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血衣女子
虽然最近跟建州女真几度兵戎相见,但他这次回城也只带了梵火、枚魌、以及四名身穿便装的护卫,并非托大,而是根本没想到有人敢在他的封地内设伏袭击! 当下察觉,赶紧勒住马匹,惊怒交加的喝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梵火和枚魌也若有所感,第一时间将气势放了出去。而鲍文州、徐帆、孙大虎、龚锦超四个亲兵,修为不及他们,灵觉也差了一些,但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听到龙煜天的怒喝后立刻纵马上前,干净利落的抽出兵器,将他护住。 就在这时,十数条身影从林中扑出,不声不响直接发动杀招,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冰冷的金属面具…… 杭州府治下的富阳县是典型的江南山水之乡,风景秀丽、历史悠久,据说三国时期的孙吴一脉便诞生于此。 不同于辽东的冰封雪飘,此时富春江已经“风烟俱净,天山共色,水皆缥碧,千丈见底”。 江风还是有一点凉,周三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独自坐到小船头,哼着曲儿,煮一壶又甜又暖的酒酿,悠哉,乐哉,快活似神仙。 “咦?那是什么?”无意间抬头,他突然发现江岸上好像躺了一个人,“哪有人在这个时节露宿野外啊?不怕生病?哎呀!该不会是晕倒了吧?过去看看好了。” 找一个方便栓绳子的地方将船停好,周三爷连跑带颠的来到近处,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的确是个人,而且是个女人,而且、而且是个很美的女人。圆润的脸蛋粉雕玉琢,长长的睫毛弯成一个流畅的弧线,小巧的鼻头上挂了点点水珠,朱唇欲滴,秀颈无暇……周三爷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虽然论年纪好像比自己的孙女还小,但依然隐隐牵动了一下他的心头。 但是,这女子紧闭双眼,直挺挺的躺着,翠绿色的衣服上浸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更像一具美丽女尸! 很突兀的一阵阴风吹过,周三爷不由打了个寒战,头脑却清醒了几分。他勉强定下心神,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 “还活着。可是……这么多血,一定伤得很重,该怎么办啊?”急得团团乱转,但无论如何也不敢解开人家的衣服查看伤口,就连想一下都觉得是种罪恶,尽管他是好意,“对了,背回家,让老太婆看看吧。” 于是,周三爷匆匆背起女子准备上船,却发现小船顺着水流飘走了——刚才情急之下居然没把绳子栓牢!欲哭无泪,他只能一边臭骂自己一边扯开步子往家里赶。 好在周三爷老当益壮,自家房屋距这里也不算太远,不大一会儿就到了,但跑得太过卖力,还是累了个气喘吁吁。 老伴儿打开房门,见他背了个女人回来,已经松垮的老脸顿时更跨下几分:“老不休,我说你今天怎么刚出门就回来了,原来捡了个女娃子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三爷脖子一歪,没好气儿的喝到,“没看人家伤得重吗?我还能见死不救?” 老伴这才发现女子的衣裳满是血迹,愣了一下,然后急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你杀人了?” “去!你才杀人了呢。”周三爷一听好悬没背过气去,手忙脚乱的把女子放到床上,“我在江边碰见的,还活着,你赶紧看看她是哪儿伤了?” “那就送进县城去啊,带回来有什么用?咱俩又不是郎中!” “这不没时间了嘛,我的船丢了。她一身是血,不先给止住的话哪能撑得到县城啊?别废话了,你先看看,我去找儿子的金疮药。” “哼,就你好心。”老伴十分不满的嘀咕了一句,随即又突然反应过来,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什么?你把船丢了?!扔条船换个姑娘回来?人家都能当你孙女的孙女了!老不休!老流氓!败家老东西!” “……” 周三爷揉了揉差点被震聋的耳朵,从隔壁房间翻出金疮药,又打了盆热水,扔进去一条毛巾,敲了敲卧室的门。 老伴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伸手接过,然后“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与此同时,在周三爷发现女子的地方,出现了一辆马车和三匹骏马,马上的人全部身穿儒衫。其中一个高壮魁梧的中年男子跳下来,仔细检查了地面上的痕迹,然后看了看周三爷留下的脚印,一行人立刻顺着它们追去。 而河的对岸,六名劲装青年从树林中闪出,静静观察儒衫人的行动,随后又隐退回去,只留下一句充满遗憾的叹息:“来晚了,咱们不可能在端木鹰魂的手底下抓走她。” 如果龙煜天在的话,一定会认出,这六个人正是曾经袭击过他的“风林火山阴雷”! 周三爷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老伴儿终于从卧室出来了,但脸色更加阴沉,不是愤怒,而是惶恐。 “怎么?”周三爷一头雾水,“她没事吧?” “没事,除了有点虚弱,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伤口!顶多就是长时间没吃东西而已。”老伴儿的语气非常严肃,“换句话说……血,不是她的!” “啊?”周三爷也愣住了。 “赶紧报官吧,搞不好……杀人的其实是她啊!” “怎么会这样?水灵灵的一个姑娘家,哪像杀人凶手啊?” 这次老伴儿可没什么心情吃飞醋,只是焦急的催促道:“快去报官,不能让她留在家里。” “嗯……这个……”周三爷有点犹豫。 “哐-哐-哐-”家门突然被敲响,直把二老吓了个激灵。 “没事,她在里屋,不会让人发现的。”周三爷压低声音安慰到,然后扯开嗓子问了一句,“谁呀?” “不好意思,在下只是路人,能麻烦老人家行个方便,让我进来吗?”声音温文尔雅,充满磁性。 老两口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叹了口气。富阳县治安良好,周遭村落的民风都很淳朴,平时若有人路过,讨杯水酒,甚至借宿一晚,大家都是欢迎的,如果现在不开门,岂不令人生疑? 周三爷只能硬挤出一个笑容,前去迎客。 来访之人共有四位,为首者五旬上下,国字脸,三缕长髯,浓眉朗目,衣着华贵;左边是个七旬老者,身材瘦小,面容慈善,很像大户人家的教书先生;右边是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壮汉,高高隆起的肌rou似乎要把身上的长衫撑破,显得不伦不类;后边跟了一名年轻公子,轻摇纸扇,貌似潇洒,但却掩饰不住眼睛里的焦虑。
“敢问老丈……”没等周三爷出口询问,美髯公率先揖了一礼,“您今天是否见过一位身穿绿裙的年轻姑娘?” “你……你是谁?为什么问这个?”二老身躯微颤,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对方。 美髯公的脸上有几分忧色,但他涵养极好,露出一个会令人不由自主产生信赖感的微笑,耐心解释道:“是这样的。那位姑娘……实乃犬女,昨日跟友人畅游富春江,彻夜未归。今天清晨,在下忽闻噩耗,犬女乘坐的船只人被发现在五里外的岸边,似遭歹徒劫持,旁人全部遇害,只有犬女不知所踪。好在我们发现了岸边凌乱的脚印,其中一串像是女子留下的。于是,我们马不停蹄的一路追踪,根据各种痕迹判断,她似乎倒在一个地方,然后又被人救起……” 周三爷暗自舒了一口:“那女娃果然不是坏人。” 但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美髯公的话,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绿衣女子怔怔的站在门口。 “怡儿!”美髯公虎目奔泪,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其他人也是喜极而泣,围上前七嘴八舌的关问起来。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杀了秋菊她们?” “你没事吧?啊!怎么浑身是血?哪里受伤了?快告诉爹!” “表妹……”原来那名年轻公子是她的表哥。 然而,绿裙女子却奋力挣脱开美髯公的怀抱,脸上有惊恐、疑惑、迷茫、和抗拒:“你……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你不认识我了?”美髯公顿时呆滞,“我是你爹啊!你忘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突然,他一把抓过旁边的人,急声大呼:“那你认不认识他们?你表哥!申屠叔叔!还有姚长老!怡儿,你可别吓我啊!” 被吓到的反而是绿裙女子,小脸惨白的一个劲儿往后退去:“别过来!我不认识你们!我不认识你们!” 周三爷看不小去了,死死拉住美髯公:“喂!不要靠近她!她不认识你们,请你们出去,不然我可要报官了。” 美髯公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气度,一张脸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连连哀求:“老丈你要相信我啊!她真的是我女儿。” 周三爷却不买他的帐:“我凭什么相信你?” “阿弥陀佛,这位先生的话确实可以相信。”就在这时,三个年轻的和尚从敞开的大门缓缓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