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昆仑山巅
云破月出，月华如练。如雾般的月光将整个世界温柔地笼罩，为其洗去白天的浮华与喧嚣。 东阳国帝宫，叶凌霄走出议事殿，挥散了跟随侍候的太监丫鬟们，独自一人沐浴在月光下，眺望着东方，目光深沉。 在九州大陆的最东边，最早迎接晨曦的地方，静静矗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此山高达万丈，半山腰处便被云雾缠绕，其上景色更是凡人rou眼不可见。它就像独立的一个小世界存在于汪洋大海中，与九州大陆平坦的陆地远离，也与红尘俗世远离。 有人曾斥巨资建巨船，招仆储物，想要一登仙山窥其全貌。万事俱备后，便向着仙山方向前进，哪知行了一年加半载却还是没能抵达目的地，无奈之下只好返还。 人们不信邪，后来又出动了更多的人力和物力，可结果都是如之前一般令人失望。 明明那山就矗立在那儿，自古至今却从没有人真正抵达，实在是怪哉！ 渐渐地，人们都相信了一种说法——“海中的那山便是传说中的仙山‘昆仑山’。此山之上仙草仙禽无数，更有不老仙人长居在此，看管着仙山上的各种造化，所以能登山者定能得到诸多仙缘！” 因为这种说法，去海中寻仙山的人更多了，不过只有一半的人无功而返，剩下的一半都死在了海难中。时间长了，人数终于慢慢减少，但自从十五年前有昆仑仙人现世后，这股寻仙的风潮又开始兴起了。 “唉……”叶凌霄重重叹了一口气，心中一股郁气却无法挥散。 重重台阶下，一位穿着曳地红裙的美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拾阶而上，被月光修饰着的面容妩媚而无暇。叶凌霄在看到美人的一刹那眼神便柔和了下来，更是急忙上前几步握住美人柔弱无骨的手掌，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羽儿，你怎么过来这边了，晚上露重，也不多穿一点。”叶凌霄抱紧怀中的女人，眼神语气皆是宠溺。 “因为陛下这个时辰还没到化羽宫，妾身担心就过来看看。”沈化羽放松自己靠在男人的胸口上，安心不已。刚刚过来的时候，她没有忽略男人脸上的神色，今日是八月二十五，她自然是知道为何。 “陛下……你又在想那孩子了是吗？”感觉身边男人的心神不定，沈化羽有些心酸的开口。 “是呀，今日是那孩子十五岁生日了。”叶凌霄又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懊悔就算是用十五年都没办法抚平啊！ “当年那仙人承诺过会护她一生，我们的孩子现在一定过得很好……”想起当年的事，沈化羽不禁觉得眼眶酸涩不已，未回过神来眼泪已经滑落脸庞。 叶凌霄抬手轻柔为她擦去脸上泪珠，揽住她的手臂更加收紧。 “都是我的错，当年那孩子才刚出生啊，都未来得及给她起名字……那个白衣男人说要带走她，我竟未有一丝犹豫，那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羽儿，我实在是对不起你……”谈及以前，叶凌霄的声音已近哽咽。 “不，陛下，羽儿从来没有怨过你。你自责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这些年来，我有仔细想过，那孩子生来一头金发，留在我们东阳国也许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那从昆仑山来的仙人带走了她，反而是她的造化！而且，羽儿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一家人会再相见的。” 最后一句话，沈化羽说的郑重无比，也因为她的肯定，叶凌霄皱紧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只是这一天到底是何时呢？ 东阳国的子民们都知道这么一件事—— 十五年前的八月二十五，东阳国君唯一的女人“化羽王后”产期至，本该是大喜的日子，却哪知天有不测——王后居然难产！从中午到傍晚，整整三个时辰，王后早已虚脱无力，孩子却连根毛都不见。就在最关键的时刻，一位白衣仙人从天而降，施展法术保住了王后的性命，婴儿也终于诞生下来，是一位小公主。虽说小公主终于生下来了，满屋子的人包括国君在内却都没有喜色，只因为这婴儿居然有着一头世所罕见的金黄的毛发，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在此时，那仙人终于开口：“吾来自昆仑之巅，欲收此子为徒，待日后她法术有成便让她回来与你们相见。”据说，那仙人有一头银发，脸上却被一层白雾笼着，让人根本看不见面容，着实神秘。但是发出的声音确实好听得如同天籁让人不禁心生好感，即使他说话的语气高傲无比。 而仙人开口，国君自然答应，那仙人接过被柔软的丝绸包裹着被清洁过的小公主，一个挥袖，再次凭空消失，留下一屋子跪拜的凡人们。 之后，国君昭告天下，被仙人收养的长公主赐名为“栩栩”，并将其一头金发的特征赞誉为“太阳的恩赐”。因此，即使未曾在世人面前露面过，长公主叶栩栩，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也异常高大，甚至超过了东阳国君本人，饱受推崇。 化羽王后在后来的年岁里又为东阳国君添了两儿一女，仙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直至今日。 同一片月光下，在被世人们传的神秘无比的昆仑山巅上，一头金发的少女正泡在温泉里美美的享受着月光浴。氤氲的雾气中，少女秀美的容颜及露在水上的锁骨若隐若现，她微闭着双眼，开阖间似有金光流溢，美得如梦似幻。 突然，少女双眼睁开，如发色一般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警惕。她抬手一招，原本挂在高高枝桠上的衣服就悬在她面前的半空中。等她从水里上岸，那好似有灵性的衣服已经妥善的穿戴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才十五岁，但是少女的身材已经很棒了，淡粉色纱裙勾画出的曲线十分诱人。 她走近旁边原本挂衣服的古树，已经通灵的古树垂下一条较粗壮的枝干当她临时的座椅。等少女坐上后，枝干慢慢升起，古树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时候，来人的脚步声才能被人耳所捕捉，少女之前知道有人来了自然靠得古树的提醒。 不一会儿，来人的面貌也出现在她的眼中。停在树下的男人有着高挑的身材，黑发黑衣，坦、露出的胸膛充满了野性气息。他嘴角上翘着，双眼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绿光，一瞬不瞬地盯住坐在树枝上半空中的金发少女，就像饿狼盯紧一块肥美的鲜rou。 “呀，原来是夜狼啊，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少女显然认识来的这男人，熟络的打着招呼，心情也放松下来，晃动着半空中光、裸的脚丫，双手拨弄还未干透的金发，绝美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想你了，来看看你。下来，我有东西送你。”夜狼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嘴唇，对着无防备的少女诱惑地笑着说。 “不要，师傅说了让我离你远一点，你是狼妖，最喜欢吃我这样的小孩。”少女无害的笑着回答，稳稳的坐在树上，一头金发随着她身体的晃动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切，那只老狐狸整天说我坏话，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暖阳，你可别听他胡说，本大爷认识你这么多年了，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误会，哪有伤害过你？我们可是朋友啊朋友！”夜狼委屈的为自己辩解，看向暖阳的目光也收起了侵略，多了几分真诚。 看到树下的男人那神色，暖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象中已经不自觉的加上了他本体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实在是······有点可爱。 “好啦，我逗你的，虽然师傅确实说过那样的话，不过我还是把你当好朋友的呦！现在，快来接住我！” 说完，暖阳笑眯眯的看向树下，看到夜狼乖乖张开双臂，她便径直从树上跳了下去，目标直扑对方的怀抱。 不过，就在跳下的一瞬间，暖阳眼角余光扑捉到了一道白光正冲向自己的方向，而自己的身体也在半空中便被一只手臂截住。 安全降落之后，暖阳胆战心惊的睁开双眼，印入眼底的果然是有着一头银发的熟悉容颜，扭过头，发现原本奔向的目标——夜狼站在原地，仍旧保持着展开双臂的呆愣样子，一脸懵逼。 有点僵硬的转过头，暖阳小脸上挂上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师，师傅，您老不是下山办事去了吗，这就回来了？事情办得顺利吗？” “哼。”九思鼻子发音，不爽之情言简意赅。某只恐师的小女孩顿时大气不敢喘一口，只是望向身后夜狼的目光充满了“君多保重”的意味。 “低贱的畜牲，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滚！”九思黑着脸再次开口，语气充满杀机，冷得空气都像是要结出冰渣。 夜狼狼躯一震，多次被欺压致残的景象汹涌着返上心头，虽然不甘心，可无奈实力实在是差距过大，最后只能恋恋不舍的再看一眼暖阳，然后化为狼身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 “万年老狐狸，你拽什么拽！等老子成神之后绝对要扒了你的皮做成狐皮大衣……”远远的凄厉的叫骂传来，只是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某只狼已经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还在九思怀里的暖阳翻了个白眼，对夜狼这种可耻的行为深表不屑——逃跑居然不带我，没义气！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冷飕飕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暖阳打了个激灵，一个鲤鱼挺身就从九思怀里跳了下来，却忘了没穿鞋子，一脚踩在了石砾上，细腻的脚掌立即见红了。 暖阳这边刚感觉到痛，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体再次腾空而起进入了熟悉的怀抱中，而后眼前一闪，周围的景物变换，她人已经被九思带回了自己的小木屋里。 被轻轻地放到了床上，暖阳还有点状况之外，神思被带回还是因为来自脚掌上的温度。瞄一眼，却发现原来是九思在用法术为自己疗伤。 暖阳惊悚了，因为照平常来说，按九思的个性，看到自己和他口中“低贱的畜牲”玩在一起的话绝对是要当场黑化的，虽说每次发生流血事件的都是夜狼，可对不听话的自己也绝对没有好脸色就是了！ 正所谓，反常必有妖，今儿个师傅下山难道不小心中了什么妖法？或者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刺激导致性格大变？细思极恐啊…… “师，师傅，你今天下山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暖阳有点受不了，因为九思为她疗伤完了之后就坐在她床边看着她发呆，那目光……复杂到暖阳看不懂。 “哼。”九思仍旧用鼻子发声，像平时一样惜字如金。 不过，暖阳脑袋早已开始运转，因为这个“哼”，较之刚才低了好几个声调，响度变小，没有外放的怒气，不，应该说没有任何情绪的浮动……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暖阳要哭了。 “师傅，你别吓我，你打我吧！我不敢了，我以后保重听你的话，师傅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也不能不要徒儿！师傅你知道的，徒儿我学艺未精，就会个沟通灵物，灵智高的还不听我指挥！师傅你要是不要我了，徒儿我在这昆仑上绝对活不下去的！” 暖阳这边歇斯底里着，突然觉得脑袋一暖，她声音顿时停了下来，一看，她家师傅大掌覆在她的脑袋上，满脸无奈的看向自己。 “你在想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那师傅你今天怎么跟平时不一样……”暖阳泫然欲泣，金色的眼眸好似在质问：快说，你是不是我师傅…… 九思收回手，改成抚自己的额头，好似在平静心情，也好似在整理思路，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暖阳，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把你的身世告诉你，让你回家吗？” “恩。”似乎被九思的语气影响，暖阳不由得收敛起表情，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今天是你十五岁生辰，也是时候告诉你了···你本是东阳国长公主，刚出生时遇生死劫，我违了天意救你一命，但十五年内你的生死劫都不会得到解除，也就是说，待在俗世你的生命随时会有危险，所以，我把你带到了昆仑山，贴身照看。生死劫对我没有影响，因为我已超脱在生死之外。但其他凡人就不一样了，和你的相处会对他们的命数产生影响。” 暖阳愣愣的听着，知道自己是公主没什么感觉，倒是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自家师傅修为高深到已经超脱在生死之外，突然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微妙感，让她跟着情不自禁的骄傲了一把。 “如今十五年已过，生死劫已解，你回去俗世也没关系了。明天，就准备下山吧。” 九思说完，起身便要走，但被眼疾手快的暖阳一把扯住了袖子。 “师傅，你突然这么跟我说，徒儿我很难接受啊！师傅你就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让徒儿我下山自生自灭？”暖阳有点小崩溃，开什么玩笑，她只会一个通灵，还只能控制低阶生灵，让这样的她自己一个人下山，这不是抛弃这是什么？她可是听夜狼他们说过，九州大陆上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还个个心机深沉，神通广大，最喜欢吃细皮嫩rou的小女孩！她不要被喂“人”！ “你又在乱想什么？我会跟你一起下山。”九思淡淡瞥了暖阳一眼，而后抽回自己的袖子，抬步离去。 我会跟你一起下山。 我会跟你一起……一起……！ “什么啊，原来有师傅陪着啊！这样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嘛！啊，万恶的师傅，差点吓死我···”拍拍胸口，暖阳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带着比阳光都要明媚的笑容。 “啊，对了，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我今天去海神那里用丹药换的万灵珠。”刚出门的九思突然返了回来，恰好看到暖阳笑得傻乎乎的样子，他表情古怪的顿了一下，而后在门口将价值不菲的万灵珠扔到了她的床上。 “呀！什么？什么好东西？”暖阳急急忙忙爬起来，将万灵珠从床上捡起对着灯火仔仔细细的观看，一脸的兴奋。 “万灵珠，可提高灵力沟通万灵，认主之后，被改变灵力形态的主人可自由游走于人神鬼三界之内，不受规限。” 九思如往常一般平平淡淡的语气讲述着万灵珠的功能，作为听者的暖阳却是激动到连呼吸都渐渐加重了。 提高灵力沟通万物？看似简单，实则这是让一个凡人近神的能力啊！更别说自由游走于人神鬼三界不受规限了，这是连神都做不到的事好吗？ “额，师傅，你真是换的？拿什么换的？”暖阳虽然对这万灵珠爱不释手，可这也太贵重了，海神怎么可能不自己留着用，拿什么换才能换得到啊？别是抢的吧…… 九思仍旧神不改色道：“没什么，海神那老头垂涎我的凝神丹几千年了，这次我给了他十颗，他自然将镇宫之宝双手奉上。” 凝神丹？这是什么东西？从小到大，吃了九思不少好丹药的暖阳顿时好奇不已。 但是九思却没了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告诉了暖阳万灵珠要滴血认主之后，便转身再次离去，只是前脚出门的时候，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遂顿住身形，转身面容严肃的望向暖阳。 “怎么了师傅？”暖阳吞了口口水，悄悄将还没认主的万灵珠捏得更紧了一些，已经送出去的礼物就是泼出去的天泉水呀师傅…… “记住下山之后，不要再像刚刚那样对别人笑，凡人最喜欢吃你这种经常傻笑的小女孩。” “……” 暖阳目送自家师傅潇洒离去的身影，原本雀跃的心情渐渐挫败下来—— “对于凡人来说，我绝对是‘美食’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