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祭尸朝山 第31章 司徒塚
看来刚刚杨彪的话属实把乾二爷气着了。 越是这种老派土夫子,越重视这下墓的种种忌讳。加之他资历够老,一众人也不敢随意触怒。 当下场中只留下张守鱼、乾二爷和司徒零。 汉阳造来到墓室北方,用军刀在北方墙面上画了一个符号,随后后退三步,做了个河神龛的手势,嘀嘀咕咕不晓得在念叨什么。 乾二爷和汉阳造来自一派,此刻也跟着嘀嘀咕咕。 步南栀带着燕子来到墓室南边,燕子从急救包中取出一瓶液体,看起来貌似是度数不低的白酒。 步南栀将白酒接过,哗啦啦在南边墙根下洒了一行,随后呈折叠状往下蔓延酒渍。 燕子则摆出擎苍的手势,双手合并成三角形,两只拇指横在掌纹处,嘴里也振振有词,可张守鱼还是听不明白。 杨彪独自来到西北角,不晓得从哪摸出三截白色蜡烛,摆在墙根下方全部点燃,随后将脑袋伸在烛火上,让烛烟熏着下巴。 等到下巴完全被熏黑,杨彪将食指和小指伸直,中间两指弯曲,被大拇指牢牢盖住,做了个鬼手降的标准礼节。 不管是脾气酸性的杨彪,还是大大咧咧的汉阳造,所有土夫子在这一刻全都虔诚无比。 张守鱼也完全理解,毕竟这是他们吃饭的行当,盗墓这种事儿的确忌讳良多,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唯有心怀敬畏才能走得长远。 乾二爷念完嘴里的东西便恢复了正常。 “张道长,咱们瞧瞧这碑文吧。” “不会影响他们吗?” 张守鱼指了指还在鬼画符的其他人。 “没关系的,这是下墓开棺前的必要仪式,北方称为“焚香开山”,南边叫做“探海寻龙”,不稀奇的,见惯不怪。” 乾二爷朝张守鱼温润笑笑,司徒零此刻却拍亮手电离开了。 “小道长,你们先在这里,我去四周的耳室里瞧瞧。” 不等张守鱼回应,司徒零便径自离开了。 张守鱼其实早就发现,此刻所处圆拱形墓室并非单独一间,除了正前方的青铜门外,还连缀着互相对称的四组耳室。 借着夜视镜,张守鱼隐隐能看到耳室的玻璃。 没错,就是玻璃。 这个来路不明的宏伟古墓,的确已经在许久前便被日本人捷足先登,且在这里进行了一系列难以想象的改造! 即便张守鱼不是土夫子,内心也不由得产生一股厌恶感觉。 毕竟都是中华儿女,不管国家有再多弊病,让他人胡乱染指糟蹋老祖宗的东西,这是每一个华夏人血脉里皆无法容忍的! “日本人到底看上了这里什么,他们到底要在东北做什么......” 张守鱼喃喃一语,一旁的老学究却不管这些,乾二爷又拍了拍张守鱼,张守鱼缓过神来,将目光凝聚到眼前的巨大墓碑上。 也难怪乾二爷会如此客套,放眼望去墓碑上密密麻麻,也全都是夫余国的龙城古文字篆刻! “乾施主,这墓碑不是应该放在墓外头吗,咋会跑到这里?” “这很常见的,张小友,自晋朝以来,墓葬中室立碑的规矩就有所传承了。” “当真?” 张守鱼虚心求教。 “嗯呢,此地应该是墓道尽头的甬室,寻常人家两侧带长方形小耳室,可这里足足有四对八间,足见所葬之人地位非凡。老朽在洛阳下过一个同时期墓,在甬道居中张设斗帐,帐内立碑,刻有正始八年铭文,眼前与之类似啊。” 乾二爷在这方面的确无所不知,张守鱼听完后缓缓点头,随后开始仔细参阅墓碑上的文字。 “乾施主,这看起来像是一篇墓志铭。” “那是自然,张道长。” “乾施主,可这上面并未写出年代日期。” “什么?你再瞅瞅张道长。” 乾二爷对此完全不信,搞得张守鱼又仔细看了两眼,可还是一点关于年代时间的讯息都没瞧见。 “如此就奇了怪了,张道长,你确信你完全能读懂?” “基本能读个七七八八,全部读懂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文字已经失传多年,有许多笔法和如今俺学习的已经不符。” 张守鱼实话实说。 “不过......关于年份朝代这些讯息俺不会看错,虽说有些字俺不认得,可俺却能确定它们不是表述这些的。” 张守鱼一边说一边看,越看越沉浸入神。 乾二爷见状也不打搅,可张守鱼却越看越显激动。 没过多久,完成开山探海的几人回到了墓碑前。 “张道长,你脸咋白了?” 汉阳造察觉到张守鱼神色有异,乾二爷本不愿汉阳造打搅张守鱼,刚要出言呵斥,却发现张守鱼果然满脸惊疑,原本有些血色的面颊亦变得煞白。 “司徒零......司徒零在哪里?” 这句话张守鱼几乎是吼出来的。 众人被搞得一愣,毕竟张守鱼一直都温文尔雅,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火爆脾气。 “不知道跑哪去了,你找他干嘛?” 汉阳造左右瞅瞅,不过他没戴夜视镜,光靠手电的确寻不到司徒零的影踪。 “呼。” 张守鱼重重吐了一口大气。 “诸位,如果这碑文上写得没错,咱们可能都被司徒零给蒙骗了!” “啥意思?” 杨彪冷眉倒竖,其他人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张守鱼也不说二话,直接指着碑文开始念叨: “诸位,这里有些字俺不认得,你们将就着听,俺开始了。” “三界五行,亘古由来已久,逆旅回溯,光阴百代之倏忽。” “啥意思?” 张守鱼刚念完第一句便被汉阳造打断,乾二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意思就是天地自然从古至今都是这般,你给老朽闭嘴,先好好听着!” “哦,得嘞,张道长你继续!” 汉阳造向来尊敬这位同门长辈,当即哈哈一笑,抬手示意张守鱼接着念。 张守鱼也没耽搁,继续阅读碑文: “自盘古开天辟地,精气化东皇号为太一,精神孕钟山烛九阴承。” “二者互为阴阳,做河图洛书,传予伏羲氏。” “伏羲生少典,传......炎黄二帝。炎帝赠......于蚩尤,黄帝阪泉大胜,后逐鹿中原......自始流落民间。” “等一下,啥玩意流落民间了?” 汉阳造忍不住又问了一嘴。 “俺也不清楚,这石碑年岁太久远了,很多地方模糊不清,还有很多字俺不认得。” 张守鱼挠挠头实话实说,乾二爷照着汉阳造的脑袋拍了一记,由于汉阳造长得太高,乾二爷这下子反倒把自己累够呛。 “张道长你接着念,不用管他!” “得嘞,禹得此而震慑九州......造九鼎以伏天下,一鼎......八鼎......纣王于商都重组八门......迁都殷地王宫,途中遇强匪......司徒伯窃取一半遁逃!” 张守鱼越念越是尴尬,毕竟确实有很多字他不认得,可总算是念到了关键处,其余人也都意识到了什么。 “张道长,你刚刚说什么,司徒伯?” “不错,后面还有!” 张守鱼揉揉太阳穴,继续努力往下念: “司徒伯传司徒玄策,玄策寿元八百四十有六......” “你等会,啥玩意?八百多岁的老妖精?” 喳喳呼呼的汉阳造又忍不住多嘴了,不过这回乾二爷没有打他,因为连这老学究也跟着迷茫了。 “张道长,你刚刚确认没有念错?” “没有,这句绝对没有,俺瞅了两遍了。” “八百余岁......古有彭祖八百寿元,索性先信他是真的,你接着往下念。” 乾二爷若有所思。 “我说二爷,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这他娘的一点也不像墓志铭啊!” “你给老朽安生些!这是什么地方,还敢胡言胡语!” 乾二爷训斥一嘴,这老头今番确实气得不轻。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你当真有三千尺?古人遣词造句大多为了对仗华美,你且听着便是了,小道长,你继续念!” “好的......司徒全族拜谒秦庄襄王,立族之根本,开枝散叶然血脉凋零,余一脉单传......玄策公跨三江原至夫余龙城,化天宫用镇邪煞,荡破戒之妄念,洗平生之恶果,非司徒后人如擅自闯入,必遭附骨噬髓之苦,沉沦九幽苍茫之绝狱!” “没了......” 全部念完,张守鱼的面色还是很苍白。 “奶奶的,听到最后不就是诅咒我们?” 汉阳造骂骂咧咧的抱怨一嘴,看起来他并未听懂里面的内容。 张守鱼瞥了他一眼,年轻道士隐隐有一种预感,汉阳造此刻的种种迹象浮于表面,貌似不是他此刻内心真实所想。 张守鱼不由联想到他给自己托付后事的事情,思虑半晌后再看汉阳造,忽然觉得这粗犷大汉貌似更不简单了。 “乾施主,从目前在碑文上获取到的讯息来看,这很可能是被称为“司徒玄策”的家伙的安葬之处。碑文里也提到了传承千载的司徒世家,俺觉得很有必要将司徒零喊来问个明白!” 张守鱼这话可谓是将司徒零架到了高处,不过若碑文属实,那极有可能真的是司徒零不仁不义在先! 毕竟,若此地当真和司徒家早有干系,那司徒零一路上装作寻常探墓倒斗的样子,借口寻找幺妹而率众人一路赶来此地,其真正企图恐怕也唯有他一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