令人不舒服的沉默，直到机器人用低沉扭曲的语调说：“他们恨我，大家都恨我，你也是，这就是宇宙形态的一部分。” 说完，机器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蹒跚而去。 注解1：机器人出自《银河系漫游指南》的马文，我不想抄袭，但是这是我最喜欢的科幻小说中的最喜欢的角色。 注解2：所有星舰的重量在交流探讨后决定大幅增加。 注解3：USS=United·States·Star-Ship（星际迷航），后期这个名字会被用于星际联盟的战舰，所以艾隆纳耶合众国的战舰会更换为UNSC(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