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起伏

    夏光在秦素问的院子里谈了很久，秦素问一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似乎还不相信她已经回来了一般。“杞儿，挽儿说你失忆了？”

    夏光看了纪挽纱一眼，俱实说：“我确实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眼见秦素问又有流泪的迹象，她赶忙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过得很好，你看……”

    话才刚出，才发现自己失言，她改站为蹲，索性拉住秦素问的手一寸一寸地抚摸自己的脸，她笑着安慰道：“娘，我听他们说我以前脸上并不好看，可现在是不是肌肤光滑如脂？而且我现在也不傻了，再也不是那个让娘担心的小傻子了，所以娘千万不要怪自己这几年没有照顾好我。”

    随后，夏光把头搁在秦素问的腿上蹭了蹭，原来有母亲是这样的感觉，被人庝，被人念。

    秦素问不由轻轻地点了点头哽咽着，她顺着夏光的长发轻轻抚摸，轻叹道：“杞儿，你从来都不是娘的麻烦。这一次回来了，就先好好陪陪娘。等过段时候娘再给你寻个好亲事，毕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夏光迅速抑起头，“可是我……”

    话头才启，夏光就说不出来了。她要怎么说？说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就不要cao心了？还是直接和她说她喜欢的人就是那个差点要把她弄死的人？

    “娘，真偏心，大姐回来了，就把我和二姐给扔一边了。”纪卿沙斜过身子侧抱过秦素问，“我也要抱抱娘亲。”

    秦素问另一只手宠溺地拍了拍下纪卿沙的身体，“就你事多。”

    纪卿沙见母亲笑得开怀，连带的对夏光多年不归家的怨恨也就少了许多。娘的眼睛本不会这样的，就是三年前生生哭坏的。

    突兀的打断声让夏光识趣地闭了嘴，她知道纪卿沙的这样做也是怕她说的话会让秦素问不开心。

    两个孩子都呆在自己身边，而另一个却没过来。秦素问知道这几年也苦了第二个孩子了，她一直深深地自责自己当年没有照顾好她同胞jiejie，自己也因为杞纱的事没对她怎么上过心，更别说她嫁了人之后，两人更是甚少交流。她朝纪挽纱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她的眼睛坏了，可感官却越来越清晰。

    纪挽纱连忙三步并两步走去，轻声唤道：“娘。”鼻音很重，声音颤动。她小心地将头搁在了秦素问空着得肩膀上，眼泪渐渐滑落。

    纪非凡故意来的晚些，就是想给娘儿三一点说话的空间，所以当他进门时，便看到三个孩子像那些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窝在自己的母亲身上的画面。这让他心中一阵感动，为了不打破这幅画面，特地在门口等了会儿，这才抬步走了过去，“好了，素问，我先带杞纱出去一下。”

    夏光这才想起来，这次回来好像是来见一见她病重的祖母的。说实在，她的心里挺抗拒的。她刚站起身，秦素问生怕她跑了一般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她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的慌乱，握着她手的力也越来越大，大到她想要挣脱开来，可看秦素问的样子却有点不太对劲儿，便咬紧牙关生生地忍着。

    秦素问尤自拉着她，没有发现她疼一样，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她的头摇得如波浪鼓一般，嘴里喃喃道：“不不不。我不放心。谁也不要把杞儿从我身边带走。”

    “娘，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夏光见此，连疼痛都不顾了，将另一只手覆上秦素问的手背上。

    可秦素问像没有听到一般，到最后歇斯底里起来，她抬起头，盯着纪非凡的方向，嘶吼道：“纪非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杞儿带到哪儿去，她把杞儿还害得不够惨吗？我的杞儿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现在她知道杞儿还活着，她怎么会善罢甘休？我绝对不会让杞儿过去的。”

    “素问，你别激动，你看你都把杞儿给抓疼了。”纪非凡想好好劝说，却也知道此事再不能刺激她了，他放柔了声音试图让秦素问稳定下来。

    秦素问果然一听到“把杞儿抓疼了”几个字，连忙松开了些，将夏光的手拉到面前，轻轻呼了呼，然后满是歉意地看着夏光，“杞儿，疼不疼？娘不是故意的，娘是怕杞儿又不见了。”

    夏光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她哪里会去怪罪一个关心她的妇人呢。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一点，“娘放心，杞儿就呆在你的身边，哪儿也不去。”

    “是啊，娘，大姐哪都不去。”纪卿沙连忙接话道，纪挽纱也附和道。

    这话自然让秦素问的情绪安稳了不少，她轻轻拍打着夏光的手，“杞儿真是娘的乖孩子。”

    纪非凡见状，心里不由深深地松了口气，他本以为杞纱回来了，她的情况应该会好转，怎么也没想到，只是说一句带她出去，她便有这么大的反应。

    夏光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等秦素问的情绪完全稳定下来后，便撒娇道：“娘，杞儿一路风尘仆仆，身上有些泛了，娘可是有给我准备好了房间，让我先好好休息一番。”

    “都是娘的错，娘应该早点带你去你的院子的。”秦素问自责道，作势起身要带她出去。

    夏光将秦素问给推回坐位上，故作生气道：“娘，您在外面都站了好半天了，现在还让你带我去院子，那不是显得杞儿很是不孝顺。现在弟弟meimei都在这，就让他们带我过去。”

    “是啊，娘，我们带大姐过去也是一样的。”纪卿沙点了点头，赞同道。

    刚刚的情绪起伏太大，确实让秦素问有点疲累，便答应道：“好吧，娘确实也有点累了，就让挽纱和卿沙带你过去吧，要是哪儿不满意，就和娘说。”

    “娘准备的房间，杞儿怎么会不满意。”夏光笑道。

    “哪是娘准备的，都是你二妹一手cao办的。”这一刻的秦素问神彩飞扬，满脸笑意，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刚刚那个又喊又抓的人。她像小孩一样抓着纪挽纱的衣袖，催促道：“挽儿，快带你大姐去看看，哪里缺了东西，就给补上去。”

    三人出门前，夏光特意经过纪非凡的身边，尽量以两人才听到的话讲，“纪先生，纪夫人刚刚的情绪波动太大，说话时请注意一些敏感的言语。至于老太太那边，我会让纪挽纱他们带我过去的。”

    夏光的称呼无疑让纪非凡的心里提了起来，他不知道她看出了什么来，但他确实没有认同她就是纪杞纱。一个傻丫头竟然变成了一个会执笔丹青的，这太不可思议了。从今日发现来看，她还是一个冷静敏锐到可怕的人。刚刚那几句话中，也透露出她不认同自己就是纪杞纱吧，否则在三年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世后，竟然会如此的无动于衷。

    唉，一想到自己的发妻，纪非凡叹了一口气。自己同意让秦乱羽去找她回来时，他就该有心里准备了，她就算不是纪杞纱也要让她成为纪杞纱。

    夏光自然是没有纪非凡想得那么复杂，她只是直觉得以为，在这个家中唯有纪非凡才是理智的那一个。