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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初次入宫

    两日后,中元节。

    这天谢景迟被折腾得起了个大早,六七层的衣裳,一层一层地把谢景迟裹在里面,却也不觉笨重,谢景迟摸着这触手生温的料子,感叹价值不菲,忽而就想起自己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身上穿的那件嫁衣。

    也是这样名贵的料子,也是这样精湛的绣花,可惜最终却是穿在一个死人身上,被丢在乱葬岗。

    韫玉择了几支奢华却不惹眼的簪子,怀珠捧来一盒绢花,离苒难得的到自家王妃身边,拿着个图册,上面是近十年来公主、后妃们在中秋家宴上绾得发髻类型。

    “我——啊不,本妃是要在这里面挑出来一个绾么?”谢景迟翻看着图册,心道这些公主后妃的长相,好像差了点,不过也难怪,中国画就这点不好,一定要追求什么神韵,求神似而不求形似,于是画像里的人,都和真人差距甚远。

    离苒点头道:“今日赴宴的公主、后妃们,定是要绾一些与这些不同的发髻,为了和她们避开,王妃绾这图册中出现过的,最好是近五年出现过的,这样不易与公主、娘娘撞了发髻。”

    原来不仅不能撞衫,不能撞首饰,连发髻都不能撞。谢景迟看着最近几年的图册,随手指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简单,不很累赘的发髻,怀珠看过之后笑道:“娘娘好眼光,这样的发髻,定是要衬得娘娘光艳照人了。”

    韫玉也拿过图册看了一眼,又从首饰盒中择了几根钗,和手中的几根,一起摆在桌上,任谢景迟挑选,怀珠已在身后为谢景迟梳发,谢景迟垂眼看着桌上一排的簪子,金钗银钗都太亮了些,点翠的有些花哨,镶珠的可能还会反光,于是谢景迟一如往常,挑了根碧玉簪子。

    “娘娘还是顶爱这样素净的玉簪,下回就不让娘娘挑了。”韫玉笑着将簪子挑了出来,又拿了两支相称的钗,选了几朵玉花,搭配好后将其余的都收尽了首饰盒中。

    怀珠绑发的速度很快,又快又好,拿过玉簪和发钗,很快就将发髻绾成,韫玉将玉花递了过去,怀珠将其点缀在发间,照镜一看,果真是清丽而不妖艳,亮眼而不夺目。

    谢景迟满意地点了点头,怀珠闪开了位置,韫玉拿了胭脂水粉摆好,先是开口问道:“娘娘要画花钿么?”

    “不画了吧,这样就挺好,妆也淡一点,尽量不要惹人注目。”谢景迟本着能多素就多素的心态,恨不得素颜出席。

    离苒适时地插了句道:“也不要太素了,中秋家宴的规格仅次于除夕夜宴,如果打扮太过寡素,倒要叫人挑毛病了。”

    韫玉心中有了谱,便开始给谢景迟施妆,谢景迟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看起来还像是个孩子,其实按照谢晚娘所说,这具身体的真实年龄确实只有十五六岁,还是个女中学生的年纪,自然看起来清纯一些。

    只是她那一双眼睛太过勾人,身量也不低,总叫谢景迟忽略了自己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件事。

    等打扮完了,谢景迟问道:“我们是现在出发么?”

    中秋节的家宴,当然是摆在晚上,可现在还是大清早,谢景迟不明白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化妆待命,等到晚上妆不就花了么?

    离苒微微一笑道:“王爷已在前厅等候娘娘多时了,娘娘且随我来。”

    谢景迟点了点头,起身跟着离苒,谢景迟身后跟着韫玉和怀珠,韫玉和怀珠身后各有六名侍女,等于说,谢景迟身后跟了八个丫鬟,这让她一时觉得,自己也是很有排场的。

    到了前厅见到裕王,裕王道:“只带着韫玉和怀珠就行了,今日是家宴,没有太多拘束,随意一些便可。”

    谢景迟晓得,这肯定是排场话,如果真的由着她随意来,那还学那么久的礼仪作甚?想到先前学礼仪的时候,谢景迟就觉得苦不堪言,一天,重复着一个行礼的动作,约么着做了有八百遍,结果在那个嬷嬷眼里还是不合格。

    惨痛的回忆,谢景迟不愿意想起,便顺着裕王的话问道:“那今晚几时可以回来?”

    裕王转身,伸手替谢景迟整了整其实并不乱的衣裳,嘴角眉梢齐齐扬起,带着笑意地声音在谢景迟耳边响起:“那要看,戏到什么时候收场了。”

    说完,便是转身向门口走去,谢景迟有些茫然,却还是紧跟其后,韫玉和怀珠相视一眼,跟了上去。

    七鳞缠竹蛟的纹样出现在谢景迟的眼前,裕王府的马车四角都挂着灯笼,灯笼上绘着七鳞缠竹蛟的花纹,下人搬了脚踏过来,裕王先一步上了马车,随后伸手将谢景迟也拉上马车,两人坐进车里,车内玄机颇多,但谢景迟十分紧张,没有兴趣去摸索。

    “今儿应当不是你第一回进宫了,怎么还如此紧张?”裕王戏谑道,“莫非是觉得要见到你大哥了,所以正在想着怎么告状?”

    谢景迟忙摇头说:“不不不,我只是怕在宴席上,万一答不出来问题怎么办,我听说上回是谁来着,都被逼哭了。”

    裕王伸手拍了拍谢景迟抓着衣角的手,缓声道:“名动天下的才女,怎么会有答不上来的问题,再说了,你若真的答不出,还有本王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谢景迟并不指望裕王能帮自己什么,依旧十分紧张,一直到入了皇宫,下了车,谢景迟突然视死如归一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谢景迟觉得,再怎么样,也死不了吧?死不了,还怕什么!

    裕王对她的转变颇为好奇,但也不多问,就带着她先往明乐宫去了。

    中秋家宴的流程,谢景迟烂熟于心。到了皇宫之中,应该先去给皇后请安,但现在后宫无后,便应当去给贤贵妃请安,然后是去给宸妃请安,这两位如今是东西十二宫的掌门人,一个掌东六宫,一个掌西六宫,不是皇后,胜似皇后,但是贤贵妃的品阶比宸妃高了一阶,所以应该先去看贤贵妃。

    看过这两位之后,就可以去给王爷的母妃请安了,但是由于裕王的母妃就是贤贵妃,所以这一步骤可以暂且省略。接着,就可以去见皇帝了,但是,又是由于皇帝目前待在贤贵妃明乐宫中,这一步骤又可以省了。

    谢景迟听到的时候,觉得真是幸福,这就省了两个步骤了。

    但是现在却觉得,十分的煎熬,因为先入宫的时候,是请安,请安之后,王爷们一般没有地方去,就会带着女眷先到还未开府建牙时在宫中的住所,待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谢景迟将见到各个王爷,以及王爷们的老婆或者小老婆。

    谢景迟跟着裕王,省了两个步骤,大概省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就是说,她要在王爷们的老婆们和小老婆们中间,多呆一个时辰。

    换言之,就是和其他王妃们促膝长谈的时间多了一个时辰。

    谢景迟和她们,原本就不知道聊什么,凭空又多了一个时辰,更不知道聊什么了。于是谢景迟试探地问道:“可以去别的地方么?”

    明乐宫近在眼前,裕王道:“什么去别的地方?”

    谢景迟说:“就是给宸妃请安之后,能不能不要去你小时候的住处……”

    裕王止住脚步,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我不想和那些王妃们聊天……”谢景迟垂下脑袋小声道。

    裕王笑了笑说:“本王还以为你不想见六弟,成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从关雎宫出来,就到明乐宫待着吧,本来中秋家宴之时,就特别赏了恩宠,中午的时候,各皇子王爷可在母妃宫中用膳。”

    那岂不是,要对着贤贵妃和皇帝?

    这样一来,谢景迟更愿意面对王妃们了,谢景迟刚想开口,裕王便又道:“就这么定了,本王也不想那么早的见到那些弟弟们。”

    于是此事敲定,二人踏入明乐宫,宫中的姑姑笑着引着裕王和谢景迟到了内殿。殿中榻上坐着一个保养得十分好的夫人,谢景迟当即就分辨出,这人就是裕王的亲生母亲,贤贵妃。

    谢景迟看着裕王行过了礼,自己也是见礼道:“儿臣给母妃请安。”

    贤贵妃的声音有些细,谢景迟听到贤贵妃轻飘飘地说:“起来吧,过来让本宫瞧瞧,你过门许久,只在大婚那日见过你一次,还未曾看到模样,原本你过门之后第二天是要入宫请安的,渊儿说你身体有恙,便一直未来,如今身子可好了?”

    谢景迟踏着细碎的步子上前,仍是低着头,轻声回说:“已经好了,谢母妃关心。”

    贤贵妃伸出手,护甲的尖端挑着谢景迟的下巴道:“头抬起来让本宫仔细瞧瞧,从前只是听闻谢家千金才貌双全,还未如此近的看过,说来本宫这个母妃当得可是不够格。”

    金质的护驾尖端抵在下巴上,谢景迟只觉得自己如果不抬头,这玩意儿就要把自己的下巴上划出个口子来,于是不得不慢慢抬起头,裕王在一旁道:“晚娘她新婚当晚饮了合卺酒后,便是突发病症,儿臣和晚娘都未曾料到,晚娘的身子架不住合卺酒所用的酒的酒性,自那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兼之回门那日又受了惊吓,因而一直未曾给母妃请安,还请母妃见谅。”

    贤贵妃的目光落在谢景迟脸上,一侧嘴角扬起,虚笑两声道:“模样确实不差,倒也配得上本宫的渊儿,只是大病了一场,如今可圆房了?”

    如此直白的发问,谢景迟的脸上染了层红晕,裕王却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回答说:“晚娘的病一个月前便好了,儿臣还带她出去走了走,去了趟荣王府。”

    言下之意,可能是想让贤贵妃觉得,裕王和谢景迟一个月前就睡过了。果然贤贵妃就这样想了,跟着便道:“阮嫔如今都已经抱上了外孙,本宫也是盼着能有那么一天。”

    谢景迟的脸更红了,心里想着如果贤贵妃知道自己和她儿子还没睡过该怎么想?不对,如果裕王听了贤贵妃的话,回去就……

    谢景迟的心不禁抖了抖,我可还是个十五六岁的未成年少女啊!

    裕王在一旁应道:“此事要看天意了,现下儿臣要带着晚娘去给宸妃请安了,之后会再折回明乐宫,待那时再与母妃详谈。”

    贤贵妃颔首道:“去吧,宸妃当初可是也想要这么一个儿媳,不知道如今看见你会作何想,若不是本宫要在这儿等着人来请安,本宫倒真想去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脸色。”

    谢景迟心中了然,贤贵妃看来和宸妃十分的不对付。

    裕王道:“那儿臣先行告退。”

    谢景迟跟着见礼道:“儿臣告退。”

    说完退出明乐宫后,谢景迟才反应过来,宸妃想要这么一个儿媳?意思是宸妃想让自己嫁给她儿子吗?谢景迟刚想问一问裕王,宸妃的儿子是谁,就见裕王已经和另一人搭上了话,就先把问问题的是搁在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